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我見青山多嫵媚(五)
沈璧木然,過了半晌纔開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葉明啓緩緩鬆開她,見她紅透了臉,便覺可愛,嗤聲一笑,勾了勾她的鼻子:“小爺風流倜儻,自然想什麼便說什麼。”
沈璧無奈,連連後退兩步,這荒唐勁倒跟他二哥如出一轍,“你回來做什麼?”
葉明啓恨及,他怎麼敢不回來,纔剛到瀘州幾日便聽說國舅與沈家大小姐在將軍府門外舉止親暱,好事將近,逼得他不得不奔命似收拾了瀘州病變,還沒來得及處決叛徒,便從瀘州跑回來,臨行前,管家再三叮囑讓他再留幾日,待處決了要犯再回錦州,葉明啓是個心急的,管家勸說無用,自然由着他去。
他一路快馬加鞭,一回錦州便立馬趕往將軍府,思念成疾,見到了沈璧,聽她說些沒心沒肺的,想着這些日子盡跟二哥眉來眼去,全然忘了他的存在,不甘心,又不敢回嘴,失了正經,到了嘴邊便陰陽怪氣的:“我昨日掐指一算,將軍府有難,今夜特來造訪,看看哪兒刮來的妖風,敢害我的……心尖尖。”
“胡說八道。”沈璧聽得耳朵紅了,她從沒挺過那麼□□的告白,幾日不見,這人怎的越沒體統了。
“我又沒說心尖尖是你,你急什麼?”葉明啓逗弄她,他發現自己很喜歡她害羞的模樣。
“你!”沈璧努努嘴,“你大半夜跑來就故意氣我?”
葉明啓搖搖頭,“自然不是。”他從兜裡掏出一包東西,在沈璧面前搖了搖,一臉得意。
“猜猜,這是什麼?”他耐着性子問道。
沈璧抿嘴不語,偏不猜,她是看透了,這些日子被這兩兄弟玩弄股掌之間,個個愛給她打啞謎。
“誒,你猜猜。”葉明啓卻不幹了,這可是從天香樓裡帶回來的,見她一臉不稀罕,便也覺無趣,直把東西塞給沈璧,“納,可別說小爺不疼你。”
沈璧打量着牛皮紙裡裝着什麼東西,心裡好奇,便伸手去拿,“麥芽糖?”她盯着手裡橙黃色的小玩意,天香樓獨產,用蜂蜜混了糖漿,再滾一圈芝麻,香甜可口,享譽天下。
“嚐嚐,快嚐嚐味道。”葉明啓急吼吼地說。
沈璧輕輕咬了口,入口即化,點點頭,“還行。”
葉明啓樂了,撓撓頭,“你喜歡就好”。
沈璧握着手裡的糖,糖還有餘溫,想想天香樓在錦州百里之外,這廝一路從瀘州趕回來,再到天香樓買麥芽糖,一路風塵僕僕,想必還沒回家吧,思及此,沈璧心頭一慟,不忍拒絕。
兩人又寒暄了一會兒,多是葉明啓一邊廢口勞舌的說,沈璧安安靜靜地聽,聊到做菜,沈璧好奇問道:“你廚藝好,是誰教的?”
葉明啓悶聲不吭,半天才說:“我阿孃。”
沈璧心頭一頓,想起上一世聽人說,葉明啓母親是侯府侍女,得了老爺酒後寵幸纔有了他,雖說有了孩子,也只是通房丫頭,到死後才得了侍妾的位份,在府裡沒地位,被人恥笑的日子很難過。
見他半晌不說話,沈璧嘴笨,一時半會又不知說什麼,“那……那你哪日得了空,教教我可好?”
葉明啓擠出幾分苦笑,見她一副內疚的樣子,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勾了勾她的鼻子,“你若想吃,我便給你做,得空還是好好照看自己,別被別人生吞了。”
沈璧問道:“這話怎麼說。”
“我剛纔到你院子之前,路過你家二孃的房檐,聽她說起你的事……”葉明啓把辛二孃放毒、試圖陷害他兩的計量告訴了沈璧。
沈璧仔仔細細聽着,聽着辛二孃如何給阿孃下的毒,聽着辛二孃如何想捉他二人的奸,整個人彷彿沉進了冰窖。
“砰!”沈璧拳頭猛地向下一錘,石桌的桌角缺了一角。
她是氣急了,“我也不是頭一回看她使毒計,這人齷齪事幹得,謀財害命的事也幹得!”
葉明啓也五味摻雜,那時還不知她是沈家大小姐,若當時沈璧夜裡赴約,背上與外男苟且不軌的罪名,那沈璧的名聲,性命,都得統統斷送,一想到差點害了沈璧,便後怕極了。
“若不是我二哥那夜遇刺,封了將軍府,後果不堪設想。”葉明啓嘆了一口氣。
沈璧卻沒想到這茬,聽他這麼一提,難道……是巧合嗎?
葉明啓想來不該來這兒,沒聊多久,便急着離開,生怕再連累沈璧,沈璧也不留他,只叫他好好保重自己。
夜深,十五的月亮圓潤如盤,沈璧想着,是時候會會那人。
………………
明侯府裡,葉明遠的房間在北側,昌德樓。
沈璧一躍而下,平日裡侯府守衛森嚴,怎的今日盡無一人阻攔她,倒像特意等着她一樣。
她走進院子,忽的人影閃現,那人正是旭風。
“沈小姐,別來無恙。”旭風秉禮相待,卻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
沈璧明瞭,“得罪了。”她持劍而上,旭風一路閃躲,她使出妙興決運氣,行雲如流水,七十二路的劍陣無形無影,變化莫測。
末了,沈璧雙手合十,合劍,“承讓。”
旭風后退兩步,髮帶如柳絮飄落,霎時間黑髮披肩,勝負瞭然。
“好。”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昌德樓裡傳出。
十五的月亮劃出幽藍色的領域,夜風微涼,葉明遠緩緩地從房裡出來,他身着黑色蟒服,桃花眼裡藏着笑意,屏退旭風,獨留他與沈壁。
見她只着了一身淡黃色的衣裙,耳邊的髮絲在寒風裡微微顫動,面色卻有些蒼白,羸弱又堅韌的模樣,葉明遠問道:“沈小姐,有何貴幹?”
沈壁不悅道:“你叫我來的。”
“哦?”葉明遠眼角微眯,“我怎麼,不記得了。”
沈璧見他戲謔,氣急了被人耍,二話不說,便使劍近身,殺他個出其不意。未想葉明遠像早看出她的路數,一一躲過她的襲擊,多一分不多,少一寸不少,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
她追着他滿院子跑,也終於知道葉明啓輕功是誰教的,只是葉明遠身法更利落,身姿飄逸。
他由着她奔波追逐,忽的轉身突襲,順勢向她劈下一掌,沈璧躲閃不及,側身後退,他便毫不費力順着她的劍身,兩指劃入劍柄,驀地奪走了她的劍。
旋即迴轉握劍柄,劍鋒直指沈璧項頸,她嚥了嚥唾沫,不再動彈。
只聽葉明遠眯眼問道:“服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