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弱水在天關、海口二城唯一的神念師,奪人的身份自然是不同尋常,不爲別的只是那芸芸十萬人中唯一受上天寵愛的一人。當然了,因爲羅雅丹的出現,這個唯一也就無從說去,但在修道界長大的竇青梅最能知道煉神者的可貴之處。
另一人是雷鳴巔峰期的力鬼,曾經是城衛司司長身邊第一號走狗,只要他願意幾乎可以總攬城衛大權的人物,其冷血狠厲的手腕雖然沒有親見過,但那一聲殺意是竇青梅望塵莫及的。
修道者看世俗中人都是居高臨下的,這不是心態作怪,而是與生俱來的一種能力,就好比是倚天巨人,縱然是俯下身子放低身段,也一樣遠遠高出侏儒一頭,如何能不俯視?而讓竇青梅覺得奇怪的是,宋鈺說一句‘還是直走吧’,即便是奪人也出乎意料的沒有反對,儼然成了隊伍中的主心骨。
宋鈺卻不知竇青梅心中的疑惑,朝對方問道:“聽說宋安是海口成宋族的繼承人?”
“嗯!”竇青梅冷冰冰的回答了一聲,本不想理會這個拖油瓶的,略一回想猛然想到對方言外之意,詫異道:“你認識宋安?”
宋鈺笑笑:“宋公子對羅族有恩,在跳月節上也臨危出手,這樣的劍仙如何能不認識,只是他是神仙中人,對我這樣的小人物自然不會記住。”
“那也是。”竇青梅微微應道,宋安不單單是劍宗弟子,更是宋族繼承人,宋族雖然不是真正經營生意,偶爾有一些藥房客棧之類的生意,但那明顯是給小孩置辦的過家家玩具,宋族能屹立於北域帝國是因爲他們掌控着無數旺族大宅的命脈,宋族繼承人去記住完全沒必要認識和結交的扈從,這顯然不現實。
竇青梅不接招,宋鈺只得前後矛盾地說道:“那時我也被宋公子風華折服,只恨自己與他同出海口城,卻不能早些相識。”
“你也是海口城人士?”只是無聊地在林間穿行,竇青梅終於發現至少和這個扈從聊天比低頭默默行走要有意思一點點。
“是啊,在天關城定居了兩年時間,雖然遇着過一些從海口過來的熟面孔,但真正能說起話的也不過一兩人,宋公子是其一,另外一人則是老段,說來你不信,老段竟然還是我本鄉,人家現在了不得了,也是劍仙豪俠,隨便喝一聲‘劍落’,憑地就有一柄大劍從頭頂上落下來,連我這本鄉也跟着長臉。”
竇青梅忽然站定,轉身注視着羅雅丹身後的宋鈺:“段天藍?”
“咦…你居然能猜出段大哥的名字。”
在前面開路的力鬼一直在心中罵着,希望有道雷直接沖天上落下來劈死這無恥無良的傢伙,雖然看不見宋鈺那驚訝萬狀的臉,但很顯然這傢伙就是這樣的人。羅雅丹不願意夾在兩人中間,直接一錯身和竇青梅擦肩而過,隨後小跑兩步到了力鬼身邊。
“咱們還是邊走邊說吧。“宋鈺微笑着伸手作了個請的姿態,等竇青梅繼續前行,這才說道:“莫非你認識段大哥?以前宋安公子也問過我段大哥的落腳點,好像很迫切地樣子。”
“你告訴他了?”
“自然告訴他了,老鄉見老鄉嘛。後來我也去段大哥哪裡,
不過好像他已經不在了,也不知道宋公子找到他沒有。這段時間城裡不安分,我乾脆效仿先賢,偷得浮生,也去段大哥的屋子住幾天,不過屋子很亂,酒罐碗碟摔了一地,還有桌子也碎了,像是拿鋸條從中鋸開一般整齊光滑。”
“難怪!”竇青梅低低說了一句。
“哎…”羅雅丹忽然轉頭望着宋鈺,語氣中帶着明顯的不高興:“我都走這麼遠了,你爲什麼還不跟過來?有這樣的扈從嗎?”
宋鈺本意是想從竇青梅口中打探段天藍的情況,但目前看來竇青梅一樣不知道,也就作罷,應了兩聲連忙追到羅雅丹身後。羅雅丹不悅地皺着眉頭:“我總覺咱們會出事。”
“別擔心,有我呢。”宋鈺咧嘴笑着。
“好大的口氣。”竇青梅臉色說變就變:“羅雅丹還好,至少還有神念傍生,我們幾人中唯你是真正拖油瓶,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
宋鈺依然微笑地點頭,似乎完全認可竇青梅的評論。
羅雅丹不悅地喝着宋鈺:“你還是一個大男人不,怎地這麼沒有骨氣,簡直給我丟臉。”說罷,冷哼一聲擡腳從側面跑開。力鬼要去追,宋鈺瞟了一眼奪人,連忙制止道:“你們依然朝着這方向走就是,我去把小姐追回來,耽擱不了多少時間。”說罷提着箱子就追了過去。
“最好別回來,這樣我們至少能加快不少行程。”竇青梅想了想道:“用真元加快行程,若是烏蠻順江而下,還不知要追到何時。殺了烏蠻後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他的下落。”
能儘快追上烏蠻是奪人最希望見到的事,不過隊伍中少了宋鈺他又極其不甘心,宋鈺和竇青梅同時出手,報仇一事纔能有所指望。
“咱們還是就這速度前進吧,能不能追上來是他們的事了。”力鬼不容置疑地下着決定:“如果你們等不及,可以自己去追烏蠻。”
如果殺烏蠻的時候再少了力鬼,勝算更加渺茫,權衡之下還是依從了力鬼的建議。這時早已走出昨晚的那片樹林,周圍盡是灌木叢,所以需要不時用刀將荊棘從劈開:“其實先前你不該說這話。”力鬼沒有回頭,也沒有指明說話對象,但誰都明白這話時對誰而說。
“那書生不是拖油瓶,誰是?”竇青梅毫不讓步:“我知道羅雅丹聽了這話會不高興,因爲扈從受辱等於也是打了家主的臉,但我不在乎,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其實…”奪人也覺得有必要爲宋鈺正名一下:“我不通詩詞,宋鈺詞曲一道的造詣究竟如何,我沒法評定,不過那天仙子以及《北域佳人》我倒是頂喜歡的。你也許會說在這山野中行走要這些詞曲才情有何用。”
“煉神者是不是都有刺探別人心思的習慣?”竇青梅偏頭問道。
“你有輝煌戒護身,如何能輕易被別人刺探到?你覺得羅雅丹那神念如何?”
“很弱。也許是她身在富貴人家的緣故,換着任何一個煉神者,隨便練一年也能比她現在強。”
“可是她從得到神唸到現在,也只有幾天時間,甚至根本沒有真正修煉過。這事你別覺得難以置信,我沒有騙你的必要,我之所以要
告訴你這些,是因爲給羅雅丹神唸的人就是那個被你稱爲拖油瓶的書生宋鈺。”
“煉神者給一個尋常商賈女子做扈從?”竇青梅怎麼也想不明白,站在修道界角度而論,在羅雅丹面前,宋鈺這煉神者身份完全就是至高無上的國王,而這個國王居然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給了一個不值一提的乞丐。竇青梅想到此忽然仰天而笑:“可憐烏蠻處心積慮想要擁有神念,若是他知道這事豈非得吐血三升不可?”
竇青梅在昨夜就從奪人口中知道了奪人與烏蠻之間的一些恩仇,所以纔有這番話,隨即發現面前這兩名男子都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己,隨即她也陷入迷惘中,因爲她怎麼也不明白宋鈺爲什麼要這樣做。
一詞一曲轟動全城,繼而又捨棄一身神念做個普通人。隨後羅雅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不對,縱然是他們兩人根骨天資上都有成爲煉神者的可能,但神念不同於真元,非得是達到相生境界,或者再育心蓮才能轉嫁他人身上。”
“那是因爲宋鈺當時修煉的是大荒最頂尖的神念之法。”
竇青梅更加迷惘,難道那個拖油瓶真偉大到這種程度,連讓他在大荒安身立命的東西也可以隨意給予他人?
羅雅丹由快走到小跑,最後竟然邁開步子快跑起來,長髮被風撩向腦後,她只顧着跑卻忘了前方,剛察覺有異猛然擡頭的時候,身子已經和那株大樹撞在一起,羅雅丹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後便爬起來,用嬌嫩的雙手發瘋般使勁拍打着樹幹發氣。
“小姐。”宋鈺臉色不紅不跳,安靜地從懷中地上一方手絹:“對不起,我給你丟臉了。”
羅雅丹猛然回頭,紅通通的眼圈滿滿地盛着淚花:“你把神念拿回去吧,你一定有辦法拿回去的,是嗎?”
“好好的,爲什麼忽然不想要它了。小姐也許現在還不知道,若是好好修煉神念,不需要你去學竇青梅那樣的御劍飛行,也能做到像奪人那樣自在隨心。如果遇着一些不懷好意的歹人,也不需要小姐你流汗費勁,只需要心中微微一想,就可以讓三五個遊俠兒乖乖扔了刀劍,若是再稍微用心一點勤加修煉,就算是力鬼這樣的高手,你也能應付過來。”
羅雅丹依舊搖着頭哭道:“我還是不想要,這本來就該是你的。那女人每說你一句拖油瓶,我就覺得心裡難受,感覺她就是在旁敲側擊地諷刺我,這一切本該是你的纔對。”
“無妨的。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事。”宋鈺面帶微笑地望着羅雅丹,隨後臉色一變:“現在宋鈺有一個請求,希望小姐能允諾。”
“那是自然,你說吧!”羅雅丹一手扶着樹幹,一手去抹眼角淚痕。
“還記得和他們分手的那個地方吧!”
羅雅丹點點頭,不明白宋鈺這是爲何,不過方向倒是記得,因爲她一直在直行,根本沒轉彎。。
“宋鈺請求小姐不要回頭。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到力鬼等人身邊。”
羅雅丹這會才醒悟過來,宋鈺所看的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後。一瞬間,樹林中瀰漫着詭異而凝重的氣息。
有腥風從腦後拂動羅雅丹長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