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聽了元知睿的話,並沒有吭聲,只是擡眉,用眼睛冷冷的看着元知睿。
那眼神冰冷而犀利,還帶着一絲嘲諷,就這麼直直的看着自己,就恍惚看見了自己的心中,讓元知睿的心突然之間跳的飛快起來,拿着筆的手,猛地一緊,或許是因爲過分用力,手臂下的桌子,竟然微微的抖動起來,發出了輕微的“吱嘎”聲。
兵士的眼睛突然彎了起來,那略微上揚的眉梢,露出濃濃的不屑來:“小的奉勸四爺……”兵士說到這裡,聲音頓了頓,其中“四爺”兩個字,不知怎麼的,從兵士的口中吐出來,那聲調詭異到了極點。
可是那四爺兩個字鑽入元知睿的耳中,就如轟雷一般,猛地就站了起來:“既然知道是孤,你們還敢……”
“我們又有什麼不敢的。”兵士的聲音晃悠悠的,滿是好整以暇,“便是明兒個有農戶上山來,突然看見四爺橫屍在這裡,也只能是個被野獸分食而已,哪裡又能追查到我們的身上,倒是讓四爺憂心了,原是我們的不對。”
“你!”兵士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元知睿只覺得手不住的發抖着,而腳卻已經站不穩了。
“我什麼?”兵士對笑聲越發的跋扈起來,“不過是偶然路過,卻發現有兵士壓着一輛車,還以爲車上有寶貝,所以才劫過來瞧瞧,可有什麼值錢的,沒想到竟然抓到了四爺這個大魚,昨兒晚上這一趟,倒是沒有白忙活,也算是稍微有了一些走腳錢,四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元知睿聽的火冒三丈,恨不得衝上去撲倒了這個人,惡狠狠的揍上一頓出氣,可是在眼睛落到對方腰間,那把亮晃晃刀刃的時候,元知睿就把所有的心思全都壓了下去。
“四爺,小的奉勸你還是好生寫了,早些回去,否則……”兵士的聲音陡然一收,霎那間,四周的空氣彷彿就如凝結了一般。
元知睿掃了一眼四周,在斟酌了一下目前的壞境,咬了咬牙,決定識時務者爲俊傑,瞧着眼前這個人,剛纔的那番話,可是把他們與莊志鵬的軍隊撕擼的乾乾淨淨,這麼一來,眼前的這些人大不了就是一羣見錢眼開的山匪,若是他們一不小心殺了自己,然後就地掩埋了,自己這一輩子所有的謀劃,豈不是都是一場空談!
元知睿想着,突然笑了,其實就算是得了自己親筆所寫又能如何?既然這些人是“山匪”,那麼自己在山匪逼迫下的親筆信,又有什麼用處?便是以後翻扯出來,自己大不了裝糊塗,在歹人的逼迫下寫的東西,哪裡就能膈應到了自己?!一句逼不得已,胡亂寫的,就能把事情圓了過去!
元知睿心中既然有了成算,就也不再矯情,伸手拿起筆,用力的蘸了蘸墨汁,沉吟了一會兒,刷刷的就把事情寫了,正要把紙遞給兵士,卻聽兵士說到:“簽名畫押。”
元知睿也沒有遲疑,利索的簽名畫押,然後把紙遞給兵士:“現在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兵士接過紙,細細的看了一遍,嘴角一勾露出一個笑容來:“好,你現在……”
兵士的話,剛說了一半,突然聽見院子外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就堪堪在院子外面停住了,然後元知睿就聽見院子外面傳來喊聲:“裡面的人聽着,你們被包圍了,繳械不殺!”
兵士臉上的笑容猛地就這麼僵在臉上,揚起的眼角,閃過一絲的慌亂來。
“風緊,扯乎!”突然從破碎的木門裡面傳出來一個驚慌的聲音來,蒙面的兵士們,一聽這個聲音,頓時慌亂起來,也不管放在院子中的桌子,轉身向着屋子後面較矮的圍牆跑去。
或許是院子外面等不及,或許是因爲發現了有人逃逸,總之就是在院子裡這種井然有序的撤退的情況中,外面的兵士已經踢開們,衝了進來。
寫起來慢,其實事情的發展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元知睿一愣神之間,事情就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等元知睿回過神來,原先那些個蒙着臉的兵士早已經逃的乾乾淨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穿着六品俾將服侍的青年。
“你……”元知睿下意識的開口。
“末將來遲,還請四爺恕罪。”俾將卻不等元知睿把話說完,單膝點地,跪在地上,朝着元知睿行了一個軍禮。
“將軍快些請起。”此時的元知睿,還有些懵,但是卻也沒有失了禮數。
“末將奉了勇毅伯的命令,經過一夜的排查,才找到四爺在這裡,這才帶了兄弟們匆匆過來,怎奈這寫個匪人狡猾至極,末將無能,竟然一無所獲。”俾將並沒有因着元知睿的話,就趁機起身,而是跪在地上,三言兩語之間,把事情的經過敘述了一遍。
元知睿聽着俾將的解釋,心中的怒火那是一陣一陣的,這種掩耳盜鈴式的解釋,比沒有解釋更讓人生氣,可是這種生氣卻又不能擺在臉上,總不能人家不眠不睡的救了自己出來,反而讓自己發作一頓,以後還有誰會替自己賣命,可是要讓他就這麼硬生生的吃了這個虧,卻又難受的緊!
因此,這一刻元知睿的臉色難看至極,連帶着自己剛剛寫的那張自述狀也忘記了。
“請四爺上馬,伯爺還在城裡等着末將覆命呢。”俾將站起來,彎腰,讓兵士牽了一匹馬過來,恭敬的請元知睿上馬。
莊志鵬一大早就帶了人,坐在總督衙門的大堂裡,全副戎裝,神情威嚴,高踞在正中間的主座上,沉着臉,一聲不吭。
肅立在兩邊的偏將,俾將等人,也全都是全副武裝,站的挺胸疊肚,軍姿威武,坐在一邊的總督和知府等人,俱都是一臉的嚴肅。
蕭雲峰坐在莊志鵬的左下手,不時的張望着外面的天氣,臉色的不安,怎麼也掩飾不住,時不時的惡狠狠的瞪着秦知府,那眼神,恨不得一口把秦知府吞了下去。
秦知府雖然坐着,但是卻如坐在釘子上一般,渾身說不出來的難受,他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怎麼竟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若是元知睿真的……出事了……
秦知府這麼想着,偷偷的朝着地上狠狠對吐了一口吐沫,四爺定然會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可是萬一有事呢?
秦知府只要一想到這個萬一,就心驚肉跳的,若是四爺真的有這麼一個萬一,自己怕是全家的人頭集在一起,也不夠人家一個抵的!
一時間,總督衙門的正堂內,人心各異,可是個個臉上的沉重,卻如出一轍。
“報。”小廝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雙膝一屈,跪在地上,“報爵爺,是,是,是昨兒晚上遣出去的兄弟們回來了!”
“快,讓他們進來。”一直沉着臉的莊志鵬突然開口了。
小廝出來,莊志鵬倏的站了起來,沉聲道:“隨我出去迎接四爺。”說着,也不等衆人反應,自己先迎了出來,屋內的人看着莊志鵬走到了門口,這才反應過來,騰的全都站了起來,匆匆的跟在莊志鵬身後,走了出去。
莊志鵬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了騎在馬上的元知睿,急忙上前一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臣恭迎四爺回來,臣不能好生看着四爺,護衛不力,以至於四爺涉險,臣雖萬死不能恕罪矣~”
莊志鵬的這話,從表面上聽沒有一絲一毫的錯,可是聽在元知睿的耳中,卻是怎麼品怎麼難受!可是他卻又不能駁,只能用力的吸了一口氣,把這口氣硬生生的嚥了下去,連忙下馬,彎腰扶起莊志鵬:“爵爺說哪裡的話來,快快請起,若不是有爵爺,我還不知道有沒有這條流言呢,我感激還來不及,哪裡還能怪罪爵爺。”
蕭雲峰連忙上前,恭聲請元知睿進內休息,元知睿卻伸手拉住了莊志鵬:“莊爵爺,你和我一起進吧。”
莊志鵬彎腰退了一步,站在了元知睿的身後,以足了身爲臣子的本份,而元知睿伸出去的手,抓了一個空,頓時心中膩味起來,卻也再也不看黃莊志鵬,挺身走進了總督衙門。
“四爺,請上坐。”總督彎腰,正要請元知睿上座,卻見莊志鵬進來,也不跟元知睿說話,自顧自的開始安排防務,“你們都給我回去,把白鹿城給我細細的排查一遍,把那些個有嫌疑的,遊手好閒的都給我盯着!”莊志鵬說着,狠狠的瞪了秦知府一眼,這才扭頭看着俾將,“好生拎着腦袋做事,若是再有這麼一次,我可是不會吝嗇大開殺戒的!”
“是。”俾將高聲應了,目不斜視的走出了總督衙門,手猛地一揮,就出去了。
元知睿聽了莊志鵬的話,怎麼想,怎麼不妥,正要開口說,卻聽見莊志鵬的聲音在一次響了起來,“四爺這一夜想必是受了一些驚嚇,不如先回靜安候府好生歇歇,等緩過勁來,我們在好生掰扯,如何?”
莊志鵬的這種話出口,但凡是有頭腦的,自然會告辭出去了,可是元知睿這時卻想起了自己的那張自述狀,琢磨着也不知是不是莊志鵬得了,猶豫了一下,這纔開口:“爵爺,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將軍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