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婧點頭應下,待方琮說完又下意識地往身側一瞥,頓時臉頰飛紅:“我曉得,你自己也要記得吃藥,回來我可是要查的。水色,仔細着些,若有任何不妥,即刻來找我。”
方琮笑回:“住持說我這幾天將養的不錯,正打算給我斟酌藥量,還說可以配合鍼灸治療,我趁便過去一趟也就省心了。太后那邊人多,我就不過去了,姐姐代我問安吧。九皇子,民女告退。”
燕婧看着方琮走下山去纔回身道:“九爺?請恕燕婧失禮,只是太后還在等着,我先過去摘花。”
唐靖道:“那邊山路陡峭,還是我過去吧,你只說哪幾朵最好就是了。”
燕婧心中驚喜,聞言面上笑得更是甜蜜:自那日兩人不歡而散以來,她一直心中惴惴,本來還對今日的會面頗有些緊張,但此刻看來九爺應是沒有生氣了。燕婧邊走邊道:“那日燕婧失言,惹九爺不快,至今沒有跟您道歉,剛纔在前殿也隨太后給羽妃娘娘敬了香,只望能求娘娘原諒當日我失言之過。”
唐靖笑:“母親不會因爲被人提起就生氣的,你就是心思太細了。皇祖母指的就是這裡的秋菊麼?”
燕婧點頭:“我瞧着旁側那幾朵大紅的就很不錯,這邊金色的開得也好。九爺小心。”她說着便抖開一方碧色綢帕,小心裹住唐靖遞來的幾枝花莖,“這些應該夠了,多謝九爺。嗯,怎麼還有一朵白色的?”
“那朵很適合你做你今天的飾物,嗯?”唐靖垂頭輕拍衣襬,突然彎腰撿起一物遞了過去,“你的?”
燕婧只看了一眼就紅了臉,忙要伸手過去拿,可雙手還捧着菊花,只能紅了臉囁嚅:“九爺既然拾着了就是就九爺的了。原就是做好要送給您的,可惜上次您沒收下,用的還是您送來府裡的霞光錦……”
唐靖瞧着手裡鼓鼓囊囊的荷包,小心將裡面的東西取出來,果見裡面放着一個摺疊整齊的扇套和穗子,他淡淡一笑,仍舊把東西裝回去:“那我就承情了,當時沒收也是好事,你看我還多賺了一個荷包。”
燕婧紅着臉轉過身去,託着新鮮菊花要去獻給太后。唐靖卻站在山路邊,努力分辨山路上的人影……
水色扶着方琮下山,一路被方琮掐着胳膊提醒她不要回頭:“水色,只是被人看着走下山而已,有必要那麼緊張?別回頭,裝作什麼事都沒有才是最正確的,不過被人盯着就不能去華奴的院子了,對了,咱們再去大殿附近轉轉吧?我記得太后離開前殿的時候,柳家的僕人都沒動彈,他們究竟在做什麼呢?”
水色僵硬着身體,直到離開某人的視線範圍才略略放鬆:“柳家的人正在前殿派僧衣僧鞋,那位柳家二小姐滿殿鬧騰着不讓她的婢女做這種事,柳夫人嫌她煩便帶着丫頭隨太后上山,獨留她攬總查看。”
方琮當下興致盎然地推着水色往前殿走:“脾氣暴躁的柳家小姐會給僧人送東西?你快去替我湊熱鬧,順便瞧瞧她的丫頭在不在身邊?不論在不在,你都要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把你剛纔看到的說出來。”
水色挺住身子:“主人別鬧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回去!無論是華奴還是北院,都不夠安全!”
方琮當下收了手:“腦力見漲,不錯。現在整個濟雲寺,只有柳茹的身邊最安全,因爲她個性差且不易合羣,就連殺手都懶得近身。柳茹也深知這一點所以才拼命阻攔她的丫頭外出,但顯然,柳夫人並不在意,而她的丫頭似乎也是不在意的,可是我卻很在意。所以水色,我話都說完了,你也該過去了吧?”
水色看着山坡下在枝葉間時隱時現的北院微蹙眉道:“主人,風裡有血腥氣,還是我陪着您過去吧。”
方琮卻笑,輕薄的面紗被風吹得飄起來:“這麼有趣的事情,當然還是獨享最好,而且水色,你只是個普通平民弱女子的丫頭,真遇到什麼,你又能做什麼呢?憑着她的頭腦,能安排到這一步實屬不易,若是輕易就被你,一個普通平民的丫頭,給破壞了,她剛剛入手的自尊該怎麼辦呢?要學會尊重別人的智商,即使她沒有,你也要試着憐憫。更何況,你覺得區區一個濟雲寺,會有我擺不平的事情麼?快走。”
水色聞着風裡的血腥氣越來越濃,當下不由分說地拉着方琮就走:“我不能由着你胡來,出門在外要遠離是非之地,這可是寒玉姑姑的金玉良言。別回頭,普通的弱女子是不可能注意到血腥味和死人的。”
方琮嘆氣:“你該知道,你是攔不住我的,我隨便一個趔趄就能把你和這件事撇的乾乾淨淨。那位剛進皇家的七皇子妃顯然是低估了皇家的危險和高估了自己的智商。水色,現在離開還來得及,我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你也是。我們在這裡連炮灰都算不上,只要我不說話就能看好戲,何樂不爲呢?”
水色的腳步慢了下來:“當真?我身上有帶着……”
“快走,”方琮搖頭,隨即揚聲道,“我走不快,你先告知方丈,我要遲一刻鐘才能到,請他稍候。”
方琮待水色走遠後才繼續向山下走去,經過北院的時候她掏出手帕點了點額角,一方繡帕便落到了地上。她只做不知,繼續向大殿走去,經過那片小樹林的時候卻停下了腳步,她屈膝一拜:“多日未見,柳姐姐一切安好?上次賞花宴,方琮行事莽撞,還連累姐姐牽掛,當真是失禮了,姐姐莫怪纔好。”
柳茹擺手:“不礙的,是我脾氣不好,不知底裡就亂說話,你別多心。剛纔你進大殿的時候我就看見了,可你身邊人多,我不好過去。方纔遠遠地瞧見你過來,我也就走過來了。你從那邊來,可有看見我的丫頭?長這麼高,人很瘦,穿一身淺碧色的新衣裳,叫小嬋的那個。”
方琮搖頭:“山上人多,吵得我頭疼,所以我就先下山了,並沒有瞧見姐姐的丫頭。這裡背陰風涼,人聲僻靜,姐姐一個女孩兒家可別在這種地方久留。姐姐若是急着找丫頭,何不吩咐下人去做?”
柳茹也搖頭:“罷了,許是被吩咐做事了。我聽說妹妹在亞城有家中經營的產業,不知是做何營生?”
方琮笑:“勞姐姐費心,只是一家叫琳萃軒的小店面,收些古玩玉器之類的。姐姐若是有玩夠了或極想要的小東西,只管說一聲,我打發丫頭親自去府上收拾置辦,不必姐姐拋頭露面,這樣如何?”
柳茹笑:“若能如此纔是最好,只可惜要你多費心。對了,妹妹的店裡既然經營古玩,不曉得是否能修復珍貴首飾?前些時日,我碎了一隻心愛的鐲子,實在是捨不得,待要找店家修補又處處不稱心。”
方琮笑回:“也對,姐姐是侯門閨秀,閨房出來的東西自然是要多小心的,既要店家手藝好口風緊,又要提防那些小人多事,確實要費心。在琳萃軒附近有一家叫如意軒的首飾店,不知姐姐是否聽說過?”
柳茹點頭:“不瞞妹妹,我是那家店的常客,他們家也就常出些新鮮樣式的首飾,別的只能說差強人意了,至於旁的那些店家,差不多的我都問過,實在是……妹妹的店中沒有這方面的能人巧匠麼?”
方琮略微蹙眉:“我又何嘗忍心看姐姐爲難,只是店中雖有幾個夥計會修補玉器,但女子用的首飾從未做過,究竟如何還要看過實物纔好。姐姐的鐲子材質是翠玉還是瑪瑙?款式如何?損壞程度如何?”
柳茹見她說的懇切,心中早已動容,她見四下無人忙悄聲道:“妹妹如此說,此事就是有幾分可行的把握了。碎的是一隻紫玉鐲,內裡有天然形成的金線紋路,很是貴重可愛。我家中規矩大,輕易出不得門,妹妹好歹幫我一次,無論如何先試一試纔好,只是懇求妹妹,千萬別讓旁人知道。”
方琮點頭:“姐姐放心。我還要在這裡住些日子,姐姐若得了空,只管讓丫頭將東西悄悄送來,我親自接着,再讓可靠的人送去店裡。若是有了結果,我該如何讓姐姐知曉呢?”
柳茹想了想道:“王相府的三少在亞城新開了一家長豐酒樓,柳家也有出資,所以酒樓做事的多是柳家的夥計。妹妹只需去酒樓櫃檯處說,柳家的丫頭小嬋要的東西來了,她自然就會去妹妹店裡了。”
方琮點頭隨即又道道:“深秋風涼,姐姐別總站在這風口裡,姐姐許是還有事,妹妹就不多打擾了。”言罷鬆鬆一拜,向華奴的禪院走去。打掃地乾淨整潔的內室裡靜悄悄的,水色滿地轉圈唸叨着主人還沒回來,爲什麼還沒回來。華奴不敢託大,只好唯唯諾諾地跟着,時不時的說句沒事,姑娘放心。
方琮撲哧一笑:“你倆鬧什麼,也不嫌累?這裡可打掃乾淨了?那就好,我要進去歇一會兒,有事你們看着辦,別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