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容華保重,微臣告退。”薛良沉默片刻,心中有話要說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只得應聲提了藥箱告退。他當御醫不是一天兩天,宮中妃子用如此手段爭寵的戲碼幾乎每隔幾天都要上演一次。只是,他從沒想到,這個曾經孤傲如風雪中一朵寒梅的女子,有一天,也需要用手段來攏住變幻莫測的帝心。心,痛嗎?爲她,還是爲自己呢?
蕭湘目送薛良出去,她知道,她的話薛良是聽得懂的。就憑他們相識一場的交情,她肯定薛良絕對會幫她到底。想一想方纔玄啓焦急關切的目光,她的心裡就滿滿地都是甜蜜,讓那個納蘭寒雪見鬼去吧!只可惜,沒能趁機將火燒到她的身上。
然而,蕭湘卻不知道,玄啓眼裡的焦灼和擔憂,有一多半是因爲怕那個無辜單純的女子被牽扯進來。
玄啓很矛盾,他一邊想讓寒雪認清形勢來依靠他接受他,又一邊擔心她應付不了那些善攻心計的女人們,更怕她在這樣的混沌中同其他人一樣,迷失了自己。他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要相信她,又一遍一遍地希望她可以成長起來。無論哪一種,他都希望這個讓他另眼相看的女子,能夠將她的純保持到永遠。
紫宸殿裡燈火通明,玄啓將手裡的摺子合上又翻開,硃批御筆懸在半空,好半響都沒有寫下一個字來。
“韓徵,雲嬪她,認錯了嗎?”他懊惱地站起身來,來回踱着的腳步顯得煩躁無比。他狀似隨意地一問,心中卻是期待着韓徵給他肯定的答案。簡單的一個“是”字,便能給他寬恕她的理由。
“回陛下,雲嬪主子,仍是一個字都沒說。”
“什麼?”
玄啓驚怒地瞪着殿外某個方向,滔天/怒火險險將紫宸殿的殿頂掀了開去。
“好,很好!她不認錯,便讓她一直跪着吧!”
玄啓呵斥宮人的聲音響了好一陣,寒雪遠遠聞得他怒不可遏的訓斥聲,冷笑着排斥掉耳邊所有的聲音。他在生什麼氣呢?生殺大權握在手心,他只消一句話、一個眼神,或者一個手勢,別人就要老老實實當他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哪怕操刀之人並不是他,也不能做絲毫反抗。否則,那就叫做“抗旨”!所以,他有什麼好不平的呢?
寒雪擡頭看了看沒有一絲光亮的夜空,覺得自己有些熬不住了。又要下雨了吧!天邊已經隱隱有雷聲傳來,這個時候如果下雨,她就真的支持不住了吧!可是,她不想低頭,真的不想,所以,可不可以請上天不要下雨?
寒雪在心中默默祈禱,原本受涼的身體飢寒交迫,已經感到頭漸漸昏沉起來。可上天並沒有聽到她的祈禱,這雨像是斷了線的玉珠,轉眼從一顆顆變成一串串,最後水幕般傾倒而下。
她以爲玄啓是個心軟的人,她這樣跪着,便能讓他放過香染。可她卻忘記了,他是帝王,心軟在他的字典裡,只會成爲“懦弱”的代名詞。
如今,就連天,都不贊同她嗎?
寒雪仰天苦笑,任由冰冷的雨水落在她臉上、身上,然後落進她的心裡,鑽進她的骨頭裡。周圍的一切突然變得遙遠,她只覺得有一雙無形的手拽着她,往無邊無盡的黑暗中拖去,她的意識越墜越深,用盡力氣也回不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