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16章

耳邊幾聲泣聲伴着慌亂無章而來,我無視以對,拉了拉了春蘭的手。

春蘭面向我,那臉上的紅腫雖消了些,可這樣看着依舊還是會令我心疼。

“春蘭,現在到你了,你過去瞧個仔細,方纔是誰給了你一巴掌,本宮讓你回賞她二十個巴掌。”

“小姐,我看……我看還是算了吧!”春蘭膽小怕惹事,興許也是不想給我平添麻煩,我知她的心思。

身邊的雲雀一陣惱羞成怒,咬着牙接了話,“春蘭你怎能這般傻?你也是有娘生父母養的,怎能隨隨便便就讓人扇了耳光子?如今有小姐給你作主,你不要怕,直接將那賤人指出來,給她二十個耳光子,看她往後還敢不敢囂張。”

“華蝶衣,你不要欺人太甚。”納蘭珞被守衛押在地上尖叫着,仙姿玉質的面額上一片慘白,怨恨至極的看着我。

我眸光直直的看着眼前之人,深深的吸了口氣,面上仍是保持着那絲平靜,“姑娘此話是己經承認了,是你打了春蘭?”

她面上譏諷一笑,聲音揚得更高了,“那又如何?一個賤婢,我還打不得了麼?”

因她一句話,我的胸口瞬間似堵了一團寒冰,一時間氣息翻涌,再難平靜。

“本宮說你打不得,那就是打不得,方纔直呼本宮其名,外加二十,總共是四十個巴掌,春蘭你若是覺得打着累了,就讓雲雀與柳兒及殿中的奴才她們各自分一點,四十個巴掌,一個也不能少,少了的,本宮算你們頭上,至於其他的人,通通給本宮跪在這院中,這裡的梅枝何時能死而復活,你們就何時起身?”

我憤然的轉了身,只聽見身後聲聲泣聲而來,“王妃饒命啊,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饒命啊……”

待殿門緊緊關上的那一瞬間,我不管納蘭珞是何表情,又或是她口中咒罵了什麼?通通無視,我只知今日決不能再隱忍退讓了。

漸漸入夜,我持筆於案前,可如今的案前已堆滿了揉皺的廢紙,筆下竟然沒有一張是被我畫成的。

這是第幾十張了,我自己竟也弄不清楚了,只知道畫一副毀一副,漸漸的案上的廢紙就多了。

這是春蘭替我準備的最後一張宣紙,如若筆下這副也毀了的話,今日我就不再提筆了。

最後一張宣紙之上己勾出了數枝梅花,昂首怒放,一身傲骨,笑傲冰雪。

我要等的人是否會在這副梅成功的出現在筆下之時,我能看到他的身影。

“小姐……”耳邊一絲輕喚聲讓我筆下了一頓。

雲雀一臉惆悵的望着我,這種神情,我己猜到了結果。

我又低了眸,繼續持筆勾在紙上,“到哪了?”

“到了府門口後吩咐不許任何人跟着,所以我也不知爺現在在何處?”

因雲雀的一句話令我的心微微一顫,手腕不由自主的也跟着顫了來,一團濃墨從筆尖墜下,在紙上泅開。

終是毀了,連最後一張也讓我這麼毀了,外祖父常說書以靜心,畫以怡神,如今我連連毀畫。

幾個時辰內,竟沒有一副梅成功的出現在我的筆下。

每一次勾筆我就會想起那滿地的殘枝,是否有一日我也會像那殘枝一樣,讓人清掃出府外。

這樣的危機感我從攔下納蘭珞欲要甩向雲雀的那一巴掌之時,就己經在內心產生了。

戰天齊會在乎那些殘枝,還是那紅腫的玉顏?

可他如今的方向卻是棄我這殘枝直奔那紅腫的玉顏而去。

我還有多少勝算?我的心裡爲何至今還是沒有把握,這是第一次自己做的事情竟然讓自己這麼沒有安全感。

“小姐,爺莫不是去了……”春蘭的欲言又止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直起身,重重的將手中筆擱了,淡淡笑了笑,“無妨,他總會要來的,這一大攤子爛事,總得有人來收拾才行。”

夜幕已沉沉,寂靜而又高遠的空中懸掛着一輪殘月,伴隨左右的星子異常的稀少。

臘冬的寒風直透人心,我禁不住一個寒噤,冰涼的手指撫摸着同樣冰涼的手臂。

我走在走廊之上,雲雀與春蘭跟在身後,一個都不敢做聲。

“院子裡的那些人怎麼樣了?”我邊走邊淡淡問道。

“己經被拖走了兩個,怕是經不住凍,暈着了。”春蘭跟在身後輕輕的接了我的話。

“還剩下幾個?”我接着問道。

“加上雪兒姑娘總共還剩六個。”春蘭的聲音微微小了些。

我沒有說話,只是覺得納蘭珞還要些本事,竟然在府中早己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戰天齊是何等聰明之人,這等小聰明,他會看不出?也許因爲寵愛,所以睜一隻閉一隻眼罷了。

“小姐,現在爺回了,要不要……”雲雀帶着些許顧忌輕聲問道。

我回頭掃了她一眼,淡淡打斷了她的話,“爺回了怎麼了?爺回了,我就該饒過他們麼?”

雲雀抿了抿脣,擰眉道:“我只是不想爺因爲此事而誤會小姐,那納蘭珞還不知如何向爺哭訴的,到時只怕她惡人先告狀,到最後小姐落了個不是在先,豈不是便宜了她。”

我駐足,胸口一悶,冷冷回眸,陡然間拉下臉來。

雲雀與春蘭觸及我目光,身子一顫,紛紛低頭再不敢開口。

雲雀是最瞭解我的性情,我很少拉臉。

一旦拉臉,那就是我根本無法再壓抑心中的情緒,從而讓情緒顯現在了臉上。

看着身後緊縮不敢做聲的兩人,我亦抿脣不語。

胸口卻似堵了一團厚厚的寒冰,一時間氣息上不來,也下不去,竟在胸口放肆的洶涌,難以抑制。

這是早該想到的,從我決心想要治治納蘭珞那囂張氣勢之時,我就想到了戰天齊是她身後最結實的後盾。

她可以隨意出入府中,她可以一句話讓府中之人幫着她折我的梅,她可以肆無忌憚的揮打我身邊之人,她甚至還可以先我一步得到戰天齊的安撫。

她去了靜思閣,他一回府便急着跟去了靜思閣,而這個靜思閣是我根本就無法觸及的地方。

他說過今晚陪我用膳,他還說過,每年的梅花都不許我錯過。

可如今他所說的都不做數了麼?

還是我從一開始就會錯了意,或者是我一廂情願的異想天開?

想到這裡,我再忍不住開始脣邊一點一點的失笑,心口卻刺痛,痛到了極處。

我伸手撐了廊柱,按住胸口,帶着苦笑的猛咳了幾聲。

雲雀與春蘭都慌了神,忙扶住我,“小姐……快,快傳李太醫……”

“不許去。”一聲低斥,我拉住了春蘭的手。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雲雀手足無措,幾欲哭出來。

看她焦急神情,我又抵不住胸口的氣息亂竄,連聲咳了幾聲。

漸漸緩過來後,輕輕的靠着廊柱,茫然望向四周,卻依舊不見那人的身影。

回眸之時,滿心片片荒涼,冷意陣陣透骨。

我驟然低頭,緊撐着胸口的一絲氣,極力隱忍心中悽楚,終是隱忍不住,又一陣猛咳從喉間洶涌而來。

雲雀猛然拉扯我袖子,朝我的裙邊直直跪了下去,哭着道:“小姐,雲雀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李太醫說了,你胸前那一掌傷及了心脈,若是情緒過激,會有性命之憂,讓雲雀去喚李太醫吧,雲雀求你了。”

聽着雲雀口中的話,我忍住喉間的氣息亂竄,不住的苦笑了起來,“李太醫……你去喚李太醫……喚來李太醫……你家小姐我死得更快。”

“小姐……”雲雀止住泣聲呆愣着看着我,眸中的淚水順流直下,口裡卻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我意識到了自己從未有過的衝動,我怕我還會說出一些過激的話來,甩開春蘭的手,只想讓風好好的吹醒我這無法控制的腦子。

剛一轉身,身後春蘭撲通一聲,我的眸中撞入戰天齊負手而立的身影。

一襲青袍,高冠束髮,愈顯清冷峻朗。

“還不扶王妃回屋。”他皺眉一聲低斥。

我一時恍惚,風穿過我的耳邊,他從身邊一躍而過,吹起我衣帶飄拂,透衣生涼。

回到殿中,我躺在貴妃椅上,雲雀與春蘭都退至外殿。

戰天齊背手站在案前,靜靜地,任寒風吹動着他身上的衣袂,側影冷如寒冰。

他眸光落在了案上那些成皺的廢紙之上,半響不語。

月光下那張俊美的面龐竟在那些成皺的廢紙之上蒼白了幾分。

他皺着眉,雖神色沉穩不動,但只要那眸中的寒光微微一動之時,便能讓人感覺到絲絲涼意。

見他如此,我的心沉了沉,一口氣仍是悶在胸口,不上不下。

“非要這般鬧麼?”他轉身望向我。

“爺這是在責怪於我?”我微微收回了眸光,扯了扯身上蓋着的毛氈子。

他眸光微動,稍稍移開目光仰了臉看向殿中的天花板,嘆息悠長,“折梅之事,是因爲我的一句話才讓珞兒有了此舉,你的氣可撒在我的身上,殿外的幾個奴才也只是聽命於珞兒,該罰的也罰了,珞兒好呆也受了你四十巴掌,就算心中有氣也該消了。”

因他一句話,我低眸沉默了,半天,直到脣角慢慢盪開一絲淺淺的笑意,非喜,即是悲。

“爺的意思,我懂。”我自外喚了一聲,“雲雀……”

雲雀掀簾而入,低頭側身向戰天齊行了禮,而後神色帶着些許顧慮的問道:“小姐喚我。”

我面上帶着淡笑開了口,“你速去把殿外受罰的幾人請入殿中來,而後再命人在殿中多添些炭火,弄些去寒的薑湯,好生照顧着他們,就說我這個王妃對不住他們。”

雲雀詫意擡眸看我,眸中分明不解我的話,側眸看了看身邊的戰天齊,雙手擰得緊緊就是不知如何做纔好。

我低低斥聲道:“還不快去。”

雲雀只好點頭,欲要轉身之時,一絲寒凜的聲音響起,“不用去了,就讓他們跪着,死了也活該。”

“是。”雲雀退了下去。

戰天齊一步一步邁向我,臨桌坐下,擡起手邊的茶水時,喝得有些急促。

放下茶杯,他看向我,低沉一語,“滿意了?”

我凝眸看着他,胸口有說不清的感覺翻騰而上,“我不懂爺的意思?”

他轉了眸,聲音依舊帶着些行低沉,“我知道你心中有氣,都怪我,一直忽視了你在這府中的地位,你怎麼着都好,就是不要在心裡窩着氣,多顧忌顧忌自己的身子纔是。”

我心中狠狠一抽,他越這樣說,我越是心痛得厲害。

我睜着眸看着他,眼中開始陣陣酸澀涌來,“爺這是在替納半珞求情,讓我不要再傷害她,對麼?”

他不語,陷入一片無聲之中。

半響他的嘆息聲而來,“她性情如此,你又不是才結識她,先前可以忍讓,爲何現在又不能了?”

他的話讓我頭皮有些發麻,咬了咬脣,輕聲笑了起來,“爺都說了,那只是先前。”

他轉眸凝視我,其中眸中的寒意一點一點慢慢的變得深沉,映着燭火浮光,似乎流露出了一絲無可奈何,“她救過我的命,這一次就當作是我欠你的。”

納蘭珞救過他的命,原來救過他的命,我在心中反覆的念着他口中的話。

納蘭珞可以肆無忌憚的在府中任意妄爲,甚至連連欺辱於我,是因爲她對他有過救命之恩。

我心中的忌妒開始一點一點的加劇。

明明他是在與我解釋,可我爲何聽到他的解釋我會更加的在意,心也會跟着更痛。

突然臉上一絲觸動,他也不知何時來到了我的身邊,溫暖的指腹在我臉上輕輕撫過。

他望着我,眸中的情緒開始回到了最初的寒凜,“告訴我,你爲何說李全安會讓你死得更快?”

我心頭一怔,想起方纔在走廊之時,心中悲怒而出的話,我知道他聽到了,可沒有想到他會選擇在這時問我。

我沉默了半響,直直的看着他的雙眸,終是淺淺一笑,“如若我說,與這折梅之人有關,爺是信我,還是信這折梅之人的哭訴?如若爺信這折梅之人的哭訴,那這自討沒趣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多說無益,還不如明哲保身,也許我還能多活幾年。”

他從我的臉上慢慢的收回了手,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看出他此時的心境。

他被我的話怔住了,也被我的話開始思緒紛亂。

我早就猜到的結果,爲何還是執着的直直的看着他,想要從他口中得到那出乎意料的答案。

他從我的眸中轉了眸,手下微微收緊,聲音卻仍是一絲淡意,“李全安的事情我會調查清楚,如若真與珞兒有關,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起了身,是要走麼?

我伸手拉住了他揚起的衣袖,藉着他衣袖一點一點的坐起來,從自己手中取出一瓶丹藥遞向他,“這是李太醫配製的丹藥,爺也許能派上用場。”

“爲何不早告訴我?”他抿脣,眉宇微擰,深沉的眸色間不知是憂還是愁。

“因爲不知爺心中在乎的是這製藥之人,還是我這條命?”我嘆息一聲,脣邊微微勾起,似有似無的一絲笑意中帶着幾分執着的試探。

他看着我,不語,眸光在眸中漸漸轉深,終是伸手接過我手中的丹藥,卻沒有回答我的話。

邁步之時,話題直接回到了今日的問題根本之上,“院中的梅,我會讓人重新種上,定會還你一個完好無缺的梅園。”

就這樣走了,我也不知何原因,自己竟會將身邊的茶杯緊緊的握在手中,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走遠的身影,將手中的茶杯竟在胸口一絲氣焰亂竄之時,往地上狠狠一碎。

“哐當……”一聲響,杯碎於地。

碎片飛向他的腳邊,他腳下一頓,停了下,卻依舊未轉身,也不語,等到腳邊的碎片旋轉着停止在他腳邊之時,他又重新邁出了步子。

我的心倒抽了口涼氣,懸在半空中的手無力的落在胸前,直到他的身影一點一點的消失在垂簾之後。

“小姐……”雲雀與春蘭竄了進來,看見一地的碎片,呆愣在原地。

我淡淡掃了她們一眼,揚了揚手,“我沒事,這裡有我收拾就行了,你們都折騰一天了,下去歇着吧。”

她們依舊不走,還欲上前拾起地上的那些碎片之時。

我低吼了一聲,“都說了,這裡不用你們,退下。”

“是。”

雲雀春蘭退下後,殿中開始恢復了一絲寂靜。

我起了身了,走至窗前,己聞不到那泌人心田的梅香,只有淡淡悲涼與淒寒。

月移影動,不知過了多久,我站此處一動不動,腰竟酸了,腿也開始麻了,身子早己涼透。

轉身邁步將地上的碎片一點一點的拾起。

回到牀榻之上,睜眼閉睜之間總會有那些面容出現,也不知反反覆覆出現了多久才讓我閤眼。

總之 ,我記得閤眼之時,天邊己見了一絲光亮。

次日一早,剛睜眼,我便聞到了梅香,而且香味比起平日裡更濃了些。

我欠了欠身子,掀起牀縵,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大片開得正盛的梅花,讓我有些詫意。

昨日殘枝一片,今日卻是另外一番欣欣向榮的景象。

我以爲是我的錯覺,難以置信的跳下牀,赤足至窗前,閉了閉眼,梅香四溢,泌入田地,讓我不得不相信眼前一切真實的存在。

“小姐醒了。”雲雀推門而入。

我回頭,她臉色一變,驚叫出聲,連忙提着鞋撲了過來,“小姐怎能赤足在地上,這地間寒涼若是傷了身子該如何是好?”

她一臉着急與惱怒,可我卻不在乎,而我在乎的正是這突然出現的滿院梅枝。

“院子是怎麼一回事?”我穿上鞋接過她手中的洗漱水問道。

雲雀隨着的問話,看了一眼窗外,便轉眸向我遞來的錦帕拭面,答了我的話。

“昨日在院中跪着的其他幾人一大早就讓管家領了去,到現在還不見管家將那幾人帶回來,怕是被爺趕出了府。”

她會錯了我話中的意思,我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錦帕說道:“我說的不是這幾個人,而是這院子裡的梅花。”

她一陣恍然,脣邊微微露出了一絲喜悅之情,還帶着一絲得意的語氣迴應道:“小姐也看到了,這滿院子的梅枝,可是從皇宮中移植出來的。”

“皇宮?”我滿腹疑慮的重複着她口中的話。

她笑着衝我點了點頭,“可不是,爺晚夜從這殿中離開後,便連夜趕至了宮中,從宮中移植了這些臘梅回府,又怕吵着小姐,所以爺只能親自帶人動手,可見爺對小姐是真的好。”

我心中因雲雀的話微微一怔。

原來是戰天齊所爲,突然想到他昨夜離開之時向我承諾定會還我一個完整無缺的梅園,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可又能如何?

折了舊梅,添了新梅,那梅花存在的意義可就大大不同了。

我無聲一嘆,走至銅鏡前坐下,看着鏡中的自己,膚如凝脂,面如白玉,風華絕代,傾國傾城。

可一細看,卻令我突有一種感覺,竟然連自己都覺得自己陌生了。

面容一塵不變,陌生的是那眸中的情緒,與內心的糾結。

以前的我可以對這一切淡然無視,而如今銅鏡中的我卻是另外一番模樣,妒忌,怨恨,悲涼,悽楚……太多的情緒己悄無聲息的駐入了我的雙眸,霸佔了我的心。

人生總會有蛻變,就像那些花兒一樣,開了終會有敗落的一天,敗落了終會有重生的一天,只不過己失去了那本質的靈魂。

如今我的靈魂又停在哪一個層次,是在敗落,還是重生,或者是永遠的失去。

“老奴見過王妃。”殿外管家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手中的玉梳一鬆,這才發現掌心中玉梳給我留下的痛意,回頭揚了揚袖,“管家不必多禮,起身吧。”

“謝王妃。”

他手裡端着一個黑色的盒子,還用一塊黑布蓋着,蓋得嚴嚴實實,顯有幾分詭異。

“管家手裡端的是什麼?”我帶着一絲疑惑的問道。

他微微垂了眸,有些顧慮的答了我的話,“這是爺讓老奴送來的,只是這裡面的東西,老奴擔心王妃看了……”

他欲言又止,看了我一眼,又匆匆的低了眸。

倒是身邊的雲雀一絲好奇,邁步至他的面前,伸手便將那層黑布掀了開來。

“姑娘……”

管家一聲還未得及阻止,雲雀就驚叫了一聲,“啊……”

而後滿臉蒼白,捂着雙眼不敢再看下去,接着便是胸口一陣難受,跑了開來,幾聲強烈的嘔吐聲傳來。

黑布之下到底是何物?爲何雲雀會如此反應?

這樣的一個念頭如閃電般的直入我的眸中。

我微微起了身,只見邊在嘔吐的雲雀,邊向我搖着手,“小姐,小姐不要看……”

我無視雲雀的話,伸手將管家手中盒子上的黑布伴着深呼吸一併掀開了來。

我眸中一驚,手中的黑布在我顫抖的手中遺落,又重新蓋住了盒中那些血淋淋的手指。

我胸口一絲難受洶涌而來,藏在袖中的手開始一點一點的收緊。

管家擡眸看我,我仍是一動不動,直到雲雀撲至我身後,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姐……”

我眸光微閃,從呆愣之中回過神來問道:“這是……”

管家嘆了一聲答道:“這是昨日折梅的幾個奴才的手指,爺命令人給剁了,至於雪兒,她是府中的掌事,爺念在她這些年盡職盡責的份上,留了她的手,讓她去剁下其他人的,雪兒害怕之下便暈倒了,醒來後就瘋了,其中還有一隻是李全安李太醫的,爺讓老奴轉告王妃,往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請王妃安心。”

我轉了眸,重回了銅鏡前坐下,袖中緊着的雙手浸入一絲冷汗,低低的揚了揚袖,“拿走。”

“是。”管家帶着那些血淋淋的手指離開了。

雲雀顫抖的聲音響在我的身後,“小姐,這太可怕了。”

而我卻擰着雙手淡淡的回了她一句話,“剁了也好,這院子裡的人和梅……都安生了。”

一日又過了。

整整一日,我看着院中的梅花輕輕的飄逸在寒風之中,可眼前一直都閃現着那些血淋淋的手指。

直到當我躺在榻上寐睡昏昏時,夢中依舊還是離不開那些血淋淋的手指。

“不要……”

我猛的從那些血腥之中睜開眼,耳邊只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止於塌側。

我大汗淋漓,看着眼前的身影,卻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臉頰一絲溫暖而過,撫過我額前紛亂的髮絲,柔聲問道:“怎麼了?又做噩夢了?”

我喘着大氣這才瞧清楚面前之人,原來是夢。

我極力的自心底深深的吸了口氣,順着他撫過的髮絲理了理那驚慌的面容,“爺何時來的?”

他從我額前收回了手,輕輕一嘆,“剛入殿,就聽見你驚叫的聲音,原來你是在做夢。”

夢,方纔的夢中我看見無數只血淋淋的手向我襲來。

我閉着眼胡亂的揮手阻擋,怎麼也擋不住,一雙血手緊緊的鎖住我的喉嚨。

我的呼吸一點一點脆弱,直到我驚叫醒來,眼前仍還是那血腥的一幕。

“我夢到了那些人的手。”我擡眸看向他,抿了抿脣,喉嚨間似乎依舊還留着夢中被血手鎖住的窒息感。

淺微的燭光下,他的眸光微微一動,乍現一絲憐愛,“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看到那些。”

他伸來手臂將我和錦被一起納入懷中,緊緊地抱住。

我偎依在他的懷裡,鼻中酸澀,心中狠狠一動,忍不住伸手圈上他的腰,將臉藏在他溫暖的胸膛之上,附耳貼着他的胸膛,聽着他的心跳聲,我根本就弄不清自己心裡到底是何感受?

明明氣他,氣他護着納蘭珞,當我看到那些梅,那些血淋淋的手指時,我心中的氣更甚了。

所有人都受罪了,爲何單單隻有納蘭珞,只有罪魁禍首平安無事。

縱然他一夜之間重回院中梅,剁他人之手,爲我做了這麼多,那也只不過是他想替納蘭珞受過。

可我如今還是要緊緊偎依在他的懷裡,我是否也應該向納蘭珞那般在他面前哭訴一番,又或是鬧一番,不用那麼堅強,不用那麼淡然,不用那麼隱忍,他是否纔會像心疼納蘭珞一樣來心疼我。

殿中燭火微顫,眼前因爲他衣服之上嵌着的金絲而晃眼,晃得眼中竟有些痛了,痛得都不敢再睜開眼睛。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的聲音突然響在我的耳邊。

我微微一愣,從他的懷裡抽出臉來看着他問道:“去哪裡?”

“去了就知道了。”他只是抿脣一笑,將我輕輕的靠在牀沿上,起身爲我取來了衣裙。

我接過他手中的衣裙穿好,欲要下牀之時,身子一懸空,落在他的懷裡。

“爺……”我驚呼一喚,欲要從他的懷裡掙脫開來。

他的脣邊一絲淺笑而過,“不要動。”

一絲羞澀之意襲上面頰,我難免有些不適的緊了緊他的臂膀,“我可以自己走。”

“就讓我抱着你吧。”

他根本就沒有給我機會從他的懷裡掙脫開來,隨着他腳下的步子響起,我的心惶惶而動,一剎那如墜雲端的無措,似歡喜,又似惘然。

靜靜的夜裡,寒風刺骨,在他的溫暖的懷裡,我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冷。

總覺得走得有些遠了,可似乎還是沒有到達目的地。

我雖不知他要帶我去何處?可我卻擔心他抱着我此時累不累。

“別這樣看着我,我不累。”他淡淡的眸光偏向我。

我眸中一怔,匆匆的轉了眸,不再看他,也不再說話。

一路走過來,似乎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了。

他也放慢了腳步,當我從披風之中抽出頭來時,眼前的一幕竟如此的熟悉。

原來是禁地,他要帶我來的地方竟是禁地?

這些思緒伴着腳步聲一步一步靠近那久違,也可以說一直壓抑在我心中的那三個大字,靜思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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