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容來不及看清霍琛眼中的冷漠情緒由來,就被一股大力拉開,緊跟着,便聽到父親的怒喝。
“放開你的髒手。”
雲想容被雲軒扯到身後,只覺得頭暈眼花的。
霍琛冷漠的視線再度落在雲軒身上,神情冷沉。
“雲府這地兒太小,容不下王爺這尊大佛,王爺以後還是不要踏足了,免得本相還要費心招待。”雲軒臉上帶着冷笑,說完之後揚聲道:“來人,送客。”
院外守着的兩個小廝進到院子,對着霍琛道:“王爺請。”
霍琛一言不發,轉身離開,挺直的脊背透出孤傲和決然,走時,竟看都沒看一眼站在雲軒身旁的雲想容。
不知爲何,雲想容看着,竟覺得心裡一痛,臉色都白了幾分。
一旁候着的韓密和王七趕忙跟上霍琛,一同離開了。
見霍琛離開,雲軒尤有怒氣盈胸,“簡直豈有此理,目中無人,無知小輩。”
雲軒連着說了三個詞,他在外人面前,一生儒雅溫厚,從不曾惡意罵過旁人,所以哪怕怒氣盈胸,也只說出這些詞來。
但是雲想容站在雲軒的身旁,卻深切的感受到了他的怒氣。
雲軒轉身進了書房,雲想容讓下人收拾了外頭打碎的茶盞,匆忙跟了進去。
“不知今日父親爲何如此動怒,上次霍……鎮南王來的時候,父親不還和他相談甚歡麼?怎地今日竟發如此雷霆之怒?”雲想容給雲軒倒上一杯茶,自發的站在雲軒身後,爲他捏肩,一邊試探着問。
“別與我提那個狼崽子,就是個狼心狗肺的。當年要不是我……”雲軒說着,猛然停住了話頭,似乎有什麼不能說的。
“當年什麼?”雲想容下意識的追問。
“沒什麼,都是些陳年往事,不提也罷。”雲軒想着自己心中埋藏了二十幾年的秘密,這些年也爲了這個秘密,刻意疏遠霍琛,免得給他帶去麻煩,卻不想,今日竟被這般質疑。
雲想容還想問些什麼,雲軒忽然回頭看她:“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迎着雲軒的目光,雲想容嚇得心裡一跳,面上不動聲色道:“這不是好奇麼!父親可是出了名的性子好,今夜竟也能被氣得這般失態,女兒看這鎮南王也是個人才。”
雲想容故意說得歡快,希望雲軒能轉移注意力。
然而云軒卻是冷哼一聲,道:“容兒,爲父不傻。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私交不錯,今日之前我不管你,也是看着你剛與那人和離,和七皇子四皇子還有鎮南王相處甚好,便也隨了你,讓你自己多出去走動走動,有朋友一道散散心也是好的。只是今日……”
雲軒微微一頓,又道:“只是你以後還是少些與那些皇子和他往來,如今雖說太子已定,但是皇上派太子去民間體驗疾苦,如今去了也有半年多了,說不定什麼時候便回來了,朝堂之上風波詭譎,這些皇子你還是有多遠躲多遠,遠離是非,知道麼!還有那鎮南王,這人你以後有多遠躲多遠,別再接觸了,知道麼?”
雲想容看着雲軒認真交代的神情,心裡卻有些苦澀。
父親,你可知,便是你這般思量周全,前一世依舊被女兒害得身首異處,您如今這般說,女兒心中有愧。但是女兒卻不能做個無所事事的人,一些後路,女兒必須得有準備,萬一……
“這般看着我做什麼?你不願意?”雲軒問。
“不是。”雲想容回過神來,低低道:“只是覺得,父親思量周全,女兒今後會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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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好,天色不早了,你去歇着吧。”雲軒點了點頭,道。
“是,那女兒告退,父親也早些歇息。”雲想容福了福身子,這才離開了雲軒的書房。
雲軒看着雲想容的背影,心裡微緊,孩子,也別怪爲父狠心敲打你,那人身份,卻不是咱們所能攀附的,他身邊的波濤洶涌,不比奪嫡之戰平靜多少啊。
第二日,相府,落霞苑。
姜寒玉方纔用過早膳,便有下人匆匆進了她的屋子。
“發生何事,這般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姜寒玉清喝一聲。
“夫人恕罪。”那丫鬟趕忙跪在地上請罪。
“好了,有事便說吧。”姜寒玉認出這丫頭是自己安插在雲軒房裡伺候的,便是萬千情緒,她也都忍下了。
“老爺病了。”小丫鬟趕忙說出了自己來的目的。
“什麼?”姜寒玉微怔,“昨日不還好好的麼,今日怎的就病了?”
小丫鬟回:“據說昨日夜間老爺在書房裡會客,後來不知說了什麼,老爺大怒,今日早朝時下人進去服侍,見老爺病了,請了大夫來。說是急怒攻心,要養個幾日才能好。”
“會客?會什麼客?”姜寒玉問。
“這……奴婢不知。”小丫鬟低着腦袋道,又擡起頭道:“不過聽說昨夜小姐去過老爺的書房。”
姜寒玉這纔想起,爲了不讓雲軒起疑多想,她便是安排個人也不敢安排得過近的,眼前的小丫鬟,不過是個院內灑掃的罷了。
能聽旁的下人說起一些消息,便算是不錯的了。
既然雲想容去了,多半是爲了她吧。畢竟他對雲想容的寵愛,她都是看在眼裡的。
姜寒玉心裡苦笑,面上卻依舊平靜,對一旁的婢女吩咐道:“去拿些銀子來。”
下人去拿了,姜寒玉將小丫鬟拉起身來,將銀子放在她手裡,道:“今日這事你做得很好,這些是賞你的,以後若再有事情,記得來與我說。”
“是,奴婢記下了。多謝夫人賞賜。”小丫鬟抖着嗓子說,看着手中的銀子卻掩不住眼中的熱切。
“好了,你下去吧,別叫人發現了。”姜寒玉說着,那個小丫鬟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走,去凌雲苑。”姜寒玉道。
凌雲苑,那是雲軒的住處。
姜寒玉匆匆去了凌雲苑,雲軒正靠坐在牀上看書。
見她來了,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姜寒玉見狀步子微頓。
他對她從來都是這般冷淡,哪怕過了十幾年,依舊如此。
姜寒玉壓下心中的心寒,走上前在牀邊坐下,關切道:“妾身聽說老爺病了,特意過來看看,老爺可還有哪裡不舒服麼?”
“不過是有些感染了風寒,沒什麼要緊的,不必如此緊張。”雲軒平靜的迴應,嗓音溫淡。
“如此便好。”姜寒玉應了一聲,不時的找些話和雲軒說。
雲軒多半都會回,但卻鮮少主動開口。
姜寒玉倒也習慣了雲軒的表現,這十幾年如一日都是這般相敬如賓,她早就已經不抱希望了。
只是能這般看着他,心裡便也是歡喜的。
這一日,姜寒玉一直守在雲軒的房裡,端茶倒水,照顧得體貼入微。
雲想容也來看了雲軒,坐了好一會兒,見姜寒玉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便起身走了。
對這個生生拆散了她美好家庭的劊子手,她心裡是極度厭惡的,連應付都不想。
雲軒身體也沒什麼大病,不過是氣出來的鬱結,並不要緊,便也沒要她多留,打發了她。
除了用膳和出恭姜寒玉離開過,這一日她都守在雲軒的窗前。
一日衣不解帶的服侍,讓姜寒玉這個貴夫人顯得很是疲憊,到了晚間,雲軒再度看書消遣的時候,她坐在牀邊,擡手掩面,小小的打了個呵欠。
聲音很低,卻依舊被正在看書的雲軒給聽到了。
雲軒擡頭看向姜寒玉。
燈光下姜寒玉衣袖掩面,眼睛微微眯着,眉眼間流露出淡淡的疲倦和睏意。一頭長髮挽髻,露出白皙的脖頸,雖年過四十,卻因爲保養得好,顯得風韻猶存,眼角的紋路都是極少的。
姜寒玉雖不是風姿卓絕的大美人,但也算是清秀可人,治理後宅也算是井井有條,若是嫁給旁人,便是一普通大臣,也定會備受寵愛,不會像如今在相府這般,獨守空房,備受冷待。
對姜寒玉,雲軒心裡不喜,但同樣也有些虧欠。
當初皇后將姜寒玉賞賜給他,他推不得,拒不得,只能將她娶進了門。但是之後,卻是從來都不曾碰過她。
他心裡只有容兒的娘柔芙一個,旁的女人便是天仙,也難以入他的眼。
他只能盡力在物質上補償她。
只是他卻忽略了一件事情,人心不足!
姜寒玉終究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老老實實的待着,他被算計了,和她躺在一個牀榻之上。
當他醒來時,他恨不得殺了姜寒玉。
柔芙名字雖柔,但卻性子卻烈,打從知道他和姜寒玉同榻之後,便再也沒讓他留宿過,便是說話,也都是帶着冷嘲熱諷的。
他本想等事情平靜之後。再與柔芙解釋,可是後來卻又傳出了姜寒玉有孕之事。
柔芙絕望之下,帶着雲想容和她哥哥雲卿去了城外的宅子裡住着。
他恨了姜寒玉十數年。
可偏偏,這個女人誕下麟兒,一心爲他,將相府治理得妥妥當當的,加上她是皇后賜的,他放不得。
便這麼一世將就了過來。
“困了就去睡吧,你今兒也累了。”雲軒終於開口,嗓音溫和又帶着淡淡的無奈嘆息。
姜寒玉本有些睏倦的腦子頓時清醒了,不可置信的看向雲軒。
這是數十年來,他首度用這般溫和的口氣主動開口關切她。
莫非她的這麼多年的守候終於將他冰塊做的心捂暖了,也能瞧見她的好了?姜寒玉心裡驚喜的想着,嘴裡卻趕忙道:“妾身不累,等老爺歇下了,妾身再去睡。”
雲軒點了點頭,問道:“你嫁過來也有十幾年了吧,記得你剛入府的時候,容兒和卿兒都是小娃娃。如今也都長大成人了。”
姜寒玉沒想到他竟會主動與她閒聊,壓抑着心裡的歡喜,道:“是,到如今已經有十七年了。”姜寒玉看似平靜,嗓音卻有些哽咽。
“老爺可是在憂心容兒的事?其實倒也不必。容兒如今看上去很懂事,再說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做長輩的,便是想幹預也干預不了呢。”姜寒玉想到小丫鬟說的雲想容昨夜在雲軒的書房許久纔出來的事情,便勸道。
“倒不是雲兒的事,是昨夜被鎮南王給氣到了。”雲軒不經意的說。
鎮南王?姜寒玉心裡頓時一個咯噔。
不着痕跡的問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又和王爺扯上關係了?”
雲軒正想說話,心裡一動,不動聲色道:“我和他父親相交莫逆,卻不想當今的鎮南王是個是非不分的。我記得當初霍將軍在世時,也曾到府裡做過客,你可見過?”
“見過的。當時老爺和姐姐在涼亭裡待客,相談甚歡,妾身遠遠的目睹過霍大將軍的風姿,當真無人能出其右。只是可惜了……”姜寒玉說着微微嘆息一聲。
“可惜什麼?”雲軒心裡一跳。面上卻是故做詫異的問。
姜寒玉見他注視着自己,心裡頓時一驚,想到自己方纔險些將過往的事情給說漏了,便笑了笑,道:“只是可惜霍大將軍被稱爲戰無不勝的戰神,卻沒想到最終也落得個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的下場,着實讓人唏噓。”
當年霍琛的父親被稱爲不敗戰神,但凡他出徵的戰役,均是以勝利告終,他唯一失敗的一場戰役,代價便是他自己的性命。
姜寒玉此言倒也無錯。
但是雲軒心中卻起了疑。
他忽然想起昨夜霍琛問他,當年霍將軍戰敗前曾寫過一封求救信給他,可是他卻是不曾收到過的。
霍琛的父親死於十五年前,那一年是姜寒玉入府的第三年,那一年,他先是稀裡糊塗的和姜寒玉同榻,圓了房,後來姜寒玉又被診斷出了懷有身孕,柔芙一氣之下,便帶着一雙兒女離開了府邸。
他忙於追妻回府,卻是一直不曾回府。
而那段時日,正巧是霍琛父親戰敗的前後。
若是真如霍琛所言,當初霍將軍寫了求救信給他,又認定了他已經收到,那麼……
雲軒想着,心裡的情緒頗不平靜。
他臉色略白,看着姜寒玉的目光微涼。
“老爺,您怎麼不說話?您臉色看着不大好,可是哪裡不舒服了?妾身這便去喊人……”姜寒玉見他只是默默的看着自己卻不說話,心裡微亂,擔心自己哪裡漏了陷,趕忙問。
哪知她方纔站起身來,雲軒卻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姜寒玉整個人僵在原地,十幾年來,他從不曾碰過她,可今日卻……
姜寒玉眼中全是激動的晶瑩。
雲軒忍着情緒,一觸即放,溫淡道:“不必驚動旁人,方纔不過是聽了你的話,想起我那老友着實死得可惜,一時間有些唏噓罷了。”
“哦。”姜寒玉被他方纔伸手拉住她的舉動攪亂了一顆心,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低低的哦了一聲。
哪怕受了十幾年的冷遇,但是他只要稍微有一個略微不同的舉動,就依舊讓她心亂如麻。
姜寒玉心中苦笑,還真是沒出息,他不過碰了她的手一下而已,卻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似的。
“坐吧。”雲軒淡淡道。
姜寒玉無比聽話的坐在牀邊,略垂着頭,不敢看他。
雲軒微微眯了眯眼睛,緩緩道:“這些年是我耽誤了你,你若是覺得這日子難過,我便向皇上請旨,允你另嫁,至於傑兒,我會好好照料。你無需擔心。”
姜寒玉猛然擡頭看着雲軒,臉上原本浮現的紅暈變得慘白,哆嗦着脣,好一會兒才道:“老爺這是不要妾身了嗎?是不是妾身哪裡做得不好,妾身改就是了,妾身這一輩子心裡就只有老爺一個人,哪怕老爺心裡只有姐姐,妾身也願意守着老爺,求老爺不要趕妾身走。”
她沒想到,方纔還好好的,這會兒卻說要她離開了,姜寒玉只覺得整個人的腦袋都是懵的,猛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雲軒見狀探出手牽起她,道:“我也不過那麼一說,你無需這般激動。你既願意留,那便留着。我乏了,你退下吧。”
姜寒玉見雲軒眉眼間含着疲憊和無奈,又聽他說不要她走了,便服侍着雲軒躺下,退了出去。
出了凌雲苑,姜寒玉只覺得心亂如麻。
這十幾年來,她留在他身邊,他卻好像從來都沒有注意到有她這麼個人似的。
今日他小病,她照顧一日,卻得了他前所未有的好待,莫非過往這些年,是她不夠主動,是她不該傻等?
一時間,姜寒玉心裡懊惱不已,只覺得自己這些年真是白活了。
當年柔芙死的時候,他那般儒雅溫厚的一個人,卻寒聲警告她,說:別再在他身上動什麼歪腦筋,便是柔芙死了,他也不會碰旁的女人,所以這些年來,她不敢靠近,卻不曾想。這一靠近,便是驚喜。
姜寒玉眼中光芒閃爍,心裡暗下決定。
這一日,雲想容帶着楚兒和趙曦出了門,去了趟雲衣閣。
雲衣閣是當初雲軒給雲想容陪嫁的鋪子,雖然說當時生意平平,但是如今見她開得風生水起的,倒也由着她。
若是別的人家出了和離的閨女,怕是要終日將女兒綁在家裡,免得她出去丟人現眼了。
但是雲軒不同,他只關心雲想容過得開不開心,旁的議論卻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只要雲想容開心,便是養她一世雲軒都願意。
到了雲衣閣,雲想容帶着幾個婢女下了馬車,便見雲衣閣外頭圍着不少的人。
雲想容頓時蹙眉,“楚兒,去打聽打聽發生了何事?”
“是。”楚兒應了一聲,匆匆離開。
沒過一會兒,便見楚兒臉色不好的走回來。
“裡頭髮生了什麼事了?”雲想容問。
“是青陽郡主。”楚兒咬牙道:“郡主說咱們這裡的衣服都是用的劣質毒面料。穿在人身上會起紅色的疹子,說咱們坑害人,要咱們賠錢封店。”
雲想容聞言頓時眯了眯眼睛。
這個蔣青,這才成婚多久,就又開始作妖了。她都已經和周牧和離了,蔣青這還想做什麼?
不過,想要陷害她,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雲想容冷哼一聲,嘴角卻帶着淺淺的笑意,道:“咱們便去看看她要如何鬧騰。”
趙曦姐妹和楚兒護着雲想容進了雲衣閣。
此刻雲衣閣聘請的掌櫃的正滿頭大汗的站在蔣青的面前,不斷的說着話,解釋着,但是蔣青卻難得的端着茶盞,不發一詞。
雲想容本以爲會聽到蔣青的尖叫怒罵,卻沒有想到,她竟這般鎮定。
“東家。”掌櫃的本來在和蔣青說好話,希望能平息這場風波,但是蔣青卻油鹽不進,着實讓人頭痛。
看到雲想容,掌櫃的簡直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
“發生了何事?”雲想容淡聲開口。
雖然方纔楚兒已經說了一遍了,但是掌櫃的說的,終歸纔是真實的,更加詳細的。
“雲想容,這店是你的吧。你的店裡出了毒面料,把我的人都給穿壞了,你說我要不要找你算賬?”蔣青一看到雲想容,頓時沒了方纔氣定神閒的模樣,坐直身體冷聲道。
“不知郡主手下何人穿衣出了問題,可叫出來讓我看看。”雲想容淡笑着開口。
蔣青本就是來找麻煩的,自然有所準備,便叫了人上來,連帶着還帶上來一件衣服。
“便是這個婢女,穿的就是你家的衣服,然後就變成這樣了。今天這事不給個交代,別怪本郡主再給你封一次店。”蔣青冷笑着開口,眼中肆無忌憚的全是嘲諷。
如今她對雲想容的恨可謂刻骨。
新婚當日且不說,之後她和周牧和好了,但是有天夜裡周牧喝醉了。和她歡好之時,叫的竟然是雲想容的名字,她聽了之後,心裡當真是又恨又怨,但是那又能怎麼辦?
她如今已經是周牧的妻了,還能改變什麼?後來聽人說雲想容開了個雲衣閣,很多人都跟風開了,蔣青也就動了心思。
雲想容上下打量着那個滿臉起了不少紅疙瘩的女人,又拿起衣服來看着,最後淡淡的笑了。
“雲想容你還有臉笑,你開的什麼黑心的店,將人都給穿得傷成這樣了,你還有臉笑,真是惡毒。”蔣青聲音尖銳的說。
人都是忘性大的動物,加上此刻根本沒有人提起蔣青曾經的事情,一個個都叫囂着要雲想容付出代價。
“本來覺得這雲衣閣的衣服款式好看,料子不錯,卻沒想到竟然用毒面料,真是心思歹毒啊。”
“可不是嗎。看那個女人的慘樣,也不知道這臉還能不能好起來。”
“真是造孽,這種人就該把店鋪封起來,把她抓去坐牢。”
“坐牢,坐牢。”
一時間,門口圍着的百姓羣情激奮。
蔣青和雲想容數度交手,每次都是她吃癟,她被人罵,被人千夫所指,第一次和雲想容處境互換,心裡覺得無比快意。
“聽到了嗎?你這種黑心的商人就該被封鋪子,去蹲大牢。”蔣青說着,湊近雲想容道:“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吧,雲想容,我不會放過你的。”
蔣青的聲音顯得無比的怨毒。
雲想容顯得很平靜,眼中甚至含着笑意。
“你笑什麼!”蔣青怒道。
本是想打擊一個人,偏偏那人卻一臉雲淡風輕的笑對着你,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就好像卯足了力氣揮出一拳卻打了個空,非但沒打到人,自己卻險些摔了,那感覺絕對不好受。
蔣青此刻便是這樣。
“我堅信自己的衣服沒有問題,郡主既然有疑慮,那麼便報官,請官府來判。”雲想容淡然道。
“呵,報官就報官,還不信你能顛倒黑白了去。”蔣青自認安排得天衣無縫,真不怕有官差來查。
雲想容叫了店裡的人去報官,而後便安靜的在店子裡等着,期間不管是蔣青的惡意嘲諷還是外頭百姓的尖叫怒罵,她都無動於衷。
許久之後,店裡的幫工帶回來官差,還帶來了叫雲想容意外的兩個人,霍琛和離王。
雲想容看到霍琛的時候,微微一愣。
自從那日霍琛和雲軒在書房裡爭執過後,雲想容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今日突然在這裡見到,確實有些意外。
“見過祥瑞公主,青陽郡主。”來的是京兆尹的師爺。對着兩人行禮。
原來京兆尹知道報案的雙方一方是雲想容,一方是蔣青這兩個死對頭時,頓時感覺頭都要炸了,這事兒難辦了。
恰巧離王和霍琛有事去了一趟衙門,京兆尹索性請二位幫着走一趟,畢竟二人的身份夠高,能壓住蔣青和雲想容。
離王知道是蔣青和雲想容再次交手的時候,自覺的就來了。他便是不來,霍琛也會叫他來的。
而霍琛,也沒有開口說什麼,默默的跟了來。
這些日子沒有見她了,心裡難受得撕成了兩半。
理智告訴他不必在意那麼多,不管發生什麼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想要雲想容,便一心一意在一起便是。
但殘酷的現實卻令他一刻也安定不能安定下來,若雲軒真和他父親的死有關,那麼雲想容便是殺父仇人之女,他們之間只有仇恨,沒有可能在一起。
他這些時日都沒能休息好。睜眼閉眼都是她,簡直不能更難受了。
今日聽到她又和青陽起了衝突,理智告訴他在事情沒有查清楚前不應該來,不應該見她,可是等他回過神來時,人卻已經跟着離王和衙門的人到了雲衣閣。
霍琛強忍着不去看雲想容,神情淡漠的站在店裡。
而云想容卻忍不住將目光落在霍琛的身上。
不過短短時日不見,他似乎消瘦了些,雖然面容依舊清雋冷淡,但是眉眼間卻似乎有些疲倦。
雲想容看着,心裡微微一痛。
而蔣青看到霍琛和離王一起出現,心裡也是咯噔了一下。
若只是普通的衙門的人來,她一個有權有勢的郡主和一個徒有其名的公主,不管事實如何,她相信對方都知道該如何做。
但是多出了離王和霍琛,這事便存在了變數。
“本郡主可不記得離王和鎮南王什麼時候成了衙門的人了,兩位和雲想容相熟,這是要來包庇她作惡的麼?”蔣青大聲說着,揭露了兩人和雲想容走得近的事情。
外頭的百姓頓時受了蠱惑。不停的說不能讓二人蔘與斷案。
離王笑了,道:“郡主放心,我二人不過是過來湊個熱鬧,可不會胡亂插手衙門的事情。”
“那便好。”蔣青冷哼一聲,轉向師爺道:“這個鋪子的衣服有毒,你們看該怎麼辦吧。”
她話音剛落,那個一直不曾開口的受害女子便放聲大哭了起來,“我的臉變成了這樣,以後還有誰要我啊,這黑心的店,就應該立刻封了纔是。”
她說着,還神色瘋狂的站起身來,將旁邊放着衣服的架子都給推倒了。
她做這些的時候,雲想容一直安靜的站在那裡沒有動,直到衙役將她控制住,雲想容這才淡笑一聲。
上前撿起蔣青帶來的那件衣服,笑道:“你便是穿了這件衣裳才變成如今這番模樣的?”
“沒有錯,就是在你們家買的,穿了之後就這樣,你們這天殺的黑店……”那人哭喊着要撲向雲想容,卻被人死死的扯着,沒能得逞。
“你自己眼拙買了假貨,不要賴在我雲衣閣的身上。”雲想容的嗓音略冷。
“這衣服與你家的一模一樣,你還像狡賴,真是不知所謂。你們還不把她拿下,帶去衙門嚴刑拷問,在這裡墨跡什麼。”蔣青對着一旁的師爺怒道。
師爺滿臉的尷尬,大人倒是躲了過去了,可是他卻是如何都躲不過了。
這可是兩尊大佛啊,他如何得罪得起。
即便雲想容是毫無實權的公主,但是依舊是皇上親封的公主,是相爺的千金,他們如何敢嚴刑拷問?那不是找死麼!
“我爲何要狡賴,旁人都不知道,我雲衣閣的衣服,那都是有特殊設計的,你想隨便弄件款式花色一樣的衣服來冒充,真是打錯主意了。”雲想容冷笑一聲。
轉向一旁的師爺道:“還請這位官爺。隨意在我店子裡拿一件衣服過來,我這便當着所有人的面,自證清白。”
師爺親自去取了一件衣服,遞給雲想容。
雲想容淡聲道:“大家且都看好了。”
雲想容接過那件衣服,將左邊的袖子翻出,找到特殊的縫合口,將那處撕開,露出裡頭繡着的一個秀氣的雲字。
“這印記是我一次突發奇想,怕的便是什麼時候若是出了事情,解釋不清楚,特意繡上的。官爺不妨將郡主帶來的衣服此處也扯開,看看有沒有這印記。”雲想容淡聲道。
蔣青看得臉色微變。
當初叫人仿製此衣時雖然仔細,但是卻不想雲想容竟然在袖子的縫合處做了這樣的手腳,答案顯而易見了。
師爺親自拆開蔣青帶來的那件衣服,裡頭確實沒有。
“郡主,今天這事兒是個誤會,您看?”師爺看向蔣青,爲難道。
眼前這兩人他都惹不起,只希望能就這麼息事寧人了。
“此事既是誤會。那便算本郡主錯怪祥瑞公主了。”蔣青臉色鐵青,沒想到什麼都算計好了,卻偏偏棋差一招,簡直氣死了。
“還不走,留着丟人現眼嗎?”蔣青朝着自己的手下怒喝一聲,轉身便要離開。
“郡主今兒打算就這麼走了麼?”雲想容含笑的嗓音響起。
“你想怎樣?”蔣青轉過身,惡聲惡氣的道。
“想怎樣?我雲衣閣額名聲也不是這般由人污衊的,今日郡主說不得還真要與我一起去一趟衙門,將這污衊我鋪子名聲的事情說個清楚,給個交代。”雲想容臉上的笑容隱去,分毫不讓的說着。
“雲想容,你……”蔣青氣得尖叫一聲,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冷笑道:“你想要交代,好,本郡主給你便是。”
“你個無知下人,自己眼拙買了假貨,還敢言之鑿鑿的找本郡主說是雲衣閣的衣服害的你,今日本郡主便將你處置了,也省得日後再給本郡主丟人。”蔣青說着,猛然抽出鞭子,朝着那個臉上長了疹子的婢女抽去。
身後壓着她的兩個衙役趕忙鬆手,免得自己被殃及。
婢女結結實實的受了一鞭,頓時慘呼一聲在地上翻滾。
蔣青又是一鞭子朝着她揮去,依舊打了個結實。
雲想容見狀頓時蹙眉,想開口說些什麼,蔣青的第三鞭子也已經揮了出來,這次的目標,竟然是自己。
蔣青看着雲想容的目光中充滿了狠辣。
原來方纔她給那個婢女打了眼色,婢女跟隨她的時日長了,便咬牙配合,兩鞭子甩下,她一直朝着雲想容這邊滾,此刻就在離雲想容極近處躺着。
蔣青這第三鞭子,依舊是朝着她那個方向揮去的,但是目標卻是雲想容。
但凡這一鞭子能打中雲想容,她心裡一口惡氣也能散不少,大不了說失手打中。
雲想容臉色略白,她方纔爲了親自演示衣服的特殊設計,離了趙曦姐妹走到了正中間,離她們甚遠,她們根本來不及救她。
雲想容唯一能做的,便是側過身子,擡手擋住自己的臉,傷了身上總好過被毀了容去。
然而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痛楚襲身,雲想容下意識的睜開眼睛看去。
身前站着一抹頎長的身影,將自己完全籠罩在他高大的身子後面,他的手擡起,抓住了蔣青的鞭尾。
是霍琛。
雲想容怔怔的看着他,方纔他不是站得挺遠的,怎麼來得及救她?
她如何能知道,霍琛的一顆心此時還七上八下的跳着,方纔蔣青揮出第二鞭子的時候他就隱約察覺出了不對,及時靠近,這才能救下她,否則……
心裡這般想着,他的目光無比冰冷。
他雖因爲父親之事未明不能靠近她。卻也決計容忍不了旁人傷了她。
蔣青這是在找死。
蔣青被他的目光嚇了一跳,白着臉揚着頭道:“本郡主方纔不過是失手罷了,既然如今祥瑞公主無事,鎮南王可以將鞭子還本郡主了吧。”
“郡主可以好好保管自己的鞭子,免得沒傷着旁人,倒是傷了自己了。”霍琛冷聲說完,手裡微微用了巧勁,鞭子直接朝着蔣青飛去。
蔣青企圖收回鞭子,卻覺得一股大力順着鞭子傳來,她竟有種無法控制的感覺。
“啊。”最終,蔣青尖叫着側過臉,鞭尾卻從她的下頜處掃到了鎖骨處,力道夠足,頓時皮開肉綻。
更關鍵的是,鞭子的勁道足,她的衣衫也被鞭裂,露出胸前些許若隱若現的春光。
圍觀衆人看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衙門的衙役更是如此。
同樣的,心裡又暗暗叫苦。
完蛋的,此時郡主傷了。屆時他們怎麼都逃不脫罪責了。
“這,這……這可如何是好?”那領頭的師爺臉色發白的看着正抱着自己脖子慘叫的蔣青,手腳冰涼。
“還能如何,快些送醫啊。”一旁的離王也微微變了臉色,沒想到霍琛會下這般重的手,趕忙道。
“是,屬下這便去。”那師爺趕忙下令讓人帶蔣青去找大夫。
“雲想容,我不會放過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你。”蔣青痛得尖叫不止,脖子上一道鞭痕到了鎖骨處,若是留了疤痕,與毀容也沒什麼區別了。
衙門的人走了,外頭的百姓見沒戲好看也都散了。
離王快步走到霍琛身前,急急道:“你怎麼這麼衝動,便是看不過也不能下這麼重的手啊,她背後的可是蔣國公府啊。”
霍琛沒有說話,擡腳便走。
“霍琛。”雲想容憂心他的手,見他不理自己,趕忙喊了一聲。
霍琛卻沒有停留的意思。雲想容只能小跑到他跟前,攔住他離開的步子,微喘。
“方纔謝謝你。你的手沒事吧,要不我……”雲想容面上帶着關切開口,然而霍琛卻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直接從她身旁離開。
甚至沒等雲想容將話說完。
雲想容呆立在原地,臉上的關切也僵住了。
而不遠處的離王也是目瞪口呆。
這兩人這是發生了什麼?前些日子不還好好的嗎?怎地今日霍琛卻是這般對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