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得巫花容怒氣衝衝地離開,這些護院也是面面相覷,本想着殺一殺這小子的氣焰,沒想到就這麼跑了,非但如此,他竟然連銀子也搶了回去,如此一來,他們對蘇牧也就沒什麼好臉色了。
“咱們這裡還要做生意,公子煩請移步吧!”
他的刀頭還沒有歸鞘,便這麼般帶着些許威脅的意味,朝蘇牧下了逐客令。
宋乾也是臉上掛不住,他們在幽州潛伏了這麼久,竟然連一座老君館這樣的高級窯子都進不去,而且還帶着繡衣指使軍的老祖宗,若傳將出去,還不得讓袍澤們笑掉大牙啊!
正當他目光一厲之時,卻見得蘇牧稍稍往前了一步,那些個護院都是老江湖,對危機極其敏感,當即後退了一步。
蘇牧卻仍舊帶着淡淡的微笑,手掌一攤開,便露出掌心之中一枚銅錢來,朝那護院說道:“不知道某算不算是老主顧?”
那護院雙眸微眯,視線如針一般注視着那枚銅錢,頓時臉色大變,慌忙收刀入鞘道:“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倒是唐突了公子…不知公子尊姓,小人這就帶您去見掌櫃的…”
宋乾站在後頭,也看不清蘇牧手裡頭的銅錢,蘇牧將那銅錢露了一會兒也就收了,他直以爲蘇牧往前頭一站,就≠↖,..把那護院給嚇住了!
非但如此,那護院頭目身後的弟兄們也是面面相覷,不知自家大哥爲何突然就縮了。
蘇牧仍舊波瀾不驚,朝那護院說道:“某就是過來看看,至於見不見大掌櫃,再說吧。”
護院見得蘇牧刻意提起大掌櫃三字,竟然連大掌櫃都有些不屑一見的意思,頓時對蘇牧的身份又往更高處猜,也是心裡直打鼓。
不過這事兒也怨不得他,若非他是館主身邊的老人,也不清楚這銅錢的來歷,再者,蘇牧若第一時間拿出這銅錢來,雙方也就相安無事了,又何必鬧騰這一場。
只是他轉念又一想,蘇牧連大掌櫃都不放在眼裡,想死過來視察君子館的情況的,若一開始就表明身份,又怎麼能夠見識到老君館的最真實的一面?
“是啦是啦!這公子哥可不是一般來頭,說什麼也要找個機會,給館主通報一聲!”
那護院一邊將蘇牧領進老君館,一邊心裡尋思着。
雖說蘇牧已經隱約暗示他,不希望他驚擾了館主,可護院忠心耿耿,也是怕蘇牧看出些什麼來,到時候蘇牧拍拍屁股就走了,館主卻是要將火氣都撒在他這個下人的身上了!
蘇牧帶着宋乾,進得了老君館,便來到二樓的一處雅間,宋乾自顧進去掃視了一圈,排查了一遍,這才朝蘇牧點了點頭,示意房間之中沒有什麼貓膩。
蘇牧站在二樓的欄杆邊上,看着稍顯冷清的大堂,也不知在想着些什麼。
而穿過大堂就是君子館的庭院,蘇牧走進二樓的雅間,來到後面的露臺,才發現原來庭院裡頭纔是最熱鬧的地方。
但見得那庭院中間是一座寬闊的高臺,飾以各種花草,而高臺的頂棚則是各式各樣的花燈,高臺四面坐着不少賓客,臺上兩名衣着暴露的西域奴婢,正如兩條交媾的白蛇一般妖嬈而舞,就連那些撫琴擊板的樂伎,都是身材豐腴秀色可餐的北地美人兒。
這些賓客也是率性灑然,有面目堅毅的武夫,在桌邊喝酒吃肉,也有文雅的儒士,跪坐於榻上,品茗賞花月,二樓雅間之內更是幽香絲絲縷縷,有老君館的女才人,跟一些上了年紀的老儒生在手談。
而一樓的牆板則傳來有節奏的急促撞擊聲,碰碰碰碰,聽着這聲音,就足以讓人浮想聯翩。
總之放眼一看,便知曉這老君館果是花樣百出,總有一款滿足你,無論你是文人雅士還是魯莽武夫,都能夠找到適合自己的消遣,都能夠在這裡盡情地釋放。
蘇牧整日裡修煉內功,耳聰目明,靈覺過人,只是審視了一圈,便發現這庭院之內竟然大多數都是練氣的高手!
特別是那高臺左側的一羣客人,當蘇牧的目光掃視過去之時,那席間一名老者猛然擡起頭來,陡然睜開眼睛,與蘇牧對視了一眼,而後眯起眼睛來,那氣度也讓蘇牧心裡泛起不安。
因爲他能夠感覺得到,這老者的武道修爲,絕對不在自己之下,起碼在境界上,絕對要比蘇牧高上一籌!
除此之外,蘇牧還發現了好幾處格外安靜,只是低聲交談着的文人楚客,他們給蘇牧的那種危險感覺,甚至遠超那些看起來雄赳赳的魯莽武夫!
這老君館能夠稱雄北地綠林,成爲明面上的大勢力,果是臥虎藏龍,而根據宋乾的情報,這些人名爲老君館的顧客,實爲老君館的供奉和客卿。
老君館便是用這種近乎明目張膽的方式,開門廣納整個北地的英雄豪傑,在座賓客之中,竟然還有髡頭結髮的契丹人!
而這些契丹人並不是獨坐一隅,眼中雖然仍舊有着孤高的桀驁,但也與一些漢人好手有說有笑,大焱官話和北地契丹話,甚至各地的方言,都摻雜在一處,彷彿全天下的強者,都聚集到了這裡一般!
若非蘇牧要先進來探一探,真要任由着巫花容那小丫頭衝撞進來,根本就討不到任何便宜,更像是羊入虎口啊!
僅僅只是庭院這一處,便展現出如此龐大的底氣來,更漫說二樓的雅間和三樓四樓高層,加上庭院後頭那些精舍裡頭住着的大人物。
這些人林林總總加起來,幾乎算是匯聚了幽州境內的江湖好手,而老君館在燕雲各州都有分號,也就是說,單憑老君館的底力,就足以支撐起整個北地的江湖武林了!
蘇牧已經能夠想象得出來,身負大圓滿龍象波若功的北玄武,來幽州的一番闖蕩,該是激起多麼恐怖的驚濤駭浪了!
而且他竟然還能在這麼多高手之中游刃有餘,將情報送回去給蘇牧,可見北玄武的功力已經登峰造極!
可正是北玄武這等樣的一個英雄人物,竟然還要被迫離開幽州,繼續北上,這也反映出老君館的恐怖實力了。
說實話,作爲繡衣指使軍的老祖宗,蘇牧對宋乾等一干暗察子們的工作其實並沒有不滿,他心裡更多的是迷惑。
因爲他很清楚繡衣指使軍的專業素養,所以當宋乾彙報說,竟然五次三番都沒辦法潛伏進來,他心裡就有些不解,難不成這老君館當真強大到了這等地步?
直到此刻他親眼所見,才恍然大悟,這老君館確實很強大,繡衣指使軍沒能潛伏進來,也是情有可原。
誠然,繡衣指使軍之中也是臥虎藏龍,同樣龍蛇混雜,同樣招納三教九流的奇人異士,同樣都是廣納天下強者,但相對於老君館而言,繡衣指使軍的這些江湖人,便落了下乘,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之上。
這應該是蘇牧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隱宗的實力,而且第一次就被這種底氣給好生震懾了一把!
燕雲十六州雖然是北方的一大片肥沃土地,但對於南邊的大焱朝而言,終究也只是一隅之地。
而隱宗僅僅只是在燕雲十六州就擁有老君館這樣可以放在臺面上的大勢力,無論官府還是民間,黑白通知,內陸地域裡頭的老君館又是哪門哪派?
若摩尼教沒有被方臘攪得烏煙瘴氣,而大光明教還不至於瞞着自己與隱宗眉來眼去,那麼蘇牧第一個要懷疑的,或許就是這個門派了。
可惜無論是摩尼教還是大光明教,都不太可能成爲隱宗在內陸的“老君館”,也就是說,隱宗在內陸那個應該更加龐大,比燕雲十六州的老君館還要強大的地下組織,竟然還沒有被蘇牧發現!
當一個事物大到一定的程度,你反而看不清他的全貌了,比如天空,比如大地。
或許隱宗在大焱的勢力便是如此,他們已經滲透到了大焱的每一處角落,或許就在你的身邊,與你擦肩而過的一名老郎中,就是他們的人。
或許你隨便出去買了碗餛飩,而那小攤的老闆就是隱宗最低層的一名小嘍囉,不過或許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正在爲隱宗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在效力,也正是他們這些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將隱宗堆積成了一個連帝國都對他忌憚萬分的民間怪物!
蘇牧還在二樓的露臺上思考和感慨,而庭院內的節目已經愈演愈烈。
那些吹吹打打唱唱跳跳的女人們都下了臺,偌大的四面臺很快就變成了一座擂臺!
這些個高手們哪一個不是桀驁不馴之輩,哪個沒有自己的優越感和自尊心?
想要在老君館裡頭混吃等死,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因爲老君館隔三差五就會舉行這樣的擂臺比武,而且簽下生死狀,不是簡單的切磋比鬥,而是生死拼殺!
也只有這樣,才能夠保持老君館的活力,才能夠將老君館裡頭的蛀蟲都清除出去,使得老君館的實力越來越強,裡面的強者也越來越強!
不得不說,這老君館的館主頗有心計和手腕,這種養蠱式的養士方法,確實能夠極其有效地提高老君館的實力,而且能夠保證老君館的客卿和供奉,得到一個公平的打拼環境!
在這裡,沒有任何的黑幕和後臺,人人平等,簡單而粗暴,憑自己的拳頭說話,強者上位,弱者淘汰,將叢林法則發揮得淋漓盡致,偏偏這些江湖人最是信奉這一套,也深知強者爲尊的道理。
那些契丹人能夠與漢人的高手相安無事,可不就是被這些強大的漢人給折服了麼?
蘇牧挑了個舒服的位置,緩緩坐了下來,早有貌美侍女端上各色茶點美酒和時鮮瓜果,整個人軟綿綿貼上蘇牧,來了個自薦枕蓆。
蘇牧本想着拒人千里,但想了想,這種逢場作戲是必要的,否則太過突兀,容易被看穿,於是便將這些女子都留了下來。
正打算着美美地看戲,好好看清楚老君館這些高手的底細,沒想到門外卻是響起敲門聲,而後有一名管事,捧着筆墨紙硯進來,這是讓蘇牧籤一份生死狀呢!
這打擂竟然人人有份,誰都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