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招呼孔媽媽坐,孔媽媽那裡肯,小滿堅持了半天,她纔在一把椅子邊上坐下。
“原先我也給小姐說過這話,只是小姐從小被老爺寵着,嫁過來後家裡的事也都由姑爺管着,先前姑爺去了,我也跟小姐說過這話,小姐卻是隻說不懂,就依舊由我家那口子管着。小小姐願意管,如果有好的法子,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母親那都有些什麼產業?”林小滿問,上輩子她過得渾渾噩噩,直到二叔將她嫁出,她都去想過這些事、
“哪談得上什麼產業,小姐出嫁時,說老爺在官場上混,就怕有個意外,就給小姐的嫁妝配了四塊地和一座小宅子,說日後就是有人好歹也有個棲身之地,一共是水田十二畝和旱地兩畝,如今都是租給佃戶,每年只按成收租子,那一所宅子也是賃給人住,每季收些房錢。”
林小滿聽了一時也沒想到怎麼創收,低着頭想着,這些每年所得雖有限,但也夠她們母女二人過日子,何況二叔這邊不管多少每年也能分得一些,只是她記得,這幾塊地後面陸續被二叔勸着賣了,那時自已還頂着城裡千金小姐的名頭,諸事都不過問,現在竟然一點想不起來了。
“不過那宅子如今的位置好啊,就在前年,當今皇上賞了鎮西將軍老大的一座宅子,還親題的匾額,就落在咱們那宅子所在的街口,不過半里地,後來又有不少當官的搬到那條街上去住,如今那街上比先前熱鬧好多,金銀米糧鋪子,綢緞莊子,一家接一家的開,生意都好得很,不過上次老週迴來還說,就是少了間酒樓,那麼熱鬧的一條長街,籠共就只有一座酒樓,叫什麼望晴樓,聽說貴的要死咧,可天天上那去吃飯的人,排到街上去了,而且樓上的雅座只給達官貴人呢。”
說到這,孔媽媽坐正了身子,端了水喝了一口,接着說道:“我家老周啊,一直就惦記做個掌櫃的,以前老爺和姑爺都因爲在朝爲官,不能做賣賣,如今,咱們也不用受那拘束,小姐手上那座宅子,不僅正臨大街,還大氣,寬敞,那屋子的樑啊檁啊又都是結實的松木,看着就整齊,要是開個酒家,都不費什麼事,只找些人當幫手就好了。”
小滿笑着,那望晴樓的老闆還不知道有什麼來頭,不能一味跟他們比,不過開個清雅小菜館,到是可以的,“我看也行,比每年租給別人強,何況,跟那些租客打交道也是個麻煩。一會我去跟母親商量看看。”
這邊兩人說說笑笑,又說了好些開菜館要準備的事,小滿雖則先前過了十八年,總是沒做過這些事,心裡還不放心,也不能跟孔媽多說,便起身要去見她母親。
才起身,便見凌霜白着一張臉過來。小滿一看,氣沖沖的,不像是嚇的,倒像是氣着了。
“怎麼了這是,誰氣着我們的凌霜姐姐了。”小滿輕輕開着玩笑逗她。
“小姐,孔媽,你們快去看看,太欺負人了,我們家太太也是太善良了。”凌霜話說完,氣哼哼坐在一邊,小滿一看,竟然眼圈都紅了。
孔媽知她向來老成,輕易不會如此,忙問:“怎麼了這是?”
“二太太,三太太帶了人在太太櫃裡亂翻,將太太隨身衣物都要拿走,我才勸了兩句,竟然被二太太暗地裡罵了,我去跟太太講,太太還不信,說我信口胡說。”
原來陳氏與呂氏各商量着去向梁氏要衣服布料,本以爲梁氏會糊弄不給,不想梁氏十分的大方,叫凌霜去開箱櫃叫她們自己挑,陳呂二人本還有些過意不去,等開了櫃,就恨不得每件都抓了回去,又回身喊人去叫自己房裡的老婆子過來搬衣服。
梁氏衣櫃很快被二人洗劫過一般,只留下一些舊衣。
當陳氏拿起一匹雪灰忍冬花色月華錦時,凌霜上前道:“二太太三太太不可太過分,太太雖在孝期,但也不能沒有一件像樣的衣裳,這匹布便留給太太吧。”
凌霜說話雖是輕柔,卻是掩不住的對二人的輕視,陳氏被刺得心裡萬分難受,竟然被個丫頭看不起,便惱怒着低聲罵道:“你個賤婢,哪裡輪得到你說話,大嫂體恤我們,照看我們,你滾一邊去。”
陳氏日夜對麗梔非打即罵的,凌霜卻是從小跟着梁氏,不曾受過一絲冷言冷語,更何談被人這樣粗魯的罵,當下便紅着臉出來找梁氏。
梁氏因實在是睏倦,先前便說兩位嬸子隨意去看,瞧得上的都帶走,如今聽了凌霜的話,撐着起來,過去一看,也是吃驚不小,偏又性子軟弱,半天不知道怎麼開口。
陳氏見了她,忙奔過來,牽了她的手道:“哎呦,我也說來求大嫂不好,再省也不能苦着大嫂,只是這小百姓過日子,都是這樣的,相互照應,不比京裡達官貴人,凡事都講體面。難得大嫂體諒,我便也厚着臉皮過來討上一兩件衣服穿,只是你們家凌霜好像很不樂意,一打開始便拉着臉對着我們,唉,你們屋的這丫頭還不知道過日子的難處。”
梁氏便笑道:“哪裡,二嬸看上什麼,只管拿就是了,凌霜這丫頭也是太不懂事了,凌霜,過來給二太太道歉。”
凌霜氣哼哼說了聲:“二太太,凌霜知錯了。”說完,便轉身出去,回小滿屋來。
聽得身後陳氏在那哼道:“好大的氣派,當自己是小姐呢。”那眼眶便止不住的要溢出淚來。
林小滿進屋時,陳氏正拿了件醬色緞貂皮袍在身上比劃,呂氏眼見這麼好件衣服被她逮着,急忙翻找,好歹也找着件青緞灰鼠皮褂,那是她孃親的嫁妝,這麼些年,從來捨不得穿,只深冬時節,出門訪親時才偶爾穿一回,回家後便忙忙收好,視若珍寶。
林小滿看着二人身後各跟了一位老媽子,都快被堆得看不到腦袋了,笑道:“二位嬸嬸不是要找夏季衣裳麼,怎麼連皮襖都試起來了,這大暑天的,也不怕熱着了。”
陳呂二人知道小滿近來嘴巴厲害,見她過來,臉上帶着冷冷的笑,心裡都跳了一下,畢竟不好跟個小輩人起什麼爭執。
呂氏悄悄退後一步,隱在了陳氏身後。
“哎呀,大侄女啊,農家生活艱難,我都沒件像樣的冬衣,年年回孃家被人笑話,大嫂這裡,衣服多得穿不完,隨便施捨我們一點,也是不礙事的。既然今日來了,便一帶挑些,免得常來擾了大嫂清靜。”
林小滿一把抓過她手中的衣服,回身塞給孔媽,又走上一步,一點點抽回了呂氏手中的衣服,依舊笑道:“你看我孃親的櫃裡,除了這兩件衣服,哪裡還有像樣的衣服,這冬天說遠也遠,說近也近,二嬸還是不要了這些衣裳的好,便是這夏季的衣裳,過季了也請還回來,我們好收着,免得被蟲咬壞了。”
陳氏不好跟她拉扯,又見她一臉冷冷的笑,僵着身子擋在了衣櫃前,臉上一時訕訕的,卻又不知再說什麼好,便轉身去找梁氏。
呂氏忙跟上前去。
陳氏堆着笑朝梁氏說道:“多謝嫂嫂好意,只是大姑娘好像很不高興,你得跟她說說。”
梁氏客套道:“二嬸不必如此,小滿不懂事,我自會教訓她。”
正說話完要打算搬着衣物離開,突然呂氏身邊的小丫頭抱着她那三歲的女兒珠姐兒過來了,朝她道:“珠姐兒醒了,一個勁找太太呢。”
呂氏接過來,逗了一會,便笑着對梁氏說:“大嫂還沒好好看過我們家珍兒呢,來,大嫂抱抱。”
梁氏見那孩子,臉蛋粉粉的,身上也是胖胖鼓鼓的,相當可愛,便抱過來親了親,搖着她腳上的鈴鐺逗她頑了一會。
陳氏不耐煩道:“三嬸也真是的,這都擾了大嫂一天了,還不讓大嫂休息,走了,抱着珠姐兒先回吧,明兒個再來看大嫂。”
幾人這才起身收拾着回前院。
一路上陳氏嘀咕:“沒想到大嫂那兒藏着那麼多好東西,想我們每天冬天只穿着棉襖,又厚又不暖和,活動都不方便,真不想人家當官人家,穿的可都是皮衣。”
呂氏也不接話,她囉嗦幾話便不再嘮叨了。
小滿將衣服放回箱子裡,皺眉想着,好像這之後,二嬸又出了個什麼妖娥子主意來着,依稀記得後來她們院子裡少了好些人來着,一下子空曠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