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還有誰啊,不就是千羽城那幫不要命的狂徒嘛。”
“聽說那千羽城四大護法之一的西方護法西鷺還是個女的呢。”
“這麼狂野血腥的女人,定是那閻羅殿的修羅轉世!”
習武之人,本就比常人耳力更靈敏些,茶館裡那些個閒言碎語全鑽進了耳朵裡,逗得清歌“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榕樹已有些年頭了,清歌和蒼佑又坐在高處,茶館裡的人並未聽見清歌方纔的輕笑,仍在自顧自地閒談着。
只是清歌卻覺得蒼佑似乎將自己抱得越來越緊,他的頭輕輕擱在清歌肩上,喃喃道:“你怎麼會是地獄修羅呢,你一定是天上的謫仙,身爲殺手卻心懷良善。”
蒼佑動情的低語,讓清歌心裡泛起了絲絲感動,在胸腔最深沉最柔軟的地方,盪漾起溫暖的漣漪。
只是,這時候的清歌太虛弱了,很快就陷入昏睡中,沒有聽見蒼佑後面的話,若她早一點知曉,是否就能一早揮淚斬了這縷情絲,也就沒有了後來整夜整夜的輾轉反側,以及那些痛徹心扉的沉重回憶。
他說的是:修羅當是我啊,滿手鮮血,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也許有一天我甚至連你也捨得犧牲,那時我孤身一人,又當如何?
再次醒來,已是深夜,濃稠的夜色,像是心裡解不開的千千結,心潮隱約浮動着莫名的不安。清歌躺在牀上,望着樹梢枝頭一輪殘月,驀然覺得孤單,心裡空落落的,特別想見到蒼佑。
清歌躡手躡腳地下了牀,裹着厚重的狐
裘,踏着一地月光奔向蒼佑的院子,心裡頭那點月夜私會的小甜蜜像是黑夜中的月色,氤氳着暈染開來。
蒼佑的院子,以古樸的褐紅色爲主色調,沐浴在清朗的月光裡,透出莊嚴肅穆的意味。空闊的院子裡,百葉森森,風拂過撩撥着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音,寂寥如無人的深林山間,連一絲人影也看不到。
清歌仰頭望了望天色,此刻大概是亥時,對往日的蒼佑來說,並不是一個晚到非睡不可的時辰。而且,就算是蒼佑已經睡下了,又怎會一個守衛都沒有呢?
站在院子裡,清歌大駭,只一瞬間心頭便轉過很多心思,但多年的殺手生涯,還是讓她保持了應有的鎮定,並未打草驚蛇。
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清歌仔細打量了一番院子四周,確定沒人藏匿,這才輕手輕腳地接近蒼佑的房間。
從外面看去,房間裡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清歌凝神一想,便轉了方向繞到窗戶旁,側耳聽了一陣,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斷定屋子裡面沒人,清歌用了幾分巧勁,將窗戶開出一點縫隙,藉着灑進去的明亮月光端詳房間。
從縫隙中,只能望見一塵不染的地面和整潔的牀褥,壓根兒沒有睡過的跡象。
清歌豎起耳朵,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戒,然後輕巧地推門進去,環伺四周,沒有一個人影,更無一絲一毫打鬥的痕跡。蒼佑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清歌並不是很清楚,但她同時也知道,能讓蒼佑毫無還手之力就被制服,放眼整個江湖,應當沒有什麼可能,當下
思定,大概蒼佑本就沒在房內睡覺吧。
想罷,放下了這一顆懸着的心,清歌躍上窗櫺等他。
冬日的夜薄涼如冰,她不由裹緊了身上的狐裘,月牙彎彎照着她,似江南水鄉溫柔流淌的溪澗。
等了許久,直到天邊拉長了一條明亮的光線,剖開沉重的夜幕,蒼佑還是沒有歸來。
周身早已泛起刺骨的涼意,儘管心裡隱隱地跳動着不安,但清歌敵不過虛弱的身體,只好怏怏地回去睡了。
在牀上閉眼休息了一個時辰,清歌起牀時,透過窗戶一眼就望見了蒼佑——他正站在自己的院門口。
清歌連鞋都不顧不上傳,像是迅捷的豹子,朝着蒼佑的方向就奔了過去。
聽見腳步聲,擡眼一個靚麗的身影便撞進眼簾,蒼佑大手一撈將她抱起來,故作冰冷地訓斥道:“怎麼不穿鞋就跑出來了,該打!”
清歌衝他妍麗一笑,在他的頸窩小貓般親暱地蹭了蹭,本想問他昨夜去了哪裡,爲何不在屋內,心思一轉,出口的卻是一句“昨夜睡得好嗎”。
蒼佑嘴角微揚,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像昨夜的月牙,美則美矣,卻讓清歌陡然生出了些許寒意。因爲他臉色未變地笑着回道:“承蒙夫人關心,一夜好眠,連個夢也不曾做過。”
世界彷彿在這一刻凝固,清歌怔怔地望住蒼佑,中間卻好像隔了千萬年時光的滄海桑田般遙不可及。
或許,此刻,纔是真正的開始。
纔是真正的山雨欲來風滿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