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弟弟的質問，吳知蒙只微微擡眸，彷彿這些問題根本就不是問題。反而理直氣壯反駁：“我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難道不是靠我自己的雙手掙來的嗎？”
吳知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自己的哥哥居然如此“不要臉”。是，他在沒結婚之前確實省吃儉用又勤奮，就連自己的學費也基本都是靠哥哥供給，所以一直以來他都崇拜這個志向遠大的哥哥。人前總是自豪地說自己有一個別人都比不上的哥哥，就連娶到了身價斐然的嫂子他都覺得是哥哥自己的本事。可是嫂子家給予他們的卻是任何人都羨慕的，那時候別人懷着妒忌以及不屑的神情說他哥哥娶了個好老婆因此飛黃騰達他都只當人家是酸葡萄心理，因爲在他的心裡，他哥哥就是他的天，能有如今的高度也都是他自己努力得來的。
曾幾何時他也認爲自己的哥哥能娶到一個有着良好身世的老婆皆因他自身優秀，是以對某些流言執以嗤鼻的態度。可現在，尤其在聽到那理所當然的話語時，哥哥的這種“優秀”不免讓他心寒，也不得不懷疑自己哥哥娶嫂子的用心。
見吳知行一臉的不敢相信，吳知蒙冷哼一聲，不等他發問，彈了下菸灰繼續說：“如果不是我，吳家公司的業績有這麼出色？那都是我日以繼夜、不眠不休努力工作換來的。你只看到了我如今外表的光鮮亮麗，可曾知道這期間我付出了多少汗水？多少努力？多少次爲了一單生意，在酒桌上我陪客人吃飯喝酒，胃出血進了幾次醫院？爲了一單生意，我對人點頭哈腰拋卻了自尊？爲了一單生意，我不遠萬里親自接洽，說破了嘴皮？不，這些你都不知道！你既然什麼都不知道，你憑什麼來指責我的不是？”
吳知蒙振振有詞，彷彿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作爲一個基層人員，爲了公司利益，這些不是應該的嗎？”吳知行反問，在他看來，現在跑業務的年輕人不都是這樣嗎？有的年長的不也爲了生活而四處奔波嗎？人活一世，努力工作、努力生活難道有捷徑可循嗎？說到捷徑，吳知行深深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吳家讓你進入他們的公司從基層做起難到不是給你機會？外人有這樣的機會？做人要感恩，爸媽以前、包括你自己也是這麼說的，難到你都忘了？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雖然離不開你自己的拼搏，可到底是誰給你提供了飛躍的平臺？你忘了嗎？你敢不敢挺起胸膛大聲說一句：你沒受過吳家的恩惠？”
“呵呵，翅膀硬了，敢教訓我了？”吳知蒙冷笑，擡手摁熄了菸頭，眯眼道，“如果不是我，你能無憂無慮安然活到現在？是誰在親戚的白眼下將你拉扯大？是誰省吃儉用也要供你讀書？是誰讓你跟着雞犬升天？是我！如今敢指着我鼻子質問我，這就是你對哥哥的態度？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啊？”
“如果一切的無憂都是你昧着良心換來的，我寧願不要！我寧願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哪怕生活苦一點累一點，可我們行得正、坐得直，我們無愧於心！我們……”
“呵呵，可是我不願意！我看慣了人們醜惡的嘴臉，我忍受了太多的白眼和譏諷，特別是那些所謂的親戚！我發誓我一定會出人頭地，將那些看不起我們的人全部踩在腳下，我做到了，現在誰看到我不恭恭敬敬喊我一聲吳總？”吳知蒙輕哼一聲，雙腿交疊換了個坐姿，微微仰頭，“你嘴裡所說的苦日子那都是我熬過來的，你受飢受凍了嗎？沒有，因爲我都替你受了！所以，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知道你的什麼崇高思想，可是這些在社會上都沒用！你所謂的自尊，在一窮二白、無權無勢下屁都不是！吳知行，我告訴你，我把你保護太好了，你看不到這個世界的殘酷，所以，不要拿你的自以爲是來指責我的不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爲了我們的生活……”
“哥！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真的是爲了我，爲了我們的生活嗎？”吳知行打斷吳知蒙的話，絲毫不讓，“你現在的所作所爲難到不是自私自利，不是爲了一己貪念？”
“貪？我是吳家的女婿，吳家有今天也有我的功勞，作爲吳家的姑爺，吳家的所有難到不都是我的嗎？”
“你只是姑爺！”吳知行沉聲一語，想要點醒自己的哥哥，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是貪。
然而吳知蒙在聽到這話後眸光一沉：“你也看不起我，覺得我一個上門女婿活該爲他們家做牛做馬？”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不管你怎麼想，現在……”吳知蒙呵呵一笑，“他們吳家就靠我了！”
“你……”吳知行在這一刻清楚感受到哥哥那毫不掩飾的野心，忍不住就驚退了一步，“嫂子屍骨未寒，吳家二老還健在，你就開始惦記他們的家產了？”
“不，這不是惦記！”吳知蒙起身，和自己的弟弟對視，“這是我應得的！”
“難到這也是你在外花天酒地的理由？”吳知行跟着上前一步，逼近自己的哥哥，“多次喝到胃出血進了醫院，所以認識了那什麼張心怡？二人好多久了？還有那找上門來的小三，不是說陷害你嗎？明明你們大學時就是戀人，你怎麼敢在衆人面前撒下那樣的彌天大謊？你將嫂子置於何地？讓一心爲你嫂子情何以堪？”
“誰告訴你的？”
“呵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心虛了？”
“心虛？我爲什麼要心虛？鄧如眉確實是我大學時期的女朋友，可她背叛我也是事實！不過現在想來我倒要謝謝她曾經嫌貧愛富拋棄了我，讓我越發堅定了要活出個人樣的決心。”
“你嫂子喜歡我，家境也好，娶了他我便飛黃騰達，這樣的美事誰人不想？我不過順勢而爲，何錯之有？而且，感情上我也沒虧待她……”
“沒虧待？你怎麼說得出這樣的話？感情只有唯一，不離不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不是朝三暮四，花天酒地……”
“吳知行，你別這麼天真了！哪個男人不偷腥？這世上可沒什麼坐懷不亂的柳下惠，美人在懷不爲所動的那都是有病的。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在外逢場作戲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
“孩子都弄出來了還叫逢場作戲？”
“鄧如眉來找我，縱然她曾經背叛過我，我也顧念了以前的恩情，我這叫長情！至於孩子……不要給我提孩子，孩子已經沒有了！我吳知蒙心心念唸的第一個孩子沒有了！如果不是吳佳凡那一推，我的孩子會無緣臨世？那是我的骨肉！就算鄧如眉有錯，不該來鬧，可孩子是無辜的……”
“長情？”吳知行心下頓覺可笑，“家有賢妻不滿足，和舊愛糾纏不清又勾搭了別的女人還說別人是錯的，你什麼邏輯？難道不是你管不住自己、不是你的錯嗎？哥！你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簡直無恥！”
“無恥？你是最沒資格說這話的人！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給的！如果沒有我，你現在都不知道有沒有好好長大成人！別人怎麼說我我不管，唯獨你，不論我做了什麼，你都是那個最不應該衝我發脾氣的人！我是你哥，我們是一個肚子裡出來的，你合該無條件信任我，永遠站在我這邊，而不是聽了幾句閒言閒語就跑我面前胡攪蠻纏……”
“哥，這些都是我親眼看見的，是你當着我的面說的，我什麼時候因爲閒言而對你有了嫌隙？呵呵……”說到這裡，吳知行忽然諷刺一笑，“說到閒言，哥你人前一套背後一套，連我都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人，外人何從得知？又哪來的閒言？就算一開始有，不都被你情真意切的做派給糊弄過去了嗎？哥！你真是給我們吳家長臉啊！爸媽他們如果知道你時這麼個人，會不會從棺材裡氣得跳出來呢？”
“啪”吳知蒙甩手就給了吳知行一個耳光：“不要拿爸媽來壓我，他們走的時候你纔多大？他們盡了什麼父母的責任，也就生了我們，養了我們幾年而已，之後這些年都是我苦苦支撐整個家，我纔是家裡的頂樑柱。長兄如父！我就是你的爸、你的媽！”
吳知行被打得頭一偏，微微閉眼，嘴角殘留一抹淒涼的笑意，回頭眸內閃着痛心的神色，自己的哥哥不單不認錯，還將所做所爲視作理所當然，更是顛倒黑白爲自己找尋藉口，不由想起了無名小館那女人的話，也許嫂子的死……
這麼一想，神色一變，說：“無名小館哦？你不單去那裡求了符，今兒又去了……”
“你……”吳知蒙瞳孔一縮，“你怎麼知道無名小館？”
“我當然是跟着你去的，也知道你有所求。哥！你自己做了什麼心裡難道沒數？你還好意思在這裡口口聲聲說是一切都是爲了我、爲了我們……”
“你都知道些什麼？”
“你覺得我應該知道什麼？”見哥哥一臉的陰沉，吳知行心下又是一咯噔，卻是聰明地沒直白，因爲他還心存僥倖，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樣。直視吳知蒙的雙眼，吳知行說，“嫂子她……”
“別和我提她！是，她是對我很好，可是她在我面前趾高氣昂的模樣你看到過嗎？她那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你又看到過嗎？你以爲我甘心做他們家的上門女婿？我是一個男人，我也有我的自尊……”
“哈哈，自尊？你若真是要自尊，你何苦入了吳家門？你要真志向遠大，你堂堂正正做人，有本事就白手起家，開創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現在名利雙收了倒嫌棄起自己上門女婿的身份了？你有臉說？”吳知行他忍不住唾棄，哼了一聲，“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你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虧得嫂子對你一往情深，你竟然將嫂子的一時失手看做了她的過錯，她有什麼錯？我看她最大的錯，就是愛上你——”
“啪”又是一記耳光，吳知蒙陰鷙的雙眼帶着狠意：“她殺了我的孩子，她殺了我的孩子！”
“所以你懷恨在心，你……”
“是，我就是懷恨在心，這麼些年我早就受夠了她！是我在她的杯子裡動了手腳，我要她給我的孩子償命！”
這話一出，吳知行身軀一抖，所以嫂子的車禍真不是意外而是……驚懼之餘滿腔的不忍和不信，生生退了兩步：“她、她是你的結髮妻子，身心全都交給了你，你、你竟然、你竟然……你這是謀殺！”
“呵呵，誰知道呢？”說出了壓在心底的秘密，吳知蒙忽然身心一鬆，復而坐了下來，“你知道了，所以你想怎麼樣？告我？行啊，你去告啊！且不提有沒有證據，我要是被抓了，你就是殺人犯的弟弟，別人將怎麼看待你？你下半輩子將永遠被貼上殺人犯弟弟的標籤，你擡得起頭嗎？吳家二老又將如何看待他們自己？他們會不會想是他們親手將女兒送上的不歸路？餘生可還安心？”
“你、你你……吳知蒙！你無恥！”似乎除了無恥，吳知行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來形容吳知蒙那醜惡的嘴臉。
於理，殺人償命。於情……就像他哥哥說的，吳家二老將如何自處？情何以堪？一時間，吳知行內心糾結不已，揭發還是隱瞞？無論揭發還是隱瞞，似乎自己這個知情人都內心難安。怎麼辦？
爸，媽！你們在天之靈可否教教兒子該怎麼辦？
吳知行痛苦地蹲下身子，雙手抱頭，流下兩行男兒淚。爲了那逝去的嫂子、也爲了吳家二老、更是爲了自己曾經視作驕傲的哥哥而流。
吳知蒙看着痛苦不堪的弟弟勾脣一笑，衣服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將無恥進行到底：“吳知行，我教你怎麼做。”
吳知行聞言，擡頭看了一眼。他教他？他這時候還有臉說教他？
“念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這事我勸你還是爛在肚子裡。做我那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的好弟弟。吳家人面前只管和我一起盡孝心，如此二老也有人養老送終。如若不然……”
“不然？”吳知行心下發寒，緩緩站了起來，“我如果不聽話，你是不是連我也覺得礙眼，是不是將我看做你平步青雲的絆腳石？也想弄個意外將我也殺了嗎？”
“這話說的……你可是我弟弟啊。我們是嫡親的親人啊……”
“你內心之中還有親情嗎？”
“吳知行，我警告你，你再這個態度和我說話，後果不是你一個黃毛小子能想象的！”吳知蒙豁然起身，通身冷意勃發，“打小你就聰明，現在不會犯蠢吧？該怎麼選，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吳知蒙說着從一旁的紙巾盒裡抽出幾張紙巾，伸手遞了過去：“男兒有淚不輕彈，你看你還像個男人嗎？哥哥相信你是聰明人，知道該如何抉擇！”
吳知行吶吶不語，沒去接那紙巾，吳知蒙看了也不勉強，只將紙巾塞入了他的手裡：“話已至此，你要麼回房，要麼去伺候那二老。我累了，要去休息一下，就不和你扯了。”
說完，吳知蒙轉身上樓，回頭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
吳知行擡眸，二人對視一眼，一個眼裡寫滿了不在乎和那蜜汁自信的得意，一個雙眼通紅，帶着恨意和自己也說不上來的悲慼。踉蹌轉身，跌跌撞撞出了大門。
看着渾渾噩噩出門的吳知行，在聽到吳知蒙那些卑劣的話後，吳佳凡閉眼落下最後一滴淚珠，跟着吳知蒙上了樓。
臥房裡，吳知蒙開了燈，卻是忽閃忽滅，眸光一眯，啐了口唾沫：“連你也要和我作對嗎？”
說話間瞄到牀頭櫃的屜子不知在何時開了，疑惑上前，正要關屜子，卻看到了一份化驗單。這是？
吳知蒙拿起一看，吳佳凡的化驗單？仔細一瞧，心下猛然一抖，拿着化驗單的手不由抖了幾抖。
懷孕了？吳佳凡竟然懷孕了？
一看日期，正是吳佳凡去世那天的檢驗結果。揉了揉眼珠，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懷孕了？真的懷孕了？
“哈哈、哈哈哈哈……”吳知蒙大笑，眼淚都險些笑出來，頹然往牀上一坐，化驗單跟着掉到了地上，“我有孩子？她懷了我的孩子？”
喃喃自語中竟然落下一滴淚來。
吳知蒙此刻心中五味雜陳，悲或是喜還是遺憾還是自責，無人得知。沒人知道那滴淚到底代表什麼意思。
“我竟然有孩子了？”又是一語，吳知蒙彷彿被抽去靈魂的軀殼，不停唸叨，“所以，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哈哈、哈哈哈哈……”
“老天爺，你怎麼這麼狠？”吳知蒙忽然指天大罵，雙眸迸出惡毒怨恨的光芒，隨即撿起那張化驗單，狠狠揉坐一團扔到了牆角，猛然起身，“吳佳凡，你怎麼不告訴我？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吳佳凡諷刺一笑，告訴你就會心疼嗎？不！一個黑了心肝的人，又怎會後悔？
“吳佳凡！你這該死的女人，這麼大的事你竟然瞞着我！你還當我是你的老公嗎？吳佳凡，這都是你的錯、你的錯。還有這份報告單，你既然不準備告訴我你留着它幹嘛？死都死了還要給我來添堵？你這個女人，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人？！”
看，這就是他最終的反應！
吳知蒙從牆角處撿起那團紙，掏出打火機，將報告點燃：“既然沒想着告訴我，這玩意我就當從來沒看見過！如此，就跟着你成爲一個永遠的秘密吧——”
－－－－－－題外話－－－－－－
這種男人死一萬次也不夠！親們放心，惡有惡報，馬上就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