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佑率部日夜兼程,趕回京城。清歌間或能聽見關於前朝傳來的消息,只是消息一個比一個惡劣,最後連帶着乞靈山周邊,都成了北堂一泓的地盤了。
只是北堂一泓把持朝政,卻都是垂簾聽政,從未現身於人前。帝君被尊爲帝上君,在叛亂中,被自己反叛刺傷,深養的後宮。
只有這個消息,叫在蒼佑身邊倒茶的清歌微微擡了下頭,但是很快就垂下去,茶水漫開了,撒了一桌子都是。
清歌淡然,隨手拿了手帕就拭去了滿桌子的水漬。蒼佑一雙眼,卻是從未離開過清歌,淡淡的對座下送信人道:“你下去吧。”
那人走的沒影了,諾大的一片空地上,只剩下清歌和蒼佑兩個人,蒼佑才嘆息道:“你不開心?”
“天朝已經落入他人之手,你爲何還是這般開心?”清歌皺眉,淡淡的就敷衍了過去。
蒼佑看着清歌別有深意一笑,伸手拍了拍清歌放在桌子上的小手:“自然有高興的地方。”
清歌盯着面前蒼佑一雙大手,蒼佑雖不是嬌生慣養的,但是巫山鍾靈毓秀,望月山莊也是坐落在京城附近,也是甚少來着氣候乾燥的極北之地,原本只是小麥色的皮膚,只幾天就變成了黝黑的顏色。青筋有些微暴起,精瘦溫熱。
清歌的手上很快就出了汗,不知道是因爲太過灼熱,還是那氣氛裡隱約的尷尬。
“茶水涼了,我去換一壺。”清歌起身抽回了壓在蒼佑手下的小手,拿起茶壺悠然而去。蒼佑勾脣一笑,淡淡點頭。眼角餘光,卻是掃着面前冒着熱氣的茶水,皺了英挺的眉頭。
不日,就能到了京城。清歌和蒼佑脫離部隊,一身便裝,清歌換上了一身青衫,袖口處和衣襟上,仔細的滾了金邊,頭髮隨意束起,盤進帽子裡,翩翩公子,貴不可言。
蒼佑讚賞了一路,清歌安然自若,和蒼佑信步經過乞靈山,就瞧見乞靈山周圍都是軍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蒼佑手持一把摺扇,滿眼興味的瞧着街上這熱鬧的佈防。
對面一個身穿斗笠男子疾步而來,瞧着那身形,高大威猛,只是大路不走,勘勘和清歌相撞,頭上的斗笠落地,清歌矮身剛想伸手去撿,卻見那人輕笑一聲,一雙黝黑粗壯的胳膊,就率先就隔開了清歌的手,清歌心裡一驚,表情丕變,手腕一翻,卻是用上了內力順着那人手臂蜿蜒一撈,伸手一章,剛好就要拍在那人胸口。
只是,手掌未到那人胸口,卻勘勘被一把摺扇隔開,眼光順着那扇子,疑惑看向那扇子的主人——蒼佑,卻見蒼佑眉目含笑,手上一個用力,就隔開了清歌的手掌:“雖然不見,你也不瞧瞧是誰就動手?”
清歌轉臉,面前一個彪形大漢,身形高大,清歌纔不過勉強到他胸口。
入眼處也是倒三角的身材,肩寬腰窄,渾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那人身上的長衫也是勉強合身,卻是面容俊朗,一雙淺灰色的眸子,撲簌簌的眼光,好似一羣鴿子在移動。
“南鷲?”清歌詫異,來人,可不就是千羽城的南方護法南鷲麼?
不過南鷲鮮少在千羽城中路面,不是在執行任務,就是
在執行任務的路上。不過,兩人在一起相處七年,見面雖少,卻也算是一處長大,分外的親熱。
清歌伸手就去拍南鷲的肩膀,觸手處果然都是硬邦邦的肌肉,不由抱着手故意叫苦不迭。
“小黃毛丫頭,不過才一年沒見,武功就見長。倒叫我自卑起來了!哈哈!”南鷲爽朗一笑,伸手撿起了低上的斗笠,和清歌蒼佑走在一處。
雖然是走在一處,但是南鷲總是走在清歌一邊,眼睛間或瞄一眼蒼佑,只是那一眼,帶着些許惶然。
清歌對此習以爲常,除了自己,東鷂和南鷲,和蒼佑的關係,總是很疏遠。和他們在一處的時候,都要刻意避開有蒼佑的場合。
蒼佑自幼就和他們相處的不好,清歌想着,或許是蒼佑太過優秀,他們力所不能及,所以遠遠避開。
何況南鷲和東鷂時常不在千羽城,難免會生疏一些。
“呵呵……瞧你這平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主都回來了,想必東鷂也是在京城了。”清歌眯眼,卻是忽然想起,蒼佑是千羽城出來的,千羽城出現,也不過是爲了幫助蒼佑奪回大權,繼承大統。
這次京城大亂,千羽城都被佔了,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觀。
千羽城內,養着成千上萬武功精良的殺手,一個個都能以一敵十,這要精心佈置,這場叛亂的主導權,分明是在蒼佑手裡。
清歌總算是明白了蒼佑的欣喜來自何方,原本回歸,只能被封爲太子,如今帝君被尊爲帝上君,蒼佑就能直接繼承大統,管理國事。
何況聽着北堂一泓的現狀,並請不容樂觀,只要稍加布置,天下垂手可得。
原是沒有什麼好慌張的。
莫名的,清歌卻是爲了北堂一泓擔憂起來。
蒼佑和南鷲尋了一家乾淨的小酒館坐定,隨意點了幾盤菜,清歌端坐於一旁,拿着筷子久久都下不去手。
南鷲看着清歌愁眉苦臉的模樣:“你不用擔憂,城主有先見之明,早就在京城佈置了天羅地網,直等到北堂一泓把帝君搞下臺,我們就等着收網,如今就已經是收網的時候了,一會東鷂到了,我們一處殺進皇宮裡去。哈哈!”
南鷲擡手間就給清歌面前的白瓷杯子裡倒上了滿滿一杯清酒,清歌瞧着那清幽幽的顏色,心裡卻是很不通透,纖長的玉指一動。
端了那酒杯就一飲而盡。這酒烈的,如穿腸毒藥,坦蕩蕩的一路燒到了胸口,蔓延而下,周身都是溫暖的。
“你們都是說笑一般,把城主說的像是那天上仙,只是四個人裡面,卻只有我沒有見過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城主。誰知道他的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究竟是個什麼套路?”清歌喃喃自語般抱怨。
南鷲有些尷尬,埋頭吃菜。氣氛有些焦躁,清歌心裡卻是莫名其妙。
“滴——”一聲鳴笛聲音,清歌一行人就能清晰地感覺到了腳下的大地似乎都在震動,南鷲跑到窗邊一看,匆匆回頭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飲而盡,手上就一把秋水長劍在手,朗聲道:“我們被包圍啦!走着,我給你們開道!”
清歌旋身而起,伸手一抖,手上的銀鞭鞭
尾,就落了地。三人飛身而下,勘勘落定在包圍圈正中央,來的人,卻是於得水。
清歌和於得水一愣,但是見清歌身後站着的人,於得水的眼光卻是瞬間沉下來,盈盈的都是失望。
“奉命,捉拿千羽城城主蒼佑,敢擋路者,殺無赦。”
於得水多看了一眼清歌,卻是隱藏了許多嘆息,手一揮,身後的士兵就蜂擁而上。
清歌提氣一躍,長鞭在地上一掃,首當其衝的一干人等,就被掀翻在地,南鷲手上一把秋水長劍,雖和他高大的身形極不相稱,但是刀光劍影間,就見那秋水長劍好似生了根在南鷲手上,所到之處,就鮮血飛濺,處處橫屍。
清歌惦記着於得水的那一眼,長鞭卷在手裡,掃開了面前的人,飛身向着於得水追去。於得水端端站在人羣之後,看着南鷲和蒼佑兩人,應付身邊上百人,也是遊刃有餘,雖脫不開身,但是兵將也是絲毫近不了他們的身。
清歌從人羣中飛將而來,一個旋身就落定在於得水面前,長身玉立,咄咄逼人:“於將軍,北堂一泓如何?”
於得水一個挑眉,身上的長刀卻是忽然出鞘,清歌正猶疑間,身後的兵刃破空而來,恰好和於得水擡起的長刀劈在一處,清歌一回頭,身後站着的,卻是蒼佑。
於得水的長刀,被蒼佑一個豎砍,鏗鏘斷成兩半,於得水人也被內力震得不住後退,勘勘撞上了背後酒店放在門口的俱到的酒罐子,“嘩啦啦”一聲,人和酒罐差點就碎在了一處,清歌一步向前,長鞭一甩,才勉強拽住險些甩在碎渣裡的於得水。
蒼佑手上一把長軟劍,用時堅挺,不用時垂在手邊,好似一條白練,清新干淨。
於得水甩脫了清歌纏在自己身上的鞭子,嘴角鮮血順流而下,垂在了下巴上,淡淡衝着蒼佑一笑,脣齒間,都是一片鮮紅:“千羽城城主,當真是武功出衆,無人能敵,名不虛傳。呵呵……”
清歌眼睛瞪大,擋在於得水身邊,看向蒼佑,腦海中盤旋不去的,都是於得水的話,千羽城城主……蒼佑……
蒼佑皺眉,見着清歌的表情,卻是心裡一疼,但是卻沒有出口解釋。
蒼佑的眼睛看向身後,手腕在清歌身側一番,長劍“嗡嗡”吟唱一聲,就堅挺筆直,蒼佑手腕一動,劍就直直偏過清歌的手臂,向後刺去。
電光火石之間,清歌就聽見長劍沒入皮肉的聲音,身後是於得水一聲悶哼。清歌眼睛瞪大,不願意回頭,蒼佑走過去,擡手就拔了於得水身上的劍,長袖一甩,就轉身走了。
從始至終,都沒有再看見清歌一眼。
眼裡滾燙的,有什麼東西叫囂着要奔涌出來。清歌抓緊手上的鞭子,卻不知道如何是好,站在包圍圈之外,看着那些人倒下去,鮮血飛濺,涕泗橫流。自己卻像個無助的孩子。
“舒三小姐……”
忽地,清歌聽見身後的低吟,卻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清歌勘勘轉身,就見於得水倒在血泊裡,手裡拿着半截長刀,腹上的傷口,還在汩汩的冒着血,卻是撐起了頭顱,衝着自己齜牙咧嘴的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