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杵內藏集天地之威自成一界的秘密,根據你和羅家女娃的話分析,目前就三人接觸過此物,倪雒華遭雷劫,羅家女娃如今能活着已經殊爲不易,至於烏蠻嘛,他要徹底掌控虛無杵怕是也吃力得很。”聞祝並沒有向宋鈺說起氣運一事,尋常人哪裡會知道這些,認真而平靜地注視着宋鈺:“要想根治,還得你將虛無杵弄來。”
宋鈺覺得聞祝對他的態度和前兩次有所不同,今天竟然和他說了這麼多,也沒見不耐煩之色,尤其是看過來的眼神讓宋鈺頗爲不自在,就像大姑娘看如意郎君般深情款款。聞祝左右衡量,本來還想問一些關於奪天印的情況,但又怕引起宋鈺疑問只能硬生生將這話吞回肚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宋鈺忽然道:“龍蛇幫在天關城經營近百年,不知在城衛司可有人能說得上話?”
“沒有,龍蛇幫不插足城防政務,這是當初我們成立龍蛇幫時與當任城主立下的契約。你前日清晨遭受狙殺一事實在是你之過,給城衛司送錢財妄圖化解關係,等於是肉包子打狗。因爲法器‘天罰’的緣故,城衛司好比是勾欄院的女子,誰給錢他都不會拒絕,但不代表着可以用錢來徹底收買他們。”
宋鈺站在原地發愣,他是第一次聽說城衛司的天罰是法器。和他那一對紋兵比較起來,法器不知強了多少倍。法器可以承受法術封印而不碎裂,並能被使用者在特定環境下施展出來,而那紋兵雙刀就算是真元流經刀身也有刀毀的可能。宋鈺曾經見過一次天罰的威力,至今依然心有餘悸,由此看來那天罰恐怕還是法器中的上品。
“不要想着拉攏城衛司,就算是用羅家所有家財作食也無法滿足城衛司的胃口。而且擅自接觸城衛司並試圖影響城衛司的意志,這是柳匹夫的大忌。”這是聞祝對宋鈺的最後忠告,想必他口中的柳匹夫是柳城主無疑。
回羅府的路上,羅雅丹獨坐車廂不言不語,兩旁那些車馬喧囂、吆喝叫賣不絕於耳,往日羅雅丹覺得這一切是那樣的有趣而生機盎然,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噪音,只能不斷重複着折磨她心神。
宋鈺側坐車轅,任由馬車慢悠悠在街道上行走,腳下的青石板被無數人踩踏,光滑得幾乎可以照出人影,既堅硬又冰冷。車簾微微掀開一道縫隙,車簾後一雙眸子朝宋鈺背影望來:“我可是得了絕症?”
羅雅丹雖然不是絕症但也差不多了,奪回虛無杵是唯一的辦法,可是要從烏蠻手上奪東西這幾乎是
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宋鈺一回頭就和那雙眸子撞在一起,此時的羅雅丹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只是一個被病痛所折磨得平凡女子。
這道目光如一柄刀子,直接戳在宋鈺最軟弱的地方,宋鈺慌忙將目光移開,裝着去看街上景緻:“小姐多慮了,老神醫說他還差幾味不曾多見的藥材而已。“
“如果是區區幾味藥,直接說來就是,我羅家商隊行走帝國各地,什麼藥材蒐集不到?你們又何必揹着我在哪裡嘀咕半天?”
宋鈺爽朗笑出生來卻不說話,聽着這笑聲羅雅丹心底倒踏實不少,也許這病並不是自己猜測那樣嚴重,只是每天都有大半時間在昏睡中,眼下父親和大哥都不在家,自己這樣終究不是個事,所幸自己這扈從處事得體,爲她分擔了不少:“無論品性、能力、處事手腕都還不錯,如果他家境能稍好一些,倒是…是個不錯的人選。”羅雅丹想着想着便覺得自己臉頰發燙,暗罵自己不知羞。
送羅雅丹休息後,宋鈺又大致問了一些羅府情況,羅府從最初的小門小戶到眼下這規模,經歷了很多事也積攢了很多經驗,即使少了掌舵者,依然會有條不紊地繼續下去,彼此各司其職。
宋鈺最擔心的是好幾天沒有消息的鐘靜思,雖然言語上說的是鍾靜思去處理和善後虛無峰礦脈一事,可是鍾靜思幾乎沒有帶一分銀子,還是連夜離開,據下人說鍾靜思是騎着快馬連夜離開的。羅雅丹對宋鈺幾乎沒有隱瞞,唯獨這事例外。
力鬼的混沌攤重新開張,一夜間忽然銷聲匿跡的龍蛇幫衆痞子也再次出現在街頭巷尾,該喝茶的還是喝茶,該進樂坊的還是進樂坊,生活又回到正常軌道。在路過寒門的時候,宋鈺意外地看見一個人。
那是一個女子,穿着粗布藍花的衣裳,在門口低聲下氣地說這話,似乎在哀求着什麼,但無論那女子如何哀求,門口的小廝依然堅決地搖着頭,不讓那女子進去。那女子一氣之下將手中小包袱衝小廝砸去,包袱撞在小廝胸口然後掉在地上,幾錠白花花的銀子從包袱裡滾出來。
門口小廝連忙躬身,將銀子重新塞回包袱,然後將包袱塞回那女子手中。
宋鈺站在遠處不起眼的地方,默默地看着這一幕,那女子自然是綠竹,這已經是第三次跑到寒門來,嚷着要見大小姐。青松雖然不是死在寒門裡,但依然是在正常上工時間內死亡,羅掌櫃爲此還破例給綠竹支付了貳佰兩銀子,這已經是額外開恩的結果,其他商家若是
有夥計丟了性命,最多扔二三十兩銀子即可。
再一次失望的綠竹只得含着淚回到家中,院子雖然有些破落卻不見雜亂,窗櫺上剪影的喜字還沒被撕去,只是顏色已經淡了不少。綠竹將自己關在屋裡,不吃也不喝,只是一個勁地流淚哭泣,哭得累了就撫摸着肚子然後又開始新一輪的嚎啕大哭。
門在吱嘎的聲音中被推開,一個黑色影子如幽靈般出現在綠竹身畔。綠竹有所警覺猛然擡頭,眼前出現一張紫白相間,怪異驚恐的臉,嚇得她尖叫一聲不敢亂動。
連哭也忘了。
“你有身孕?”面具下那聲音問道。
綠竹有些艱難地點點頭,身軀簌簌顫抖卻不敢說話,只是淚汪汪的眼睛左右躲避不敢與面前這人對視,長期混跡於風月場所的她對市井坊間的各種消息都有所耳聞,對於眼前這張臉自然不會陌生。
綠竹知道,這其實是一張面具。
黑色頭罩黑色衣,鑲以紅色如焰火一般的花紋。
在天關城,再沒有第二個人會如此裝扮。以前在雍景坊的時候,一衆姐妹無聊的時候,總有人提出一個樂此不疲的問題:“你們說夜叉究竟長着什麼模樣?”
然後周圍嘰嘰喳喳一片搶答的聲音:“青面獠牙,和小人書上惡鬼一般模樣,別無二致。”“長了三頭六臂,據說他每天要吃一個人心呢,還必須是像我這麼漂亮的女子的心肝。”
“上回來這裡聽曲的張老爺說過,夜叉其實並不是活生生的人,是橫死成屍魔的嘞,因爲死前怨氣太重不能入黃泉下九幽,只能輾轉在人世間,每到午夜就出來啖肉吃心。這是張老爺的一個在劍宗當劍仙的發小說的。”
“… …”
無數的傳言都是證據確鑿,但綠竹可以肯定的一點,夜叉絕對不是好東西。想到這一點,綠竹竟豁出去了,張牙舞爪地朝面前這個渾身上下都裹在黑袍中的殺手撲去:“是你,是你殺了我相公。”
宋鈺心中暗自嘆息一聲,綠竹神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一側身躲過去,綠竹抓了個空直接撲到地上。
宋鈺看着旁邊桌面上放着的那個包袱,隨手挑開包袱,露出裡面白生生的銀子,宋鈺挑了一塊碎銀,用兩根指頭捻起來:“兇手的腦袋會出現在你相公的墳前,酬金我先取了。”
綠竹猛然從地上爬起來,看看空蕩蕩的四周哪裡還有人影,一個人愣在原地好半響才自言自語道:“什麼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