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一種職業介乎於殺手與俠客之間,他們如同殺手一樣賺取錢財,這些人並沒有鮮明的道德,只要僱主能給出相應的報酬,但他們也不全是爲着殺人而存在,甚至可以爲僱主提供一些必要的安全保障、押鏢送貨等。
這羣人有個統一的稱呼:刀客。
大荒基本上是以劍爲尊的時代,唯有南荒帝國刀客盛行,而這個尷尬的職業也恰好是從南荒帝國衍生過來的,只是因爲天關城城裡衛大權一統,明令禁止攜帶長兵器出現在大街上,那些刀客才失去了生存空間,像海口城這種民風彪悍的城市,自然是刀客的溫牀。
其中一個極其魁梧的漢子從人羣中走出來,伸手就要抓宋鈺揚在空中的幾頁宣紙,那人剛擡手宋鈺已經將手縮了回來:“咱們先談好了再說秘籍的事吧。”
漢子怒目圓睜:“就你這細胳膊細腿的書生,老子兩根指頭就能將你掐死。”大荒經歷數千年的發展的積澱,自然有不少秘籍傳承下來,但這些無不都是被那些大的世家、宗室給鎖之高閣,甚至是民間師徒傳授也多是口口相傳,因爲聰明人都知道,沒有一定能力,收藏的秘籍最終必然會引起他人窺視,成爲導致自己身首異處的罪魁禍根。
“殺我,對你來說肯定不是難事,但你肯定也得不到這東西。”宋鈺直接將幾頁宣紙撕成兩半,將其中一部分塞到漢子手中,另一部分揉成一團塞進嘴裡,囫圇幾下吞下肚子:“如果你無法確定這上面的真僞,這麼多好漢,你大可以找他們幫忙一鑑真僞。”說罷,宋鈺直接走到最近的一張桌子面前,取了乾淨的杯子,悠閒地爲自己添着茶水。
一個書生大半夜的跑到刀客聚集的酒樓,這已經是很奇怪的事了,而宋鈺面對衆人侃侃而談的表現卻更加讓人堂目結舌。
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漢子手上那三張全都剩下半頁的宣紙上。那漢子先是聞了聞墨味,一環眼瞪着宋鈺:“這是才寫的。”
“對,這上面的內容都在我腦子裡,就算你把我腦袋拎下來也得不到。”
“你忘了這世上還有煉神者,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從別人腦袋裡取一些東西。”
“無知!”宋鈺心口嘲弄對方一句,如果大荒還有煉神者能從他腦海裡套取東西的話,只可能是陰陽世家的人。他懶得和這人浪費口舌:“我只在這裡呆一盞茶的功夫。”
有幾人按捺不住,終於放下身段,起身走到漢子身邊,其中一人信手接過漢子手上的其中兩頁宣紙,初時還面帶不屑,但看到最後卻越發凝重,最後竟然直接走到宋鈺面前:“我叫鍾守!這麼好的秘笈,你爲什麼不練?莫非有什麼後遺症,所以你才把下半章撕掉故意不給我們看。”
“我是百廢之體,生來就與道絕緣,不信你大可一試。”
那叫做鍾守的人也不客氣,擡手搭在宋鈺肩頭。
宋鈺心中也在驚詫這人修爲,貌不驚人的他竟然有雷鳴期修爲,對方真元隨之如山澗細流遊走到宋鈺心坎,那些細流在宋鈺心坎處就如進入漏斗中一般,緩慢散去。
人的心坎極其神妙,無論如何也是僞裝不來的,那人收回搭在宋鈺肩上的手,望着宋鈺搖頭道:“你真夠倒黴的,這樣稀罕的情況竟然在你身上出現,難道你就不擔心我真元猛吐,將你震得心脈俱碎?”
“殺一個廢人,並不能給你帶來任何好處。”宋鈺微笑着抹着額頭汗珠,他剛纔一樣在悄悄壓制着體內真陽炁,若是被真陽炁接觸到別的真
元,炁火瞬間就會將他燒成焦炭。
幾頁半張宣紙早被傳開,看過的人表情不一,有的陷入深思,有的則是欣喜若狂,更有人直接衝到宋鈺面前:“這筆買賣我接了。”
宋鈺沒有理睬對方,而是望着鍾守問道:“你意想如何?”
“說說你的要求吧,要保護誰,會遇着什麼樣的麻煩。”
***
海口城的天色亮得很早,大概是雞鳴的時候,若是天關城,這時候還被黑夜籠罩,同一時段的海口城已經是日上三杆,那些趕早的人早就起牀了,客棧外更是人聲鼎沸。
羅雅丹收拾妥當出門,宋鈺早侯在旁邊,跟在他後面的還有兩個年紀都在三十歲左右的男子。
“他們是什麼人?”羅雅丹有些奇怪,沒有聽說過宋鈺在天關城還有朋友。
“他叫鍾守。”宋鈺指着昨晚上試探自己的男子,隨後又指着右邊一人:“這是左都。他們二人在接下來的幾天都會跟隨在小姐身邊。”
羅雅丹瞟了一眼二人:“他們是刀客吧,是不是小題大做了一些,我們只是找人而不是尋仇。”
“小姐的安危比一切都重要。”宋鈺公式化地說着。宋鈺對找羅天舒父子的事並不樂觀,能在一夜間將這些產業連根拔出、外人對此毫無所知、麥盟避而不談,這些隱藏在面紗後面的勢力必然不能小視。
要達到目的,必施雷霆手腕。
海口城有吃早茶的習慣,不過這裡的早茶和天關城不同,是那種將米碾成粉末,然後煮成漿糊狀,再加上細小蝦米、海鮮一類的早茶。
羅成和所有海口居民一樣有喝早茶的習慣,不同的是他只在天海樓喝早茶,因爲這裡的蝦米都是每天凌晨時下海收網,但後連夜烘焙趕製出來的。
限量限時供應,淡淡的魚腥味還沒完全散去,卻又有最鮮美的口感。
羅成是麥盟雙石街一帶的負責人,麥盟發展到現在,在規模上和制度上已經趨於完善和成熟,並不需要操心太多,所以羅成多數時候都會將一上午的時間消磨在天海樓,反倒是天海樓開始熱鬧的時候,他會選擇離開。雖然他今年也才三十出頭,但卻有着老人一般的心態,不太喜歡吵鬧的情形,也許是因爲最近幾年,太耗心耗神的事經歷太多的緣故。
吃過早茶的羅成一擡頭就看見正好從樓梯口走過來的羅雅丹,緊隨其後的就是她的扈從以及另外兩人。一人寸步不離地跟在羅雅丹身後,而另外一人則是抱着手臂站在樓梯口,意圖已經不言自明。
對於這兩名刀客,羅成還是有一些瞭解的,畢竟都是在一個城市發財的人。
羅雅丹揀了靠近羅成的一張桌子坐下,然後隨手點了一碗早茶,在被跑堂夥計告知已經停售後也不氣惱,只是微笑着要了一杯清茶,然後微笑而坐。宋鈺卻笑嘻嘻地走過來,直接在羅成對面坐下來:“羅先生,早上好!”
羅成微微皺眉,他昨晚並沒有告訴對方自己姓名,而且很肯定麪攤老闆也沒有將自己名字告訴給這個下人,羅成很快就把眉頭舒展開,依然保持着一貫的溫和:“如果你想要從我這裡知道羅天舒或者羅氏買賣行的一些事,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其實你知道,只是不敢說而已,你是在怕什麼嗎?”
“怕?”羅成嘿嘿一笑:“遠的不說,就說這層樓的食客中,至少有一半人是麥盟的人,像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我見得多了,可是說過大話後這些人
很多都在下一刻鐘就躺在陰溝裡。”
“都不是三歲娃娃了,沒用的話咱們還是少說。我知道當初襲擊羅氏錢莊的是弱水的殺手,但我相信那些殺手不至於會跑去殺綢緞莊、糧行這些人,肯定是有人趁火打劫,其實我可以直接找到那些店鋪的老闆,也許他們不知道究竟誰襲擊了綢緞莊,但他們總能說出一些房東的情況,從辦理地契到收租金,這些事總會有經手人,但我還是覺得直接找你會比較合適,作爲麥盟的人,你知道的也許會比他們人更多。”
羅成露出如老年人般睿智而毫無鋒芒的笑容:“如果我不說,你會拿我怎樣?”
宋鈺微微擡手將就旁邊的窗戶推開:“這裡是三樓,從這裡掉下去,如果你僥倖避開用頭這地,應該只是摔斷手腳而已。當然那是最壞的打算,我這裡有一張臨時簽下的銀契,面額一萬,雖然字跡潦草了點,但上面落款人可是羅族現在實質的家主,在我們回到天關城後你隨時可以兌換,只要你說出…”
羅成不等宋鈺說完,直接從懷裡隨手掏了幾張銀契,根本不看面額,直接丟給宋鈺,隨手指着坐在不遠處的羅雅丹:“一萬兩很多嗎?拿着這些錢,立刻給我滾遠點。”
“一句話而已,何必這麼吝嗇。”宋鈺轉身朝站在羅雅丹身後的鐘守招招手,鍾守沒有絲毫猶豫地走過來,一巴掌直接將羅成抽得暈頭轉向,隨後又將對方從座位上提了起來。
羅成大怒:“混賬,放我下來,吃了熊心豹子膽,欺負到麥盟頭上來了?”羅成這一吼,周圍立即就有些人要圍過來,原本守在樓梯口的左都橫跨一步,手中已多了一柄筆直的單刀,恍如戰神般奮力在三樓中央,雖然由始至終左都都沒有說一句話,但那身殺氣已經昭然若揭,衆人儘管心中不平,倒也不敢貿然上前。
宋鈺平靜地端起茶壺,爲自己添了一杯茶,然後才慢悠悠地從懷裡掏出一截繩子:“鍾守大哥,麻煩把他捆結實了些,在他這個年紀能當上頭目,不可能手上沒幾條人命,說不好還小有身手。”繩子並不粗,卻是海邊漁民常用的龍魚繩,韌性好夠結實。
鍾守詫異地望了宋鈺一眼,還是照着宋鈺吩咐將羅成捆成了糉子。
宋鈺溫和地端起杯子:“羅先生想好沒有,現在開口還來得及。”
“任何得罪麥盟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的。”羅成依然怒髮衝冠,但在被鍾守提到窗戶外的時候,那張臉霎時沒了顏色,但依舊沒有絲毫開口的意圖。
“扔了。”宋鈺知道從羅成嘴裡得不到任何消息,正眼也不看已經面無人色的對方,輕描淡寫地說着。
鍾守死士抓住羅成衣領,這和來的時候宋鈺交代他們的計劃有些出入,本來只是打算嚇唬這傢伙兩句,只要不出人命,麥盟那邊無非就是陪點笑臉,遞些銀票,這事就可以大事化小。鍾守卻有些猶豫道:“你昨晚承諾過不殺人的。”
“那是昨晚。”宋鈺身手猛然掐了鍾守一下,鍾守腰部一疼失聲尖叫起來,等他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上抓着的人早已被他不知不覺鬆開,樓下隨即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響,隨即便是羅成那撕心裂肺的慘叫。
宋鈺失望地搖頭:“居然沒摔死他,可惜了。”
羅雅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過來呵斥着宋鈺:“你這樣做和殺人犯有什麼區別?”
左都和鍾守也同樣面色難看:“我們被你害死了。”
宋鈺呵呵一笑,攤着聳肩道:“歡迎上賊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