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鈺想了想從袖子裡將小白掏出來,這傢伙最近越發懶散起來,再加上最近宋鈺不曾懈怠地用血液來飼養,它本來就圓滾滾的身子更加渾圓。小白擡頭仰望着高不見頂的方印,張嘴就啃過去。宋鈺拽着它肥滾滾的身子往旁邊一撥:“這可不能吃,好東西!”
小白充耳不聞,吱吱地掙扎着朝桌子上奪天印爬去,每次都是剛要咬上方印就被這可惡的傢伙給撥開,小白髮出憤怒的吱吱聲以示抗議,可宋鈺充耳不聞,既然小白都喜歡此物,說明沒有危險,宋鈺將小白收回袖子中。
用小刀挑破食指,按照聞祝的話說,第一次啓用奪天印須得用鮮血將整個印聲塗個遍不可遺漏一處,對於這滴血認主之類的說法宋鈺很不以爲然,世上也許沒有相同的人,但血型卻就那幾種,真不知劇本橋段中說的滴血認親是怎麼認的,兩個相同血型可以匹配成功的人就必須是血親關係?
不認同是一回事,但宋鈺還是耐心地將印身塗了個遍,宋鈺一直看不明白方印是用什麼材質煉製,非金非玉,冰寒刺骨。
印身表面開始出現無數針眼小孔,那些塗抹在上面的血跡活絡了過來,逐漸朝着裡面鑽去,那密密麻麻的小孔彷彿是一張張貪婪的血口,恍惚間宋鈺爲自己冒失的行爲有幾分後悔,大荒世界邪術多入牛毛,據說有的邪術只需要別人一根毛髮就能奪人性命,更何況是這如許多的血液?
宋鈺還沒後悔完,印身塗抹的血跡已迅速減少,最後徹底消失,那密密麻麻的針孔也隨之消失,最後印身又光亮如初。將方印抓在手中,猛覺左手寒氣刺骨,彷彿有莫名力量從體內順着手臂鑽入方印。宋鈺毫不猶豫地將方印丟出去,徐徐運轉真陽炁檢視體內,每一寸筋絡都認真地探查,體內真元是宋鈺最大的秘密,也是他無數次在生死關頭活下來的保障,如果沒有真元,憑藉他不入流的神念哪裡能活到今天?
宋鈺將體內真陽炁當做是最珍貴的東西,身生命同等重要。
還好,體內真元依舊,不疾不徐,這讓宋鈺懸着的心稍微放下來,隨後又運轉神念,竟然驚愕地發現神念似乎比之前更順暢了一些,但無論如何,他還是不願意再碰觸那邪門得緊的方印,乾脆將它丟進宋時關留下的藤條箱中,鎖起來這才放心不少。
螅園中,三人靜坐竹樓。
聞祝長長吐了一口濁氣,灰氣如龍,在空中經久不散。相繼聞祝之後,另外二人也徐徐睜眼,注視着虛懸在空中的龍形灰氣。
“不應該如此。”聞祝緊張地盯着面前凌虛懸浮的灰氣,首尾俱全,氣龍舒展而不散逸,晃動間隱約見着觸鬚晃動,聞祝悠悠一嘆:“本以爲是見着寶了,結果一樣是無用之物。二哥,您那奪天印不會出了什麼差錯吧?”
“不會。”一個斬釘截鐵的聲音傳來。
聞祝默然,既然二哥說沒錯那就絕對不會有錯,當初大哥散去一身修爲轉而修煉神念,後來察覺神念不可取,便是二哥煉印,集滿城數萬人氣運於幾用,僅僅只是二十年時間,又讓大哥修爲恢復如初,只是氣運如人,也有三六九等,到了他們這境界,尋常氣運已經於事無補,所以聞祝纔不惜將自己真元凝爲種子置入宋鈺體內,這雖然不能和天闕世家中滄瀾世家的《魔種通明經》媲美,但那枚種子不僅僅是聞祝數十年修爲,更是他們三兄弟大半生修爲編撰出曠世大典的結晶,正因爲如此,聞祝才能毫不猶豫地肯定宋鈺神念一旦步入神順境界,便能直送神合門檻。
聞祝冥思苦想道:“奪天印首次掠劫來的氣運,最不濟也該是白色,而不是無用的灰色,這樣的氣運取之無益。”能得到天闕世家
絕學《碧落賦》的人,連宋時關、若非這樣強悍的人物都葬身鎮魔島,這弱不禁風的年輕書生居然能安然無恙地生還,這一生氣運可謂茁壯到極點,這樣的人不可能只是這滿大街都可以得到的氣運。
可惜事實擺在眼前,聞祝也一樣無可奈何,只能怪自己求運心急,有點急病亂投醫的感覺從而讓自己判斷失誤,一屈指將面前灰色龍氣震散。
氣運脫於天地,消弭於天地。
灰氣散過,一枚紫色珠子依舊懸浮在先前龍氣懸浮的位置,紫珠凌虛而立上下浮動,雖只是芝麻粒大小,卻灑透出一種攝人心魂的力量。
三雙眼睛目不轉睛注視過來,聞祝有些好奇,伸出食指朝紫珠點去。
“不可!”竹樓內傳來一聲急迫的呼叫,可惜已經晚了。在老大喝出的那瞬間,聞祝手指已經碰到紫珠,紫珠化作無數霧氣迅速消散,最後歸於天地毫無蹤跡。
聞祝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誤,,抿着嘴脣小心地問道:“那是紫氣?”
“不然呢?”老大不快地哼了一聲:“三弟,這回你冒失了。氣運這東西不落凡塵,不能觸肌膚,這基本常識難道你不還知道?”
“可是爲什麼是紫氣呢?灰、白、綠三品氣運之外,便只有上品爲橙,這紫色卻從未聽說過。”
默不作聲的老二輕輕說道:“紫氣東來。”
聞祝心神急蕩,張着嘴卻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珠在兩位兄長身上來回移動,腦袋裡嗡嗡響徹不休。
只有二哥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在屋子裡迴響:“大象精神、達聖爲軀。”
宋鈺很久沒有像昨夜那樣睡得安穩,甚至睡得有些昏昏沉沉,也許是這段時間氣血不足的緣故說導致,看看天色已經是午後,急忙洗漱一番朝羅府趕去,昨天和老怪物有約定,將羅雅丹帶去螅園,這已經是宋鈺最後的希望了,虛無峰事一了宋鈺就有去意,在天關城呆的時間越久越容易暴露自己身份,而且段天藍被宋安帶走,估計處境也不會太好。
在一干護衛的反對和譴責中,宋鈺還是撇下所有人將羅雅丹帶到螅園。
螅園中門大開,數十個家丁精神抖擻地站在道路兩側,垂手恭迎。羅雅丹謝絕了自己這個扈從的攙扶,雖然有些虛弱但還是能堅持着走上一段路,看着眼前那些蜿蜒伸展的竹林小道,心情也清爽不少:“這到底是那戶人家,在天關城從來未曾聽說。”
“一個不顯山露水的老前輩,老神醫。”宋鈺胡亂地說着,反正今天也是來瞧病的,叫老怪物一聲神醫也無所謂,這也是事先約好的,只是心中也微微有些不爽。連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怪物也不能免俗,聽說是羅府大小姐蒞臨就中門大開,好像生怕有怠慢之心,和自己兩次出入側門相比較,簡直是天差地別。
“這地方倒是好景緻,移步換景。只是這些下人怎麼看着怪怪的,這家主人倒是和善,那些略有殘缺的下人竟沒被辭退,殊是難得。”
宋鈺心中暗笑,如果羅雅丹知道這些所有下人都是龍蛇幫退下來的幫衆、長老,好勇鬥狠之輩,她還能走得這樣穩妥不,聞祝本是答應宋鈺帶羅雅丹過來看看,沒想到竟然這樣配合,只要大家一團和氣就好,宋鈺現在被麻煩傷頭了腦筋,實在見不得麻煩。
二人被請到宋鈺療傷的竹樓,裡面倒是找不出半點血跡,所有擺放之物也很整潔。
“二位稍後,我這就去請老祖宗過來。”有下人說了一聲就小跑着離開。
羅雅丹微微皺眉問着宋鈺:“這究竟是何人,你是如何認識他的?”
宋鈺只能說是友人介紹,尋常時候這老神醫也不懸壺,只是聽說大小姐有恙纏身百醫束手無策,他對這病也有些好奇,這才答應出手。
兩人沒有等上片刻聞祝就已過來,目光當先落在宋鈺臉上,用一種乞丐看着紅燒肉的那種眼神注視着,宋鈺微微側身,引介道:“神醫,這就是我家小姐。”
羅雅丹微微皺眉,宋鈺這話多少有些不合禮
數,既然那下人都叫做老祖宗,可想而知輩分極高,生怕熱鬧了這神醫,羅雅丹欠首盈盈一拜:“小女羅雅丹見過老神醫。”
聞祝哦了一聲,依依不捨地將目光移開,隨便寒暄了兩句就開始號脈問診,做足了遊方郎中的派頭,又問了很多虛無峰上發生的事,羅雅丹倒不覺得什麼,又問必答。當說到倪雒華在她額前用血劃了一下,然後又講着自己進入個混沌一般的世界的時候,聞祝已經面帶驚訝:“你取出來的是何物?”
宋鈺乾咳一聲提醒着聞祝的失態,但他永遠不懂這東西對一個修道者的誘惑,就好像一個惡漢辱打自己嬌妻,在旁人看來怎麼都是該疼着呵着的寶貝疙瘩,卻有人毫不在乎。
羅雅丹淡淡說道:“倪雒華說那東西叫做虛無杵。”
聞祝心中咯噔一下驚立而起,羅雅丹的話和自己心中猜想不謀而合,心中暗自悔恨,這樣的修道至寶就在臥榻之旁,偏偏是自己三兄弟渾渾噩噩這麼多年,白白便宜了他人:“那後來呢?”
羅雅丹有說起來後夜叉現身,雷霆臨淵的情形。聞祝立即將目光瞟向宋鈺,宋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道:“還是說說小姐病情吧,虛無峰後面的事我大概知道,你不用擔心。”
聞祝如何會放心,直接就從凳子上起身,幾乎不加於色地說道:“你和我先說說虛無杵的事。”
沒見過這麼不通人情的人,一大把年紀難道都活到狗肚子上去了?宋鈺歉意地朝羅雅丹笑了笑:“小姐你先休息一下,我和老神醫說兩句。”說罷也追着聞祝出門。聞祝等在門口,直直地注視着宋鈺:“後來的事態有如何了,虛無杵就在你手上?”
“被搶了,但我也不知道搶虛無杵的是誰,當時只看到一道劍光從頭頂落下來,那時候恰逢天雷乍響,我也只能躲避,雷火剛停我便追出去,只看到一道劍光搖曳飛逝,倪雒華的斷臂連同虛無杵一道消失。”
半月前那一夜雷池開的情形聞祝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整個天地真元顛覆,綱常紊亂,即便是他們三兄弟閉目修行也是心潮起伏,不能自已,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天地之威,更堅定了他要衝破藩籬的決定,只要修爲上不去,萬物在天地面前也不過須彌芥子。
宋鈺注視着聞祝,誠懇地說道:“我懷疑虛無杵在烏蠻手中。”
“我知道了,進去繼續爲羅家女娃看病。”聞祝呵呵一笑,彷彿一下就看破紅塵萬丈:“不過是身外之物而已,沒有大氣運的人得到這曠世奇書也是枉然,反倒會無可奈何遭天忌。”
宋鈺有些意外地看着聞祝,真不知道他如何會突然想開,想了想說道:“還是先說說小姐病情吧。”
聞祝看着宋鈺:“你真的很在乎羅家女娃?”
“是的。”
“有多在乎,願意用生命去守護她的那種在乎?”
宋鈺想了想,肯定地搖搖頭:“只是覺得這樣好的一個女子,若是一直被病痛折磨,終究是有些不忍。”
“多好的女子啊。”聞祝瞟了宋鈺一眼,不住地唉聲嘆氣:“羅家女娃容貌是上上之選,家底也不薄,看得出來她對你不錯,難道你就忍心讓她胭消玉隕?”
“不用故作惋惜了,你本是鐵石心腸的人,連跟隨你十多年、幾十年的下人你也從來沒動過惻隱之心,何至於會對一個才見面半盞茶的女子另眼相看?一匹狼,永遠裝不出羊的心腸。”
站在最客觀的立場上來看,宋鈺這話說得即對,聞祝也明白自己確實是這樣的人,最後聞祝不得不說到:“羅家女娃的病我看不出來,但先前和虛無杵有莫大幹系,如果你能將虛無杵奪過來,也許我能治好她身上怪病。”
“你對虛無杵感興趣?”
“世間修道者,就算是天闕世家的家主也不能抵擋登神五炁的誘惑,不過羅雅丹的病確實和虛無杵有關,如果你不想她出事的話,最好依我的話去做。”聞祝已經走到門口,忽然又折回來:“對了,別忘了以血養印,不能間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