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了劉萱如,柳嫣臉上的笑意難得沒有消退,她勾着紅脣笑得妖嬈:那劉萱如聲音也與柳茹類似,若是在她臉上稍做收拾再配上妝容,足可以與柳茹一模一樣!只是現在急不得,先混過重陽節再說。
次日正是九月初七,劉萱如帶着柳嫣的賞賜再次來到了柳家。柳夫人見這宮女的穿戴俱是自己前幾天送她的東西便知道柳茹已安排好了這丫頭,當下喜得上前來拉着她的手笑:“我就說你穿這樣肯定好看,可惜首飾太過簡薄,跟我過來。”說着就拉着劉萱如直接進了內院,走進了剛收拾出來的閨房。
劉萱如瞧着滿室的雅緻精美,立刻紅了臉:“夫人,奴婢是奉娘娘之命來服侍您的,怎可住在這樣精緻華美的地方?奴婢身份微賤,實在是使不得呀。”說着就要給柳夫人下跪。
柳夫人連忙把人扶住:“好孩子,你的事娘娘都和我說了,我就說和你投緣,想不到你竟是個命苦的,如今我有意認你做女兒,你若是不願也無妨,只管在這裡住着和我做個伴。九月初小茹就帶着賜婚聖旨回本家去了,她是家主嫡女,按照族規,她的婚事要在祖宗靈前告知,如今有了聖上的恩旨,更要在族裡供奉起來,少說也要一個月才能回來。如今這內宅裡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說着就以帕拭淚。
劉萱如連忙勸慰:“都是奴婢的不是,竟然讓夫人傷心,奴婢治罪。”
柳夫人連忙做嗔怒狀:“你若是真的知錯就不要在我面前自稱奴婢,我聽娘娘說,你的名字裡頭也帶了個‘如’字,是如意的如,真是個好名字。你瞧瞧這是多大的緣分,如兒,你可願意做我的女兒?”
劉萱如才紅着臉應了一聲就立刻被柳夫人摟住:“好女兒!你安心在這住着,等小茹從本家回來,你們姐妹就能相見了。快過來,瞧瞧母親給你準備的東西可還喜歡?若有哪處不好,母親再讓人重新置辦。”
劉萱如看着滿屋的錦繡輝煌哪還能說個“不”字,只能勉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得太失禮。柳夫人面上一派慈愛,心底裡不知諷刺了多少句惡毒話,只等兩個人都笑累了才託辭讓劉萱如好好休息,走了開去。柳夫人回到自己院子裡就召來了管事婆子:“客院裡住着的是娘娘宮裡的貴客,娘娘有心想認她做義妹,將來對咱們柳家可是大有助益的,你吩咐下去別讓人怠慢了她,日常的飲食住行和月錢都比照着大小姐在家的份例給。讓針線房的人趕緊給她多做幾身新衣裳,用太后賞下來的料子和庫房裡的新料子做。”
管事婆子小心應着:“老奴這就去安排,只是夫人,二小姐的婚事是不是要安排起來了?”
柳夫人道:“二小姐的嫁妝幾年前娘娘就安排好了,到時候她會從宮裡出嫁,府裡不需要準備太多東西,等欽天監把婚期定下來了再安排也不遲。對了,客院的那位姑娘,你們就稱呼爲如小姐,言行間謹慎些,若耽誤了娘娘和府裡的大事,你們也就不用留下來了!下去安排吧。”
管事婆子小心翼翼地退下,出了柳夫人的院子就趕緊安排下去。府裡的大管家和內院的主事婆子都摔壞了腿,這段時間不能理事,所以很多事都要柳夫人親力親爲。家裡的規矩也有些改變,丫頭婆子們都是提心吊膽地做事,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性命不保。柳夫人擺了一早晨的臉譜,這會兒靜下來就覺得有些累了,剛歇下沒一會兒就有丫頭來報說宮裡送了請帖來,於重陽節請柳家女眷陪太后濟雲寺敬香。
柳夫人拿着帖子看了幾遍,心思一繞就有了主意。柳夫人又歇了一會兒便吩咐人去請如小姐來自己的院子用午膳。劉萱如剛進正廳就有丫頭上來見禮:“如小姐,這邊來,夫人正等着您呢。”
劉萱如繞過小花廳到了桌前,就見滿桌子北方菜色,臉上就露出了笑容:“母親,女兒給您佈菜。”
柳夫人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親自給她夾菜:“有丫頭們呢,你不用忙。來,嚐嚐家裡廚子的手藝如何?如兒,這四個丫頭是你大姐姐未入宮時就在她身邊的,性子好,人也謹慎,如今就安排給你用。另外還有些粗使的丫頭和婆子,等過了午就去你院裡做事,家裡的管事婆子她們也都認得,你若是想要什麼只管打發她們去找人準備採買或是來跟我說。”一時飯畢,柳夫人放下漱口茶就將一直在劉萱如身邊服侍的四個丫頭給了她用,又安排了其他服侍當差的人。劉萱如一一記下不提。
丫頭撤下碗筷羹匙,柳夫人便拉着劉萱如去房裡說話:“剛纔宮裡送了帖子來,今年重陽節太后還要去濟雲寺登高敬香,去年是小茹陪着我去,今年她回本家敬祖,你可願與我同去?濟雲寺風景秀美香火靈驗,亞城很多閨秀都常去那裡上香。我有心帶你去逛逛,也讓大師給你開個平安符和寄名符。”
劉萱如柔聲道:“如兒自是聽從母親安排,只如兒規矩粗陋,如何能服侍太后?倘若失了規矩連累母親和府里名聲可怎麼好?更何況如兒身份低微,雖如今有母親照應可難保不會遇見嚼舌根的小人……”
柳夫人輕輕拍着她的手道:“我的傻女兒,母親只是想借着太后的由頭帶你出去逛逛罷了,那日隨行的女眷必是不會少的,除非太后點了名要近前侍奉,否則根本就見不到人。你到時候就跟着母親走,太后敬香之後那些女眷也就散了。咱們家裡在濟雲寺還有一間院子,最是清淨舒坦,你若喜歡就小住幾日。”
劉萱如道:“雖說如此但如兒萬不能讓母親失了臉面,若是母親定要如兒陪伴同去,還請母親安排一位媽媽教導如兒這方面的規矩禮儀,也免得如兒到時候出醜。”
這話說的規矩又正中柳夫人下懷,她立刻笑道:“本是想讓你去散散心,誰想竟害得你要學規矩。我的好女兒,母親不想委屈了你,你只管開開心心在家裡住着,母親只要看到你高興,心裡就歡喜。不過你說的也不無道理,正所謂禮出大家,咱們家雖不是那等豪門大戶但也是書香世家,規矩是不能少的。既然如兒有心,母親這就安排妥當人午後去你的院子裡教導你禮儀規矩,現在可能安心了吧?”
劉萱如陪着柳夫人說了好一會兒話,又親自服侍柳夫人歇午纔回了客院。午後柳夫人果然派了幾個指點規矩的嬤嬤過來,劉萱如是宮女出身,對日行坐臥的規矩本就瞭解,如今不過是再溫習一遍罷了。不過兩個時辰規矩就已教學完畢,劉萱如還趕得上陪柳夫人用晚膳。
入夜後,柳府也跟着安靜下來,柳夫人累了一天卻有了收穫,不到二更天就心滿意足地睡下。劉萱如挑燈刺繡,二更過半時分也滅了外間燈燭準備休息,精緻的閨房裡有淡淡香氣繚繞,值夜的丫頭睡得安穩。劉萱如披衣起身輕輕推開半扇窗戶將一個細巧的紙條放在窗臺外邊,很快一個小巧的黑影掠過叼走了紙條,劉萱如關上窗戶自去休息。
很快這張紙條就送到了濟雲寺方琮手中,水色端來一盞素羹:“主人,這是下頭孝敬的,用的都是今天早晨剛從山上摘下的新鮮食材,主人潤潤喉吧。時辰不早,主人還是早些安置吧。”
方琮隨手將紙條丟入蜜羹盞中,看着變色的紙條蹙眉:“嗯,本想看完密信就休息的,可誰能料到還能收到這種驚喜?水色,你來瞧瞧是這封密信有問題,還是這盞蜜羹有毒?哎呀,本以爲這些小蟲子在我面前會收起張牙舞爪的德行好好安分幾天,沒想到竟是張狂慣了忘記自己的本分,可真是讓我傷心。”
水色上前查看湯盞,她用銀簪小心地將紙條挑出來扔進一旁的茶碗,片刻後密信便消失在茶杯中,而碰觸了蜜羹的銀簪前端卻變了顏色,水色蹙眉:“這人還真是好心計!這盞蜜羹細說起來竟是無毒的,若非碰到了玉華宮特製的信紙,只怕主人也難以察覺出異樣。這蜜羹裡放了一種致幻食材,一旦服食就會開始夢魘,最後只能靠着日日服用一種毒藥壓制藥性。主人還是先休息吧,奴婢去去就回。”
方琮看着水色端走了蜜羹也只隨便應了一聲,想着方纔看到的密信上短暫的內容,勾出一個意味十足的笑容:玉華宮安排的線人已經成了柳夫人的義女,柳家母女並未察覺,我的戲碼都安排好了,只等着重陽節看小嬋引着她們唱戲。這盞蜜羹送來的時機當真是恰到好處,我身不在局中卻有人要引我入局,如今究竟誰在誰的計策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