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泛起暮色,玄啓拉着寒雪的手邁進有些昏暗的玉泉殿內,香染自覺地上前將燈盞點亮,待玄啓看清殿內簡樸清平的擺設,視野所及之處,讓他心中陣陣緊縮,眼中平添一絲難耐的怒火與心疼,握着寒雪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偌大的玉泉殿內,除了桌椅牀櫃等生活必須的傢俱,幾乎,可以用空空如也來形容,唯一入得了眼的,大概只有那盞燭火通明造型奇異,同時還點綴着斑斑鏽跡的十五連枝燈了。
下旨將寒雪禁足之時,他曾明令將明華宮一切月例用度減至三成以示懲戒,他料想主僕二人的日子會過的樸素一些,可沒料到竟然會清苦若此。按理說,以正五品嬪位三成的月俸,這明華宮又只有她主僕二人,就算她們遭遇了宮人的冷眼,也不至如此。想必,寒雪所遭受的冷遇,遠遠不止他所知道的被勢力宮人薄待了那麼簡單。
然而,這個倔強的小女人,竟然從來沒有過一句抱怨,只安安分分地呆在這裡,守着她的執着,這,讓他嚐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這樣的她,讓他更加想要撕掉她倔強高傲的外表,看看被她深藏起來的屬於女人的柔弱。
玄啓拉着寒雪在殿內唯一一張老舊的木桌前坐下,鬆動的桌身經不起二人的碰觸,竟然很不客氣的輕晃了晃,這一晃,只晃得寒雪面色有些微窘尷尬,同時也徹底激起了玄啓的怒火。
“韓徵,將負責分配明華宮每月月例用度的掌事太監給朕綁來!朕倒是要看看,是哪個奴才膽敢奴大欺主,把明華宮搞成如此模樣!當真是可惡至極!”
平日,不受寵的妃嬪遭受刻薄冷遇,本就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可這一次,那些貪心之人犯到了皇帝的手裡,恐怕這下場是逃不得一個死字。更何況,韓徵看的出,這位帝君對這個不受寵的雲嬪,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不在意。韓徵暗歎一聲,即使他不贊同宮人勢力的做法,也不願看着這宮裡再多添幾縷亡魂。身爲奴才,這命,早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了。
“且慢!”寒雪出聲阻止了韓徵邁出殿門的腳步,“陛下,這件事,陛下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可以嗎?”
“不準!”玄啓咬牙切齒地怒道:“朕堂堂一國之君,豈容有人在朕的眼皮底下胡作非爲?”
“那,嬪妾懇求陛下可以從輕發落。”
待玄啓說出“不準”二字之後,她仍是不放棄的說出這一句,無疑又是忤逆的。但是,讓她眼睜睜地見死不救,也是實在做不到的。
“你求朕?”玄啓倏地收緊鳳眸,意味深長地盯着寒雪微蹙的眉下一雙乾淨的眼睛,這個蠢女人,不爲自己求他,如今,卻爲了欺負她的奴才輕易地對他說出“求”字,她的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東西?想顯示她很寬容大度嗎?
“是,嬪妾求陛下,能不計較,便不計較吧。嬪妾,並不在意這些。”
寒雪淡然而堅定地語氣,讓玄啓突然間想起一年前,她求他許她安寧時同樣堅定淡然的眼神。只是,她的無所謂,總讓他覺得只有面對他時,她纔會表現出這樣的不屑和不在意。似乎從她一年前入宮開始,那個在宮外表情靈動的女子就不復存在了,倒是她的性子一如既往地固執。這樣的她,沒了最初的隨意,卻讓他無力而憤懣。
“朕才知道,原來朕的雲嬪是個如此寬厚之人。”玄啓沉聲道:“納蘭寒雪,你覺得你一年前對朕說了那番話後,如今的你,還有什麼資格來求朕呢?你又憑什麼認爲,朕會答應你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