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順地坐在宇文鬆的汽車裡,白念柔側着身子看着窗外,漆黑的暮色裡,閃爍着五顏六色的霓虹,映在車窗上,將她的小臉也染上了絢麗的色彩。只可惜,在她的眼裡,它們都是死灰一片,就像她現在這樣,行屍走獸一般。
宇文鬆時不時地偏過腦袋查看着白念柔的神色,見她一路不言不語,溫順得讓人心疼,雙手不由得加大了握着方向盤的力度。
該死!
這種幫不上忙,還一頭霧水感覺讓宇文鬆很是氣憤,一股又急又氣的氣流在他胸腔裡四處亂竄,找不到發泄口,憋得他難受。負氣地踩下油門,汽車像離弦的箭一樣急馳在夜色裡。
停好車,宇文鬆將白念柔直接從車上抱了下來,朝電梯走去。
白念柔仍舊雙眼失焦,渙散地盯着前方,似乎看着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看,只是乖乖地蜷縮在他懷裡,任由他將自己抱回了公寓。
躍森開門見着兩人,先是一愣,隨即小跑着打開白念柔臥室的大門。
宇文鬆將她抱進房間,輕輕放在牀上,又體貼地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坐在牀邊,宇文鬆看着白念柔蒼白的小臉,難受地想做點什麼,卻茫然地發現他什麼都做不了,他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更找不到安慰的話語,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像把錘子,深深刺在他的心臟,讓他莫名生氣。
“我餓了,想吃小區外面那家粥店的鯽魚粥。”白念柔突然擡起腦袋,對宇文鬆淡淡地說道。
“好,好,我馬上去買。”她突然的轉變讓宇文鬆心裡一陣驚喜,來不及細想,便慌忙起身,朝樓下跑去。
待宇文鬆走遠後,白念柔陰森森地回頭,盯着躍森,良久不說話。
臥室裡突然變得陰桀的氣氛,讓躍森害怕地朝後退了半步,離開也不是,繼續留下也不是,警惕地斂眉,他迎接上了白念柔的目光。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白念柔一開口就是莫名其妙的問話,可躍森卻一點也不含糊,認真地點頭。
“呵呵,果然是這樣。”白念柔靠在牀頭,自嘲地笑了,嘴角露出深深的鄙夷,是嫌棄,更是厭惡。
是她太天真,是她太自以爲是,是她固執地想要回到從前,卻忘記了,冥冥之中,一切早就已經註定,不管躍森有沒有阻止她,不管她能不能說出真相,她……還是會失去左晨書。
原來,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呵呵,從頭到尾,她都是最愚蠢的那個人!
白念柔突然的抓狂讓躍森心裡繃緊了一根弦,如果她發瘋似的發泄出來,那到好了,可是現在……
看着她越來越猙獰的笑容
和漸漸冷靜的情緒,躍森低聲說道,“念柔,對不起,我沒告訴你,是怕你無法接受,我……我以爲只要守着你,不告訴你真相,甚至阻止你,你就不會受到傷害,我……”
“怕我無法接受?怕我受到傷害?”白念柔打斷躍森的話,臉上的微笑帶着鄙夷的輕蔑,語氣裡帶着一絲嘲諷,那是對自己的厭惡,“還真是謝謝你了啊,這麼爲我着想,是我沒眼色,沒看懂你的良苦用心,是我自己固執,蠢到要硬生生地朝刀口上撞,一次又一次。”
白念柔自暴自棄的話語讓躍森不知道該說什麼,看着她臉上笑到張狂的笑容,躍森重重嘆了口氣,“念柔,你別這樣,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你這樣……我也很難受。”
“滾。”白念柔惡狠狠地瞪着躍森,含恨地吐出一個字。
“念柔……”
“從我面前消失,立刻、馬上、永遠。”她的聲音不大,可語氣很重。
她似乎把身體裡所有的力氣全傾注在了這句簡短的話裡,包括她濃烈的恨和不甘,她不想再見到這個自稱“守護神”的人,還真是好笑,他究竟守護她什麼了?
她的親情,她的愛情,她所有的一切,統統都離開了她!
“守護神”?
呵呵,他守護的,不過是提防她別攪亂了這個世界本該有的秩序。
白念柔望着躍森消失的方向,緊緊拽着牀單,將牀單揉捏成了一團。指甲深深掐進了肉裡,紅色的血珠順着掌心的紋路下墜,浸過白色的牀單,留下一朵朵紅色的詭異花朵。
她終是抗不過命運,如果一切都是註定,她又何必重新回到這裡,一定要她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用這種方式折磨她嗎?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頹廢地靠着牀頭板,白念柔重重嘆了一口氣,一滴晶瑩的淚珠順着眼角滑落。
宇文鬆回來沒見着躍森,心裡雖然有着小小的疑問,可也沒在意。喂着白念柔喝完粥,他就坐在牀邊一直陪着她,直到白念柔沉沉睡去,他緊繃的神經才微微鬆懈下來。
俯下身子,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了白念柔的臉。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她在寒冷的冬夜,無助地奔走在陰冷的街上,他昨天不應該負氣地離開,他走後,飯桌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懊惱地咬着脣,宇文鬆臉上的神色出奇地嚴肅。
……
白念柔睡得很不安穩,夜裡醒了很多次,每次睜開雙眼,她都毫無意外地迎上了宇文鬆含笑的目光。她不知道他在那裡坐了多久,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她現在害怕一個人獨處,不管是誰,陪在她身邊,總會讓她安
心。
當天灰濛濛地亮了起來,她再一次惺忪地睜開雙眼時,宇文鬆仍舊微笑着坐在她的對面,一雙眼睛始終掛在她的身上。
“怎麼不睡覺?”側躺在牀上,白念柔聲音沙啞地問道。
“怕你餓了,找不到人。”宇文鬆的聲音很輕、很柔,生怕聲音稍微大了一點,驚着了對面的女子。
白念柔抿嘴笑了笑,在宇文鬆的幫助下,撐起身子,半坐在牀上。眼前的男子臉上沒了往日的慵懶和邪魅,感覺竟是陽光般溫暖,只可惜……
垂下了眼簾,她的眼神黯了黯,如果他們不是對立的兩邊,或許他們還能成爲朋友吧。
見她呆坐着不說話,宇文鬆心裡一緊,柔聲說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叫林醫生過來看看。”
白念柔搖頭,“只是沒睡好,有些累。”
“再睡會,想吃什麼,我去做。”
白念柔輕笑,淡淡地說道,“你睡會兒吧,等會你要去公司。”
“不去了,”宇文鬆不以爲意地說道,“我陪着你,把你一個人留下,我不放心。”
“我……叫紗紗來陪我。”白念柔還是不習慣與宇文鬆相處,本來放下戒備的心重新包裹上了疏離,這一次,她不會再輕易讓自己迷失。
宇文鬆見狀也不多話,點頭道,“那也好,我去做早餐,你再睡會,做好了叫你。”
耳邊傳來輕微的關門聲,白念柔垂着腦袋,重重籲出一口氣。輾轉反側了一晚上,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想,自嘲過,埋怨過,到最後,一切都是白忙一場。
抿着脣角笑了,她跳下牀,蹲在地上,在紙箱裡一陣搗鼓。紙箱是她從策劃公司搬回來的,都是她的私人物品,折騰了幾分鐘,終於在箱底裡找出一本類似像冊一般的正方形畫冊。
盤腿坐在地上,她打開畫冊,看着上面用彩色筆勾勒和批註的地方,淚珠漸漸溢滿了眼眶,視線再次模糊。這些是她揹着左晨書籌劃的自己的婚禮,她還記得她在公司閒下來的時候,就會打開這本畫冊,一點點地加上批註,一步步的策劃,從婚禮上的鮮花,到宴會用的香檳,從禮服到蛋糕,每一處都是她的精心安排。
她甚至還能感覺到那時她一筆一劃寫下這些字的時候,心裡滿滿的,那種幸福。
或許,它們不是最貴的,但一定是最好的,她要讓自己的婚禮完美到極致。
只是現在……
呵呵,好象這些都用不上了。
深吸兩口氣,白念柔努力憋回眼角的淚水,合上畫冊,將它緊緊抱在懷裡,似乎這樣她就能抱住原本屬於她的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