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葉明遠蹙緊眉頭, 眼中似有光芒閃爍,“既不是爲着我吃了飛醋,爲何阻礙我與高家小姐對飲。”
“我……我是怕酒……酒不好喝!”沈璧此刻被逼得說不出話, 心裡隱隱憋屈, 似有些後悔剛纔的舉動, 早知道讓他疑心, 還不如成全兩人來得妥當。
葉明遠見她手足無措, 端起桌上酒壺,湊到鼻間一聞,心中明瞭幾分, 笑了笑:“酒裡有毒?”
沈璧慌忙搖搖頭,像被人戳中了背脊, 渾身不自在:“不, 沒……沒有, 怎麼可能。”
葉明遠把酒壺一把塞到她懷裡,“既沒毒, 那便喝下它給我看看。”
沈璧遲疑端起酒壺,見葉明遠把她盯得死死的,若此刻退縮,豈不坐實了酒有問題?
可若不飲下,告訴葉明遠酒中蹊蹺, 定不會輕易饒了她。若飲下了, 對這廝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愫, 該如何是好。
想起幻情藥要應該有解纔對, 即使心存僥倖, 沈璧也該賭一把,她躊躅將壺口湊到脣邊, 正要飲下,驀地被葉明遠擋了去。
卻見葉明遠一臉複雜,似有所思地看着她,拿走那壺幻情藥,在耳邊晃晃,笑道:“可不能輕易饒了你,這壺沒了,得重新倒一壺。”
沈璧鬆了口氣,想來這廝應該沒發現什麼,就在這時,阿碧急匆匆跑來,上氣不接下氣說道:“沈烈!被抓走了!”
沈璧聽到沈烈被捉,旋即魂不附體,瘋了一樣跑到前廳,見幾個士兵模樣的人抓着沈烈雙臂,生拉硬扯把人從府裡拽出去。
“阿孃!爹爹!救我!”沈烈聲嘶力竭地叫喊刺破了沈璧的耳膜,只見他極力拉住蕭夫人的手腕,蕭夫人哭得面色赤紅,連連哭道:“傷天害命的不抓,雞鳴狗盜的不抓,偏抓了我的小兒子添命!這是什麼道理!?”
其中一名士兵,瞧着比沈烈稍大一些,冷呵道:“堂堂將軍府嫡子連夜出逃兵營,擾亂軍紀,按照曆法該處死纔是!”
蕭夫人連連搖頭,求道:“烈兒小,不懂事,求官老爺饒他一條性命吧!”
沈澤嘆息一聲,拉回蕭夫人,對着一個身着紅色官服的說道:“小兒孤身在外,還望幾位大人寬厚,別難爲了他,老朽感激不盡。”
那人一見是沈將軍,雖年事已高,卻威望不減當年,躬身回道:“將軍寬心,鄙人當好好照看二公子。”
只是蕭夫人眼看着沈烈被人拖走,久久不能釋懷,腦海裡都是沈烈被人斬殺的畫面,心痛難耐,一路追隨沈烈直到離開將軍府,眼睜睜看着沈烈叫着,娘,阿孃,救我!
蕭夫人五內俱焚,沈璧見沈烈上了押車,亦然追了上去,見幾個士兵合起夥押解他,心裡不痛快,便對他們說道:“放開烈兒!我將軍府之子豈是貪生怕死之輩,用得着你們押死囚一樣的折辱他!”
那幾個士兵見狀,緩緩鬆了力道,卻還是束縛着沈烈雙臂,沈璧見沈烈衣衫被人揪得發皺,順着紋理爲他整理好,眼中似有淚光,看着弟弟少年風骨,該與同齡人般意氣風發,爲將軍府爭光,可現下卻不得不落魄如此,心下慼慼然,輕撫着沈烈面龐。
沈烈似乎看懂什麼,嘴裡納納道:“阿姐?”
“別害怕。”沈璧勸慰道,也不知是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
沈烈握住沈璧的手,她的手心熨帖着他的臉頰,溫潤如玉,沈烈悔不當初,低下頭順着她手腕脈搏跳躍的方向,蹭了又蹭。
“阿姐,好好照顧爹孃。”沈烈沉吟道。
沈璧瞳孔緊縮,還未回神,便見官兵把人塞進了囚車裡,蕭夫人一路小跑追逐,被沈澤攔了回去,哭天搶地,見沈璧一臉悽迷,想起了什麼,驀地質問道:“你不是有免死金牌嗎!爲什麼不拿出來保你弟弟!”
見沈璧木然,又上前扯住她的衣襟,“你說話啊!”,沈澤罷了罷手:“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今日強行把他保下來,不久送到邊境服苦役,不也來回是死嗎?”
沈璧呆愣看了眼沈澤,原來他早就知道,只是不忍阻攔她護弟之心,一直沒告訴娘兩。
“是你,都是你!”蕭夫人眼底生出幾分怨恨,拽着沈璧的衣襟搖晃,“若不是你強行把你弟弟送去從軍,他又怎會寥落至此!”
沈璧被蕭夫人猛地推搡,腳跟沒站穩,驀地向後倒去,眼看要摔倒在地,被身後的葉明遠扶住,這一扶用了些力道,倒像是個支撐,讓沈璧不至同母親一樣,當場崩潰。
“阿孃……我……又如何能料到這樣的結果?”沈璧欲語還休,想寬慰蕭夫人,可眼下適逢突變,沒看顧好自己又怎麼寬慰別人。
蕭夫人沒接話,哭哭啼啼說了許多,若不仔細聽,倒以爲是吃醉酒的婦人,期期艾艾說起兩個從小一起長大,怎的被沈璧瞧不順眼了,偏要拉着上前線去受戰亂之苦,着實讓人心寒,沈璧斷斷續續聽不真切,腦海裡只記得沈烈臨走時的表情,那是要訣別的意思,思去想來,上一世沈烈被活活打死,今世又因逃避兵役,被凌遲處死,傾盡所有卻換來這樣的結果,難道終是做錯了嗎?
葉明遠也勸道:“蕭夫人節哀,落到如此結果,你女兒也很難過。”
沈澤不停安慰蕭夫人,見葉明遠出面護着沈璧,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便帶着蕭夫人繞到後院,不再丟人現眼。
亦桃姍姍來遲,詢問了大概,便失魂落魄地回了房間。
那日沈璧輾轉反側,已顧忌不了是誰從中作梗,明明皇帝已把此事壓下來,可又有人到聖前揭發,皇帝當着朝中重臣不敢輕易饒人,只叫人收押沈烈,擇日論處。思來想去,想必早有預謀,想起皇后葉楚楚的話,沈璧心中已有幾分眉目,即便是皇后做的又如何,她又能找誰拼命,葉楚楚這是要逼她就範,讓她自己把“共生死”這句話吞下去,手段之雷厲風行,回家的第二天便忍不住出手,當真是把沈家往死裡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