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沒有開燈,四周漆黑一片,雖然開着暖氣,但整個房間還是感覺不到一點溫度。
或者說……
沒有一點生氣。
房間裡有人,而且不只一個,明顯的呼吸聲,一個急促,一個沉穩,一個透着一抹恐懼,一個帶着一絲戲謔。
“啪”。
書桌上的檯燈被打開,白色的光亮照出一個不大的圈兒,正好籠罩在書桌上,白色的大理石桌面折射的光亮微微有些刺眼。站在書桌前,規矩埋着腦袋的男子眨了眨眼,緩解着突然的亮光給眼睛帶來的不適,忐忑不安的心情卻越來越沉重。
垂在腿邊的手輕輕捏着褲腿,男子似乎是在給自己增加一點支撐下去的力量,後背透涼,卻仍舊滑過一滴滴冷汗。他不知道這冰冷的汗水是怎麼冒出來的,他只感覺它們順着冰冷的脊柱慢慢滑落,將他身體裡最後的一抹溫度也殘酷地帶走。
盯着自己的腳尖,男子的雙腿開始哆嗦。
“你很害怕?”坐在書桌後的年輕男子邪魅一笑,笑容裡有着他慣常流露的誘惑,卻又與他平日裡溫潤的笑容不同,這抹微笑裡多了一絲促狹和……嗜血。
強烈的燈光下,反而看不清楚年輕男子的五官,只是那比燈光還白皙的肌膚讓人心生羨慕。那是近似於透明的白,恍惚中有種要消失的感覺,讓人留戀,卻不敢逼視,欲拒還迎地誘惑。
濃密的黑髮下,只能依稀分辨出此時這名男子似乎很享受這裡現在的氣氛,如貓捉老鼠般,不急着要它的命,只是慢慢地玩弄,看着它被心裡的恐懼慢慢蠶食,身心受盡折磨。那是種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無助感,這樣的感覺在遊戲主宰者看來,卻是無盡的快感。
年輕男子嘴角邪惡上揚,沒了以往的溫潤,讓人生生害怕。
站在對面埋着腦袋的人感覺到了對面傳遞過來的,似有若無的侵蝕氣息,捏着褲腿的手不自覺地加大了力度,可雙腳還是止不住的哆嗦。這是發自內心的恐懼,是知道死亡就在身邊,隨時可能伸出雙手掐着自己脖子的恐懼。
囁嚅地扯了扯嘴角,他結巴地說道,“不、不怕。”
“不怕就好,”坐在書桌後的男子滿意地笑了,磁性的聲音裡帶着媚人的惑,“找到了?”
男子睨着眼角看着雙腳微微哆嗦的人,輕蔑地微笑。
“還、還沒有。”
彷彿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男子並不惱,只是端起桌上的酒杯,緩緩送到鼻下,微微晃動着手腕。隨即,一抹香醇的酒香味撲面而來,氣息醇美而淡雅。這是種很矛盾的氣息,卻融合得極其自然。
男子抿嘴微笑,“酒是好酒,可惜有的人卻不能喝。喝了,輕則陷入痛苦的過敏反應,重則丟了性命。”
將酒杯重新放回桌上,男子後背一仰,靠在了椅背上,手肘擱着椅子的扶手,朝上,舉到下巴的位置,手指交叉,順勢握在了一起。
一
句意味不明的話,讓下面站的人更加戰戰兢兢,恨不得自己有十個腦袋,悟出這句話的含義,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提心吊膽。
男子悶笑兩聲,笑容還掛在嘴邊,下一秒,他臉上的神情立刻變得陰戾,“他們走不遠,你有十天的時間查出他們的蹤跡,活的也好,死的也罷,都得扔到我面前。”
男子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冰冷,沒有一絲感情。
站在對面的人誠惶誠恐地點頭,“是。”
男子滿意地抿嘴,緩緩說道,“出去吧。”
對面得到大赦的人忙不迭地點頭,慌亂地轉身,連方向都沒找準,就跌跌撞撞地衝出了地獄一般的房間。
屋內的男子緩緩擡起眼角,眼神複雜地看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伸手,右手撫了上去,想將它摘下。猶豫了幾秒之後,無奈地嘆了口氣、不是他不想摘下,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應該……是這個原因吧。
發呆的盯着桌面,宇文柏第一次迷茫起來,在木屋和周圍沒有發現他們兩人的屍體,他沒有意料中的氣急敗壞,反而還重重鬆了口氣,似乎是在慶幸他們的逃脫。只是在看到那灘血跡時,他平靜的內心再次有了波動,他不知道自己這麼急着找白念柔,是因爲他想看到她的屍體,證明自己的計劃萬無一失呢,還是他想再見見她?
這樣的想法一冒了出來,宇文柏慌亂地眨了眨眼,不,不會的,他只是看看她的屍體,連同宇文鬆的屍體。他要確定他們是真的死了,他要無後顧之憂地實施自己的計劃,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眼神閃了閃,宇文柏起身,走到窗邊,看着別墅外漆黑的一片,這裡,還是一如既往的陰暗,就像他的內心,從來就沒真正光明過。他處心積慮了這麼久,這裡的一切都將掌握在他的手裡,沒有任何意外,死死地掌握在他的手裡。
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內心,宇文柏輕鬆地笑了。
門外遠處的走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那是高跟鞋鞋跟與大理石碰撞的聲音,清脆地一路蔓延,到了門邊就停止了。
宇文柏皺起了眉頭,隨着敲門聲的緩緩響起,他聲音低沉地說道,“進來吧。”
鄒倩垂着腦袋走進陰森森的房間,如果可以,她很不想出現在這裡,不知道爲什麼,隨着那次事件的發生,每到這裡一次,感覺都更陰冷一些。她想,這是不是與那個人的生死不明有關?
可是,要那個人死,不是最初,也是最後的結果嗎,難道二少他……
發覺自己想得太多,鄒倩慌忙回神,規矩走到書桌前,彙報了最近娛樂公司裡的情況。
宇文柏心不在焉地聽完了彙報,轉過腦袋,掃了一眼桌上的策劃書,不經意地問道,“宮暖紗最近有什麼動靜?”
“回二少,”鄒倩必恭必敬地答道,“她出動了所有的關係和人脈,發了瘋地尋找……那個人。”
鄒倩不敢提“白念柔”的
名字,即使說得這麼隱晦,她還是提心吊膽,生怕越來越讓人難以猜測的宇文柏會說着她琢磨不透的話。
不過,宇文柏只是繼續看着窗外,幽幽地說道,“繼續監視宮暖紗,如果他們還活着,一定會和她聯繫,又或者她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線索。不過,”轉身,他朝前走了兩步,重新回到書桌前坐下,繼續說道,“我們這邊尋找的工作也不能慢下來。”
“是,二少。”
“這個策劃活動,叫宮暖紗的策劃公司接手吧,鄒倩,知道怎麼做吧?”宇文柏微微擡眼,目光玩味地看着前面,卻,沒有聚焦。
“是,二少。”
叫退了鄒倩,宇文柏拿起桌上的策劃書,還沒翻上兩頁,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遲疑了一下,宇文柏起身,親自打開了書房大門。
“媽,你怎麼來了?”換上一貫溫潤的微笑,宇文柏將琴月禪迎了進來。
“柏兒,”琴月禪站在屋中間,猶豫地看着宇文柏,“我知道你在忙,不應該打攪你,可我這心裡就是靜不下來。”
“放心吧,媽,我一定會找到念柔的。”宇文柏輕聲安慰道。
“你說,這好端端的,念柔怎麼會和鬆兒私奔呢,我不相信,我絕對相信。”琴月禪臉上的表情已經沒有了她第一次知道這個消息時的震驚,疑惑重重地皺着眉頭,她繼續說道,“我相信念柔,我瞭解這孩子的品性,她不會做出這種事。”
“我也不相信,”宇文柏淡淡地說道,“或許是大哥他……一時衝動,我想,他冷靜下來,就會帶念柔回來。”
琴月禪惆悵地點頭,宇文鬆對白念柔的感情,她全看這裡眼裡,或許這兩個孩子都還沒明白,但她知道,只是沒想到宇文鬆竟然做出了這樣的舉動,將念柔帶走,杳無音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這到不是她多疑,這大半個月,她的心從未平靜下來過,還經常做噩夢,心裡總覺得有事發生。嘆了口氣,她惆悵地說道,“你和念柔還真是多災多難,好不容易你的雙腿恢復了,想着你們可以早點結婚,現在竟然出了這檔子事,你父親怒火攻心,腦中風住進了醫院,公司裡的事全落在了你一個人的身上。媽媽心裡也難受,只希望早點找到你大哥和念柔,把這事解決了,我也就放心了。”
宇文柏溫潤地笑道,“媽,你放心吧,大哥是有分寸的人,等他冷靜下來,他就會帶着念柔回來認錯,到時父親心裡一高興,病情也會好轉。這段時間大媽一直在醫院陪着他,父親不會有事的。”
“希望是這樣。”琴月禪不確切地點頭。
宇文柏眼角轉向一旁,眼底眸光微閃,宇文鵬鑫得知宇文鬆“大逆不道”地帶走了自己弟弟的媳婦,損了宇文世家的面子後,被氣得住進了醫院,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卻幫助他不費吹灰之力獨攬宇文世家所有的權利。
不管發生什麼事,到最後,他,宇文柏都是最後的得益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