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兵很快回到劉富貴身邊,告訴他連長已經做好衝回己方陣地的準備,而信號就是蔣兵的衝鋒槍射擊聲響起的那一瞬間。
“好,你可以開槍了。”
劉富貴做好射擊準備,站起身,靠住牆,向蔣兵望了過去。
蔣兵走到另一扇窗後,將衝鋒槍舉起,向外頭突然掃射了一秒鐘。
槍聲未落,劉富貴就已迅速移到窗前,舉槍瞄準。
只是那一瞬間,瞄準鏡的鏡頭裡就出現了一杆步槍的槍口,那就是英軍狙擊手的狙擊步槍,不過他並不是在瞄準地面上的那名負傷的中國連長,而是瞄準着劉富貴站着的這間房間,顯然,衝鋒槍的射擊聲引起了那名英軍狙擊手的警惕。
“啪!”
沒有任何遲疑,劉富貴就扣動了扳機,英軍的狙擊手就這樣被打爆了腦袋,兩人實際上都是同時瞄準的對方,但是問題在於,有一件事情讓英軍狙擊手分了心,那就是那名聽到衝鋒槍射擊聲之後正瘸着腿向己方陣地奔跑的中國部隊的連長,雖然英軍狙擊手分神只是一剎那之間,但是這一剎那的工夫就決定了戰場上的生死存亡,而劉富貴的戰術也正在於此,讓敵人分神。
“幹得漂亮!”
蔣兵興高采烈的喊了一聲,站起身透過窗戶朝對面張望,而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劉富貴的第二聲槍響,接着又聽到另一聲槍響,而在此之前,一顆子彈擦着他的耳朵飛了過去,打在了天花板上,只差那麼一點點,蔣兵中士就會成爲陣亡名單上的一個統計數字了。
蔣兵嚇得摔在了地板上,擡頭望去,卻見劉富貴剛剛蹲下身,將那杆b1929式狙擊步槍靠在了牆上,然後從軍裝口袋裡摸出一包香菸,抽出一根扔給躺在地板上的蔣兵,自己也摸了一根紙菸塞進嘴裡,然後只淡淡的說了一句話。
“記住,打仗的時候,千萬不能得意忘形,你聰明,敵人也不傻。第一槍幹掉的是‘毒蛇’的助手,第二槍打死的纔是真正的‘毒蛇’。”
蔣兵一把抓起地上那根紙菸,卻是不敢再起身,匍匐到劉富貴跟前,仰起頭望着這名正在點燃那根紙菸的陸軍上士,一臉的困惑。
“劉哥,你是咋知道第一個露頭的不是‘毒蛇’的?”
劉富貴點燃了嘴裡叼着的那根紙菸,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噓出煙氣,看了眼趴在面前的這名陸軍中士,沉默片刻,嘆了口氣。
“上次,跟我對戰的狙擊手就是他,而那一次,我的助手被打死了。”
“啊?”
蔣兵有些後怕,靠着牆根坐了,哆嗦着摸出火柴,將劉富貴扔給他的那根紙菸點燃,深深吸了幾口,穩定情緒。
“那邊的英國佬有多少人?”
沉默片刻,劉富貴首先打破沉默,問了蔣兵一句。
“大概兩百多人吧,兵力倒是不多,不然的話,上頭也不會只叫咱們營釘在這裡跟他們泡蘑菇,不過那火力倒是相當強,而且很熟悉這裡的環境,跟一般的英軍部隊不大一樣,參謀猜測,可能這裡的守軍就是猶太人組成的戰鬥部隊,而且很可能就是當地人。”
這時,蔣兵聽到了發動機的轟鳴聲,是從他們藏身的樓房後頭傳來的。
劉富貴也聽到這發動機轟鳴,隨後聽見樓梯響,於是急忙抓起步槍,身邊的蔣兵也抓起了衝鋒槍,片刻之後,門外傳來喊聲。
“別開槍,我是通訊兵。”
話音落下,一人先在門口探了下腦袋,然後走進房間,卻是楊營長派過來的一名通訊兵。
“營長讓我過來告訴你一聲,等一會兒有一輛汽車要過去,你不要開槍,車裡坐的是一名中國外交官,還有一名猶太人長老,他們要過去勸降對面的那支英軍部隊,爲免發生誤會,在外交官回來之前,不要開槍射擊。”
聽通訊兵傳達的這道命令,劉富貴有些奇怪,蔣兵也是同樣奇怪。
“那對面的英國兵沒多少了吧?現在勸降?早幹什麼去了?咱們營在這裡可是死了不少人啊。”蔣兵嘀咕道。
通訊兵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營長叫我這麼傳話,這話已帶到,你們自己掂量着辦,你們惱火,營長比你們更惱火呢。”
通訊兵很快離開了狙擊點,劉富貴與蔣兵都是悶頭抽菸,你一根我一根,很快將那滿滿一包香菸抽完,而這時,一輛英國轎車已從廢墟那邊駛了過來,出現在兩軍對峙的最前沿,並在那輛卡車殘骸旁邊停了下來,這時,雙方的士兵都沒有開火。
劉富貴站起身,拿出潛望鏡向窗外眺望,鏡頭裡那輛英國轎車一動也不動,半分鐘之後,車門才被人從裡頭推開,然後走下一人,接着又走下一人,先下車的那個人是個中年男子,頭頂戴着猶太人戴的那種小帽,而後下車的那個人是個老年男子,而且是個東方面孔的人,或許就是通訊兵說的那名中國外交官了。
蔣兵也站起身,向劉富貴要來那隻潛望鏡,看了片刻,嘟噥了幾句。
“這裡打仗,外交官來湊什麼熱鬧?倒是膽肥。”
……
蔣兵下士猜得不錯,那名前來交涉的中國外交官確實“膽肥”,說起來,這種場面他還真是見得多了,所以到場之後,一點也不怯場。
這名趕到陣地前沿與守軍進行交涉的中國外交官正是施肇基,想當年,俄國革命的時候,他就是中國駐俄大使,起義者與政府軍交戰的時候,他可是站在窗邊盯了一晚上的戰場的,那膽量確實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
擔任了幾任駐俄、駐蘇大使之後,施肇基就被外務部派到了中東、近東地區擔任外交官,先後做過中國駐伊朗大使、駐土耳其大使,後來又去歐洲做了駐德大使,去年施肇基已正式退休,不過退休之後也沒有清閒下來,中樞政府聘請他在外務部擔任高級顧問,而且讓他前往巴勒斯坦地區,協助當地領事處理外交事務,尤其注重與當地的猶太人社團發展關係,在巴勒斯坦地區呆了一年時間,施肇基已與一些猶太人社團的頭面人物取得了聯繫,中英戰爭爆發後,中國和英國都驅逐了對方的外交官,施肇基也被英國當局從巴勒斯坦地區驅逐,但是他沒有遠離,而是去了土耳其,在那裡等待中樞的命令。
雖然巴勒斯坦地區的猶太人親英派較多,但是隨着戰局的變化,一些原本親英的猶太領袖也開始尋找新的靠山,而施肇基也果斷從土耳其返回巴勒斯坦,在戰火瀰漫的巴勒斯坦北部地區奔走,按照中樞的命令加緊聯絡猶太社團頭面人物,取得他們的信任。
今天,施肇基正好趕到海法港,與當地的猶太社團聯繫,得知一支由當地猶太居民組織的英軍部隊被中國軍隊包圍在海法港港務區,覆滅在即,猶太社團領袖希望施肇基出面,和平解決港務區的戰鬥,於是施肇基請示戰區司令部,雖然戰區司令周道剛不同意勸降的意見,但是施肇基的意見卻得到了另一位大人物的支持,這位大人物就是中國總統趙北,就在昨天下午,趙北的專機已抵達安曼,施肇基的勸降意見遭到周道剛否決之後,他立即拍電報給趙北,趙北同意了他的建議,於是,這海法港港務區的戰鬥就有望和平結束。
現在,跟着一名猶太社團的首領來到交戰雙方對峙前沿,施肇基算是又一次顯示了他的過人膽色。
跟着猶太人首領下了車,直奔對面的英軍部隊防線而去,很順利的進入了英軍部隊的指揮部,直到這時,施肇基才驚訝的發現,這支防守港務區的猶太英軍部隊在前幾天的戰鬥中損失慘重,現在只剩下不到兩百名戰鬥人員了,不過他們的戰鬥意志倒是依舊頑強,對於中國方面的勸降,他們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不能解除武裝,他們需要英國提供的武器“保衛家園”。
施肇基當然清楚這些猶太青年要保衛什麼,自從大批猶太難民從歐洲抵達巴勒斯坦之後,當地的緊張局勢就進一步加劇了,這主要是因爲猶太人與阿拉伯人對土地、水源的爭奪,巴勒斯坦本就面積狹窄,猶太移民越多,與當地阿拉伯居民的衝突就越多,而由於英國當局的刻意偏袒,阿拉伯人的力量要遠強於猶太人,所以猶太人非常希望能夠弄到足夠的武器保衛自己,並與阿拉伯人爭奪土地、水源,這也是許多猶太青年響應號召報名參加英國部隊的另一個重要原因,英國雖然在這場戰爭中損失慘重,但是輕武器還是夠用的,而且還有許多來自美國的軍援,現在,海法港港務區的這支猶太部隊就是完全的美式裝備,只有軍服和鋼盔是英軍的。
施肇基很痛快的答應了猶太部隊指揮官的這個條件,允許他們保留輕武器,其實在與總統通電報的時候,總統就已明確告訴他,有必要扶持猶太武裝,甚至可以立即組建一支以猶太青年爲主力的準軍事部隊,雖然總統沒有在電報裡明說,但是施肇基很清楚總統的目的是什麼,聯想到一支巴勒斯坦阿拉伯人準軍事部隊目前已經組建起來,那麼,總統的目的就已經非常明顯了。
交涉非常順利,很快,這支猶太部隊就舉着白旗走出了掩體,擡着陣亡者的屍體和傷員,在中國軍隊指揮官指定的地點集合,點名之後,中國軍隊收繳了猶太部隊的重型武器,但是允許猶太戰士保留他們的步槍和子彈,之後,一支車隊趕了過來,將這些猶太武裝分子轉運到後方,在對英戰爭結束之前,他們必須接受中國軍方的監督,在指定的營地訓練。
順利完成任務,施肇基非常高興,急忙趕去戰地指揮部,絲毫也不顧那名營長的白眼,立即通過電臺向安曼的總統行轅拍發了一封密電,將海法港港務區的交涉詳情仔細報告給總統,然後,施肇基又收到了總統的回電,回電內容非常簡單,就兩句話。
“立即趕來安曼,有要緊事情相商。”
施肇基收到電報,沒有耽擱,急忙驅車前往機場,一番周折,弄到了一架聯絡機,於是乘坐這架聯絡機直飛安曼,並於當天下午趕到安曼機場,隨即登上一輛來接他的轎車,直奔總統行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