九兒被林妙致拉着去了二老那裡,楊雁回端了水果,送去了九兒一家人如今住的小院裡。待她回去自己的住處後,發現楊鴻還在。她問道:“大哥還有事麼?”
楊鴻道:“方纔我雖勸九兒留下,那是因爲留下對她養傷比較好。在這裡到底可以靜養,還有你能找來最好的藥給她用。可我這個大舅哥,沒事帶着父母長住在妹妹和妹婿這裡,終究不成道理。我該帶爹孃回去了,他們如今病好了,霍家的危險也不存在了。”
楊雁回笑問:“若是大哥要回去,那該將林姑娘安排在哪裡呢?咱們家那地方不夠大,可沒有個專門的院子給林姑娘住呢。若是直接住在咱們家,會不會爲林姑娘招閒話呢?畢竟人家還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萬一有人多心亂想,你讓人家林姑娘以後怎麼嫁人?”
其實林妙致比楊雁回還要長兩歲,也到了該嫁人的年齡了,再拖就成老姑娘了。只是她父母在幾年內相繼過世,如今真說起來,她還沒給母親守夠三年孝呢。她在貴西的家已經沒有了,如今也算寄居在別人家。也不知道她心裡如今是什麼滋味,只是面上看來還好,人比較開朗大方。饒是如此,楊雁回私下裡仍舊嚴令家中一干僕婢,不許對林姑娘有半分不敬。
楊鴻道:“這個好辦,就讓林姑娘繼續住在你這裡啊。”
楊雁回含笑問道:“那麼小妹斗膽問一句大哥,若是林姑娘住在了我這裡,往後她和大哥就不能日日見面了。大哥若是想見林姑娘了,那又該如何呢?”
這個問題楊鴻還沒想過,乍被楊雁回一問,再一深思,忽然覺得,若是真讓林姑娘留在雁回這裡,他和父母搬走了,往後不能日日想見了,還挺讓人……捨不得的。
楊鴻想到這裡,又瞧見楊雁回狡黠的笑意,立刻明白了妹妹的用意,便板起臉來,訓斥道:“不許胡鬧,如今嫁了人,越發沒大沒下了,連大哥的玩笑都敢開。”
楊雁回見楊鴻這樣能的反應,笑得更厲害,笑了一會,便又不笑了,道:“大哥,你在這男女之情上,還是比二哥要開竅些的。”
楊鴻也沉默了。
楊雁回又道:“大哥,林姑娘人很不錯,可惜就是命苦了些,父母去世的太早,她又沒個兄弟姐妹。我瞧着她對爹孃不錯,咱爹咱娘也喜歡她。你和她郎有情妾有意,又這麼般配。我看哪,你還是趁早和林姑娘商量一下該怎麼辦。”
楊鴻忍不住敲了妹妹腦殼一下:“你這是在教着大哥私定終身麼?”
“這也沒什麼不好呢。”
楊鴻道:“我差點忘了,你這個夫婿,跟私定終身也差不多了。你就別操心我的事了,我如今可沒心思和人談婚論嫁。”
楊雁回道:“大哥,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方纔的話,你好好想想。林姑娘如今是個孤女,就算你現在沒心思想這些,你也總該給她一個準話,讓她心裡有個底。”或許,再等幾日後,她真的該勸說爹孃,給二哥建個衣冠冢。若不然,二哥的事便像從未了過一般,楊家人的心裡,便再也不可能放下這件事了。然而,活着的人,總該向前看的。
楊鴻道:“我知道了。我會……會去問問林姑娘的意思。只怕人家沒有這個心思,是我自己自作多情……”
……
林妙致和九兒一道在閔氏房裡坐着說話。
閔氏對九兒道:“就聽雁回的吧,先住在這裡。”
九兒只得點頭應下:“俞夫人的好意,我們也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幾個人正說着,秋吟將湯藥端了進來,還道:“太太,這是最後一碗藥了。今兒下午會有太醫再來給太太診脈,若是無事,往後便再不用喝這苦藥湯了。”
閔氏道:“我自己的身體,自己還能不知道麼,想來是什麼事也不會有的,往後便不用吃藥了。”
秋吟放下那碗藥,又道:“太太如今大好了,也可以自己喝藥了吧?我在廚房那邊還有藥要煎,耽擱了怕是不好,也只能委屈太太一次了。”
閔氏問道:“怎麼還要煎藥?家裡還有哪個病了?”明明丈夫和兒子已經不吃藥了呀。
秋吟道:“大爺今兒又不舒服了,說是頭疼,怕是又犯病了,讓按照以前的方子抓來煎。”
林妙致一聽,忙道:“藥怎麼能亂吃呢?興許只是普通的頭疼,不是犯病了呢。沒聽說這也會舊病復發的,最多是又受風了呀。”
秋吟道:“我也不懂這個,只是大爺既讓我給她煎藥,我照着煎就是了。”
林妙致聽了,對閔氏道:“前些日子一直是我照料他,今兒我再去瞧瞧他去。”言罷,起身走了。
閔氏瞧着這情形,心裡便更明白了些,不由咧嘴笑了一下。
……
林妙致來到楊鴻住處後,見他正好端端在廳裡坐着,便笑道:“我以爲你還在雁回那裡,害得我白白往那裡跑了一趟,原來你早回來了。”一邊說着,便進了廳裡。
楊鴻佯作不知她的來意,問道:“怎地突然來尋我?有事麼?”
林妙致道:“秋吟說你又病了,要去煎藥呢。”
楊鴻忍着笑,道:“我好着呢,這丫頭好端端的,怎麼咒我病了。”
“秋吟哪裡有這個膽子亂說話?你若是哪裡不舒服,可不許瞞着我。”
楊鴻道:“林姑娘,我真的很好。既你來了,我倒是有話問你。”
林妙致在他對面坐下來,問道:“什麼話?”
楊鴻道:“林姑娘來我這裡時可有想過,你還是個未嫁的女兒身,咱們兩個本應當避嫌的。”
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他們孤男寡女,總是同處一室,若傳了出去,肯定是會對林妙致的聲譽有影響的。
林妙致聽他這麼說,不由臉一紅,又道:“原來在船上時,不是人手不夠麼,只能由我來照顧你。後來,我又只記掛着你的身子了。”
其實她早想過這個問題了。然而,想也是白想。她還是擔心楊鴻,擔心到,根本不放心讓別人來照顧他。而以楊鴻的爲人,從來也不拒絕她的照顧。那麼,其實他心裡也是喜歡她的,也是想過要和她長長久久在一起的罷?只是,他們都不好意思,也不敢冒昧的將話明說。
楊鴻脣角忽然笑道:“林姑娘,你聽了秋吟的話,便這麼急急忙忙的趕來我這裡,我……我心裡很高興。”
林妙致羞的扭頭道:“楊大哥,你……你別胡說。”
楊鴻故意問道:“我胡說什麼了。”
林妙致起身道:“我看你是特意誆了我過來取笑我的,我走了。”
楊鴻忙叫道:“我還有正經事問林姑娘呢。”
林妙致這纔沒急着走了,問道:“何事?”
楊鴻道:“林姑娘,我冒昧問一句,你……你守孝多久呢?”
按理說,要守孝三年。只是坊間百姓,又有幾人真的守三年呢。連朝廷官員,丁憂期間鬧出醜事的,也有不少。
林妙致一怔:“你……你這是何意?”想了想,忽又道,“你該不是等不……”等不及吧?畢竟楊鴻的年紀也不算很小了。尋常年輕人,到了他這個年齡,成親的有大把呢。
只是這話,她又如何問得出口呢。
話到此處,林妙致閉口不言,沉默片刻,方道:“先慈生前最是疼我,我是定要爲她盡孝的。如今我娘她人雖不在了,三年孝期我也是要守滿的。多謝楊公子提醒了,我一個還在爲母守孝的女子,更不該和外男……”
楊鴻忙道:“林姑娘,你不要多心。你能這麼想,在我看來是最好不過了。”
林妙致是忠烈之後,世人必會對她有極高的要求和寄望。若林勝卿的女兒也和尋常坊間百姓一樣,不能做到位母守孝三年,必然要招致罵名。而楊鴻將來還要考進士,走仕途,若真娶了個沒有爲母親守滿孝期的夫人,對他自己也是極爲不利的。
林妙致願意守孝三年,對二人來說,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何況弟弟屍骨未寒,楊鴻近期真是沒心思辦喜事,哪怕這個喜事是自己的。
只是,他終歸還是要問問林妙致的意思,若林妙致更想早日成婚。那隻要勸說父母,儘快給楊鶴立了衣冠冢,再過百日後,他也纔好放心和她成親。對他們二人不利什麼的,他也就顧不得了。只要林姑娘滿意就好。
楊鴻心裡的想法很多,但這種時候,卻苦於不能明說。真是活見了鬼了。爲什麼他跟一個喜歡的姑娘談這些事,竟然如此費力氣?費力氣也就算了,只怕還說不清楚。
林妙致還是聽懂了楊鴻的意思的。既然他能讓她照顧他這許多日子,想來是願意和她在一起的。他不是那種會白白占人家姑娘便宜的人。那麼他問這話的意思,莫非是……想知道他要過多久才能娶她?可是他聽說,她要爲母親守完孝後才肯嫁人,爲何又不失落呢?明明也不急着娶麼。竟然還說這樣最好不過了……莫非他還想着要爲自己的弟弟守孝三年麼?沒這個道理!那就是爲了將來當了官,不會被人拿了他的把柄?
林妙致想着這些事時,楊鴻看她面上陰晴不定,以爲她是真的絲毫不懂自己的意思,情急之下,便道:“林姑娘,待你守孝期滿後,我便娶你,你嫁我吧?”
不就是向姑娘表明一下心思麼,狠狠心,他還是能說出口的。只是說出來後,他還是出了一頭汗。他忽然就有些佩服妹妹和妹夫啊。居然能揹着長輩私定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