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隨舒貴妃去了一次翰林院裴府,那日裴府家主裴珏擺了宴席,宴請四方客,就連諾王,也是在受邀行列。
清歌滿懷期待的去,不僅僅是爲了翰林院裡的二姐姐和那個素未謀面的二姐夫,而是爲着那如今身份低微的蒼佑。
不過翰林院大人裴珏委實是個風流倜儻的男子,英俊瀟灑,文教儒雅。
清歌初見裴珏,只是愣了一下,只拿了一雙戲謔的眼睛淡淡看了裴珏一眼,笑道:“二姐夫近來安好。”
裴珏躬身一禮,聲音溫和,詞句婉轉:“託三妹洪福,安好。早聽舒悅說起她最得意的三妹,當真是冠絕羣芳,豔美無窮。如今一見,名不虛傳。”
清歌掩面一笑,稍稍向前,湊近那裴珏道:“可比得下煙花祭時乞靈山下的絕世美人?”
裴珏飛快的瞧了清歌一眼,卻見那眼裡都是狡黠,臉上瞬間就冷汗如雨,囁嚅道:“自然是勝過百倍。”
清歌直起身子,看着腳步飛快的二姐姐舒悅,正朝着自己走過來,忙迎上去。卻被裴珏拉住了袖子,清歌回身,卻見裴珏滿面通紅,偷眼瞄了舒悅一眼低聲交代:“三妹,煙花祭一事……”
沒等說完,舒悅已經到了身前,清歌卻是看也不看裴珏,就掙脫了裴珏的手,轉身就轉到了舒悅身邊。
“二姐姐起色愈發的好起來了,瞧瞧,跟個沒出閣的姑娘一樣。”清歌巧笑倩兮,嘴巴更是抹了蜜一樣的甜。
舒悅雖然和清歌相處時間不長,但是卻深諳清歌的個性,必然不是那種會逢迎拍馬,無故說好話的人,只瞥了一眼丈夫和清歌,笑道:“你向來可不是這樣會說好話的人,說說吧,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找我?瞧着你和你姐夫,似乎是舊時的模樣?”
清歌咯咯一笑:“早前,我在集市上玩的時候,見過姐夫。那時候我被許多人欺負,出了好生一個醜,和朋友掉進水裡,渾身溼個通透。不過啊,那時候只是姐夫爲了救我們還捱了打,卻沒想過今天見面了,居然是自家人。”
清歌說話間,眼神總是有意無意的瞟向裴珏,卻發現裴珏的臉色青紅紫白,什麼樣的顏色都有,甚是好笑。
舒悅卻是一驚,看着裴珏滿臉的歉意:“可是上次乞靈山下煙花祭那次?當日你說你救了一個姑娘,原來就是清歌?哎呀,我當時還當你又在外面……唉……”舒悅一陣臉紅,跺了下腳,轉而拉住裴珏的手認真道:“對不起,原是我小心眼,不知道竟然是你救了妹妹。當真是我無理取鬧了。”
裴珏嘆息,淡淡笑道:“沒事,好在三妹今日完好,也算是給你交了個差了。”
清歌后退一步,別有深意的看了衝着自己一臉感激的裴珏,轉身就去尋舒貴妃去了。那緊緊相擁的人,自然也沒有看見,清歌轉身後,臉上微微提起的笑容,甚是開心。
翰林院裴珏的大名,清歌還是聽過的,據說是朝廷上數一數二的好人緣,原本是和太子交好,又因爲得了
舒家二小姐的青睞,官途一馬平川。如今舒貴妃 聖眷正濃,這二小姐夫婿裴珏的府邸,自然也是門庭若市。
裴府院內,形形色色的門客,就數不勝數,裴珏愛才,遠近聞名。只是因爲娶了舒將軍二女兒的緣故,堅持不肯入太子麾下,如今太子都在盡力拉攏這樣的勢力,見到裴珏都要敬他三分。
人說,功高震主,如今裴珏府里人才濟濟,早就引起了別有用心人的注意,好在帝君因爲摯愛舒貴妃的關係,也對這一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沒有趕盡殺絕。
清歌總算是明白江南君那日在護城河邊,爲何要堅持救下當時的書生和女子了,想來是早就看出了那書生的身份罷了。江南君,雖醫術高明,但是對於清歌而言,委實不是一個古道熱腸的人。
舒貴妃正在正廳小憩,養尊處優習慣了,出宮一回身體就扛不住,即便是用最溫軟的轎子,也是將這等身嬌體弱娘娘累的不輕,下了轎子就退了其他人獨自留在正廳小憩。
清歌剛進門,扶首坐在正席上的舒貴妃就懶懶問道:“如何?”說罷就揉着太陽穴坐起身來,睡眼惺忪,眉眼間也全是疲憊。
不過好在今日換了身輕鬆的裝扮,卸去了頭上沉重的金步搖,髮髻也只是隨意一綰,微施粉黛,看着清爽自在,卻好似端坐在九天之上的王母一樣尊貴。
清歌笑道:“姐姐說好,自然就萬事順心。”
舒貴妃一笑,瞧着面前聰穎智慧不顯山露水的清歌,委實是舒家人的生性,心裡喜歡的緊。笑道:“我自是幫你帶了來,你二姐夫也必然會給我幾分薄面,但是凡事還要靠你自己去。”
清歌點頭,不再說話。舒貴妃看着清歌,清冷若梅花,有時候又能散發出些許香氣來,倒是像極了她的孃親。可惜七年前,這些人都隨着舒家一起,通通作了古。
“清歌,你可記得你孃親?”舒貴妃突然變得感傷起來,忽然站起來,伸手抓住了清歌的手,有些冰冷,但是卻是和小娘手上一樣的溫度。
清歌沒有抽回手,卻是淡淡的搖了頭,眼神裡一片清明。舒貴妃自知清歌裝不出自己要的樣子來,也慼慼然笑道:“照理說,你是庶出,原本我們的關係不是很好。但是你娘,也就是小娘,倒真是個奇女子,雖不是本族人,頗受歧視。但是她在世的時候,精通醫理,還以血爲我孃親治病。如今,我仍然感念在心。清歌……你若是不記得了,也無妨,你放心,只要有我舒雲一口飯,就必然不會讓你餓着。”
清歌驚訝,舒荷的娘,是異族人?但是隨即就斂了眉眼,抿脣不再多話。
清歌去後院,半途遇見急忙去正廳的裴珏,只是掩面一笑,就準備擦肩而過,裴珏倒是個頗有禮教的世家子弟,衝着清歌一個躬身:“適才多謝三妹。”
“姐夫說的哪裡話,你和我二姐姐和睦,已經是三妹最大的福氣了。”
裴珏忽而想起什麼似的:“聽你二姐說起,你和諾王兩情相
悅,如今太子一衆勢力龐大,諾王在朝中的情況並不容樂觀……”
清歌身形一頓,笑意盈盈,紅衣一轉,就盪出些許漣漪,端着手看着裴珏道:“二姐夫,小妹此時只衷心於諾王,若是二姐夫看見未來的這個妹夫有難,就請出手幫一把吧,也算是拉扯妹妹一把。小妹在此就先謝過。”
清歌一席話,倒似石子投進那古井陳波,雖然是沒有激起千層浪,倒是叫裴珏瞬間就明白了舒貴妃此番來的目的,眉頭一皺道:“三妹,未來三妹夫有難,我自當是要幫忙,只是我與太子交好,自然是不好親自出面……”
清歌心思一轉,想起似乎是也有人說過,裴珏是太子看重的人,有知遇之恩,因爲舒家二小姐的關係,纔不至於完全淪爲太子一黨。如今說是交好,已經算是好的了。
“無妨,不必姐夫爲難。妹妹自然有分寸,屆時還請姐夫多多扶持。”清歌順勢就推了裴珏的人情,只丟下淡淡的一句話,轉身就和裴珏錯肩而過,空氣中隱約有清歌身上的香氣,倒是叫裴珏醒了神。
看着清歌背影,多了幾分讚賞,若不是當日見清歌長袖善舞,飛天遁地無所不能,今日瞧着這嬌俏溫和的女子,還真是覺得是毫無用處。
只是那日的紅衣,那日的黑髮,留下的映像都太過深刻,翩然若煙花祭時四散的煙花,可惜只是短短的一眼,就消失不見了。
聰慧若斯,明理如此,關鍵還是豔美無雙,堪比紅蓮妖冶綻放,倒真是女子中的翹楚,當真難得。
清歌轉到了後院,整個裴府都尋不到蒼佑的身影,料定必然是在後花園。紅衣在花叢中穿梭,像極了在花叢中百葉不沾身的蝴蝶,走着走着,忽然就撞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清歌懶得擡頭,七年的默契,只需聞着那身上淡淡的體香,也知道這懷抱是那人專屬。
“清歌……叫我好生等……”
蒼佑下巴摩挲着清歌的髮髻,進了宮以後,清歌習慣了要綰髮,不似在乞靈山上那樣的隨意,那一頭潑墨一般的長髮,時常只是披散在身後,和一身豔紅氤湮在一起,回眸一笑,紫堇墨般狹長的鳳眸裡都是清冷,好似天上謫仙,超凡脫俗,不染塵世半點菸火。
清歌沒有反抗,舒適的窩在蒼佑懷裡,聽蒼佑有力的心跳聲,一個姿勢不舒適,掙扎了一下,剛想換個姿勢,就聽見“嘶——”的一聲沉吟,卻是蒼佑的呻吟聲。
清歌跳下地,抿脣伸手就去扯蒼佑的衣領,即使是冷漠卻也是掩不去眸子裡的擔憂,那裡還分得清場合?
“呵呵……小祖宗,可別鬧了。”蒼佑小心的推搡着清歌的手,試圖掩藏着什麼。清歌卻還是清晰的看見了蒼佑懷裡的白色紗布,因着自己剛剛的動作,變成了殷紅。
清歌停下了手,心裡清明起來,似乎所有的不快,都被那一絲血紅淹沒。只是淡淡一句:“又被刺殺了?”
蒼佑摟緊清歌,笑道:“無妨。見到你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