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帝心中動搖,眼見就要答應下來。
封筠亭狀似無意的提醒道,“世人都說靈族之人華佗在世,手到病除,既然王妃的父親重病不治,爲何不求着慕少主前去救治。這樣既全了王妃的一腔赤誠孝心,也省的王妃長途跋涉,勞頓之苦。”
衆人的眼光齊齊的看向慕琰清。
卻見他低着頭,專注的看着手裡的酒杯,像是那杯子有什麼值得他細細研究的東西。纖長的睫毛卷翹,齊滿滿心裡雖急,但是還是不得不心嘆一聲妖孽。
“慕少主?你意下如何?”還是文華帝開口問他。
慕琰清才微微擡起眼,依舊是極淡漠的調子,“生老病死,與本主何干?”
“你!”齊滄忍不住立起的眉毛。
雖然對以前自家九哥的冷漠很是清楚,但是還是難以接受,齊德勝可是他們共同的父親。怎能說出這般的話來,其實這次入京齊滄並沒有打算告訴齊滿滿齊德勝病了的消息,只想着能讓妹妹跟睿王和離,然後回雍州。
等到了雍州齊府自然就什麼都知道了,可是知書的稟報,又看到文華帝對慕琰清如此禮遇,心裡就做了最壞的打算。
齊滄太明白被幾個位高權重的男人盯上的女人是不會有好結果的,所以才突然在文華帝面前說出,想的不過是讓齊滿滿堅定要回去雍州的決心。
也讓文華帝沒有理由不放人,無論如何先讓齊滿滿離開這是非之地纔是關鍵。
齊滄正想着質問慕琰清,卻被齊滿滿拉住,“皇上,慕少主說的很對,家父年歲已高,早年又征戰各地,早已掏空了身體,現在就算是一場小小的風寒怕也是能要了命的病症。所謂生老病死也不外如此。”
是這個理,齊滿滿一番話說的在理,畢竟齊德勝已經年過七旬。
人過七十古來稀,生理循環,要真是因爲年老而生病,怕是大羅神仙也是救不了齊德勝的。
“如此,朕便準了睿王妃回鄉省親的請求。”文華帝點了點頭。
齊滿滿這才拉着齊滄站起來,退到一旁坐下。
這件事塵埃落定,自是無人再提。
乾熠皺着眉頭掃過在座的幾人,齊滄這突然的請求來的太快,他根本就沒有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
從私心上來說,他也是希望齊滿滿離開的,總比留下來讓慕琰清有機可乘,逼着他們倆和離來的好得多。
等齊滿滿省親回來,這四國使團都已經離開了,到時候就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自然有機會跟齊滿滿好好相處,彌補之前的缺憾。
要是乾熠能預料到這一趟雍州之行,會徹底改變他與齊滿滿兩人的命運,不知道還會不會如此樂觀甚至是愉悅的面對這件事。
封筠亭輕搖着手裡的紙扇,扇子上繪製了靈動的蝴蝶,隨着他的動作,幾隻蝴蝶像是活了一般翩翩起舞。
“今年的南詔適逢百年難遇的水災,今年給大易的進貢怕是無法按時送達。”封筠亭說的雲淡風輕,根本沒有半分受難無奈的樣子。
在場的人,誰人不知,南詔地處南方,守着這片大陸上最富饒的土地,別看國土面積四國最小,要說是富有怕是最有發言權的就是南詔了。
三年前,南詔敗在大易手下,從那之後的兩年,便是年年進貢。
這般割肉的事,攤上誰都不願意,這水災怕也只是藉口,重點是表達南詔國不想在受制於大易朝的意思。
文華帝皺起眉頭,“哦?水患竟如此嚴重,爲何朕此前從未收到消息,別是六王子誆騙與我吧。”當面否了封筠亭怕傷了臉面,畢竟現在各方勢力關係複雜。但是就憑封筠亭一句話就答應下來,文華帝是做不到的,那可是一筆數目不小的供奉。
封筠亭端起鈞窯天藍釉紫斑小碗抿了口桂花甜湯,甜膩的味道頃刻間瀰漫在口腔內。語氣也軟了幾分,“南詔國內幾乎年年發水患,只不過今年的格外嚴重。想來世人只當着南詔這是南詔年年的慣例,所以並未放在心上。”
“原來如此。”文華帝點點頭。
也不說到底是準了南詔的要求,還是不準。
封筠亭倒也沉得住氣,也不急,繼續給文華帝解釋,“今年夏季的莊稼必定欠受,南詔自來便是魚米之鄉,這下子怕是要損失慘重,也請皇上多多體諒。這等關係到民生的大事,自然要多思慮,別到時候弄出個重稅壓頭,官逼民反的事情出來。那可不是本王想看到的,想來也不是易國皇上您想看到的吧。”
話裡的威脅的意味明顯,這南詔明顯哪裡是派着使團入京朝賀,這完全就是藉機挾持,看準了文華帝剛剛登基,不敢對領國大動干戈,所以纔敢如此大膽的當面要求。
現下各國的情勢,態度不明的西涼國,虎視眈眈的北冰國,藉機挑釁的南詔國,還有一個深不可測的靈族在旁,文華帝習慣性的掐着眉心。
這還真是不好辦呀,鷹眼掃過場中衆人,封筠亭自然是閒適悠然,慕琰清依舊是那副置身事外的高人模樣,乾熠盯着一個方向發愣,順着那個方向看過去,卻是低着頭的齊滿滿。
眼睛在齊滿滿的臉上打了個轉,文華帝淡淡的說道,“既如此,那麼明年把今年的進貢都補齊吧。”
封筠亭俊雅的臉上帶着不置可否,仿若這個答覆早在他的意料當中。
兩國之間的朝貢大事,就這樣被輕描淡寫的言盡在談笑間。
齊滿滿坐不住了,這些男人們都開始探討國事了,她一個內宅女子留在這裡始終不妥,便站起來主動告退。
文華帝自是沒有不準的道理。
誰知齊滿滿要走,齊滄肯定是不留的。慕琰清也站起來打算隨着他們一起走。
三個人都準備走,乾熠哪裡坐的住,跟着也要離去。
文華帝看這場景,對齊滿滿的好奇心更重,他就想不明白這齊滿滿雖然長得確實不錯,但是在他眼裡,女人哪裡有權利重要。
幾人離開後,封筠亭望着他們的背影,喃喃的道,“這璨寶閣的女主人,果然讓人趨之若鶩。”
文華帝聽到他口裡的話,不解的問,“這璨寶閣與寡人那十六弟妹有何關係?”
封筠亭像是驚訝自己說出了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文華帝卻不給他逃避的機會,直直的問,“六王子還是如實說來的好,這進貢的事。”
文華帝沒有說完,封筠亭卻是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裝出苦臉,說道:“這位睿王妃是璨寶閣的背後主子。璨寶閣想來皇上是知道的,多經營些珠寶器物,但是三年前的南詔與大易的那場大戰,大易能獲勝,靠着的連發弓弩,後來本王細細調查,圖紙便是璨寶閣賣給睿王殿下的。”封筠亭看着文華帝驟變的臉色,驚奇的說,“原來這件事睿王殿下並沒有報給皇帝,說來也不能怪睿王殿下,這神機營本來就是睿王殿下的親衛,陛下您登基時間尚短,睿王沒有和盤托出,據實以告也是可以原諒的。”
文華帝強笑道,“十六弟一片忠君愛國之心,朕自是體諒的。”
封筠亭笑的高深莫測,文華帝生性多疑,而且體內存着暴虐的因子。
今日這疑心的種子埋下去,文華帝定會夜夜不得安寢,到時候他與睿王兩人鬥起來,不管是誰都贏了誰,還是兩敗俱傷,對於南詔來說,都是有益無害。
想了想又添了一把火,“這雍州齊家軍就有五十萬人,要是都配上連發弓弩,那可是不容小窺,皇上準了睿王妃省親,若是此去聯合齊家軍與京城的睿王爺,怕是易朝危以。”
封筠亭說完拱了拱手,“本王言盡於此,權衡利弊,請皇上自行定奪!”
說完背脊挺直的離開了清風亭。
文華帝孤坐在清風亭中,頭疼發作的越來越嚴重,卻不想遠處傳來嘰嘰喳喳的說笑聲,遠眺望去,是宮中新晉的美人。
“去把王美人給朕帶過來。”
王美人被皇上召見自是歡天喜地,快步走了過來。見到文華帝面色陰沉,故作賢惠的爲文華帝揉着太陽穴,軟言細語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了陛下動了氣,讓妾身來給陛下解氣。”
文華帝牽起一抹嗜血的笑意,“愛妃果真願意讓朕解氣。”
王美人一聽,當然猛點頭,“能爲陛下分憂,是妾身的福氣。”
“如此最好,小魏子,去,把箱子擡來。”
魏公公只覺得冰水灌頂,腳底板都發着顫,也算是這位王美人該倒黴。
看皇上的臉色就知道皇帝恐怕是要狠狠發作一次了,也不敢耽擱,急忙打發人去把箱子擡來。
一人多高的黑色大木箱子被擡到清風亭內,文華帝望着箱子對着王美人說,“愛妃,你去箱子裡。”
王美人以爲這是文華帝的閨房愛好,羞澀的嬌嗔,“陛下,白日宣淫可是會被御史彈劾的。”
“把她帶進去。”
這時的王美人才從被皇上單獨召見的喜悅裡緩過神來,明顯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
魏公公深怕文華帝動了大怒,快速上前將王美人‘請’進了木箱子。
將箱門鎖好,才招呼提着銅壺的小太監上前。
文華帝狠狠的掐着眉心,極疲憊的出聲,“倒!”
滾燙的開水,從木箱子上特意留着的洞口灌下,淒厲的慘叫聲貫徹御花園。
文華帝那讓人抓狂的頭疼病纔算是緩解了些。
誰都沒有注意到,清風亭不遠處的草垛裡,捂着嘴深怕尖叫出來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