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我兄弟。”段天藍抓起酒壺,一仰頭就喝下大半壺。宋鈺最初很鄙視大荒世界的酒,在他看來這世界的釀酒技術充其量停留在他原來那個世界的初唐時期,那時候的酒是名副其實的水酒,稱之爲醪糟也不過分。
如果有人認爲這壺中物不醉人,那就大錯特錯,不能醉人那還算酒嗎?不可否認這世界的酒還有有着他自身的魅力,釀酒技術已經進入純糧釀造的階段,尤其是天關城居民都相對富裕,家中有餘糧的總會自己釀一些糧食酒,在田間勞作耕種的時候可以解乏祛饞,只是在酒麴的生產上還停留在尋常蒸煮、發酵的階段,酒麴的好壞自然決定了出酒的精度。
段天藍痛快地吐出一口濁氣,這才慢條斯理地捻起一塊滷肉丟進嘴裡,指着宋鈺向宋安說道:“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比你更像個娘們,居然還擔心我被喝死。在劍宗,我的酒量比我的修爲還要有名!”
宋鈺也用手指捻了一塊滷肉,只是沒有像段天藍那樣豪邁萬千的往嘴裡曬,而是一點點用牙撕咬着,一小片滷肉被他硬生生地撕了十多回纔算吃完,拍拍手說道:“既然宋公子找着這裡了,我便不打擾你二人敘舊。”
段天藍搶着喝道:“我兄弟不是外人,我還想你們二人能惺惺相惜相互幫扶呢。宋族你是知道的,有一個宋家家族的長子作兄弟,你很多事都能迎刃而解,在大荒不是說誰的刀子快誰就是老大,到了一個層面比的就是人脈、財力以及手腕。”
宋安舉起身邊的酒壺正要仰頭而飲,聽着段天藍的話奇怪地看了宋鈺一眼:“先生還懂得刀術?”
“拳腳刀劍不過是江湖莽夫好勇鬥狠賣弄力氣的玩意兒,我練習來由何用?”宋鈺一席話連段天藍、宋安二人也罵進去,卻渾然不知一般自飲自食,段天藍卻知道宋鈺的神念修爲不過是半吊子水,連他都看不上眼。宋鈺真正要人性命的卻全在一雙手上,又一次在宋鈺那間破屋子裡,段天藍和宋鈺切磋性的交手過,宋鈺用一種所謂的‘小手段’拳術逼得段天藍無法出劍,雖然當時因爲下方太窄,又是在天關城的緣故段天籟處處受制卻不敢動真格,但要論技法手段的精妙,無疑是段天藍難以項背的,所以他纔會耗盡心思爲宋鈺弄來一對短刀。
誰要以爲這傢伙是一個半吊子的神念修爲的話,早遲會吃虧的。
宋鈺的高傲讓宋安目瞪口呆,繼而一拍桌子大笑着:“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纔是宋族大少爺呢,比我還狂!宋命…”
木門被推開,那死士用陰惻惻的口吻回答着:“公子有何吩咐?”
“給你半柱香時間,扛兩缸酒回來,要最辛辣的燒刀子,超過半柱香時間你還沒回來,就各自滾回宋族,至於你如何向父親解釋那是你的事。”
死士像聽見催命鼓一樣二話不說轉身就跑,將宋安紈絝子弟那放肆的笑聲拋到腦後。段天藍一隻手捂着胸膛,像一隻病老虎般哈哈笑着
:“這纔像話。像大姑娘一樣羞羞答答喝酒有鳥意思,今晚咱們三人不醉無歸。”
“你們慢慢盡興,失陪了!”宋鈺將自己壺中酒一飲而盡,隨即起身欲走。宋安伸手帶着宋鈺手腕:“可不能掃興。我在天關城也沒有朋友,既然遇着瞭如何能讓你跑開?你對我有一些意見我也感覺到了,有本事就用這壺中物把我撂倒。”
宋鈺本可以躲開宋安這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試探意味極濃的一抓,心中冷冷一笑:“可真夠小心的,換着傳授你太虛劍道的師傅來,也不能察覺我體內真元。”雖然是這樣想,但宋鈺還是沒有去躲這一抓,任由對方抓住自己手腕,一咬牙說道:“好,正好我也想聽聽老段的過去。”
段天藍也起身將宋鈺重新拉回座位坐好:“別掃興了,難得有人陪我喝酒。”
宋鈺故作無奈地回到座位,對於這個可也接觸宋安了解宋安的機會,既然送到面前來,他自然不會放過:“宋公子和你之間年紀差了近十歲,你們是如何成爲兄弟的?”
提起宋安,段天藍就一臉的與有榮焉:“我可不是衝着他是宋族繼承人才認這個兄弟的,我這兄弟第一次來劍宗的時候才7歲,那時候他不過是纔到我腰這麼高的公子哥。要知道我最看不得這種細皮嫩肉,其實壓根不懂愁滋味的傢伙,明明還在橫着抹鼻涕的年紀,非得要搖頭晃腦念着‘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看見三四次我就更加厭煩。如果換着是你,你會怎麼做?”段天藍忽然望着宋鈺問道。
宋安坐在旁邊默默地聽着,時不時地露出會心的微笑,當看見段天藍問話的時候,他又將目光望向宋鈺。
“也許,我會不去看他,至少在他最臭美的時候,堅決不多看他一眼。臭美的人都有個共性,習慣被別人關注,習慣別人的讚美。”
段天藍抓起一個酒壺晃了晃,發現一滴酒都沒有,隨手又將酒壺扔向一邊:“這是你這樣同樣臭美的人才喜歡乾的事。我當時上前嘭嘭就是兩拳,打得那小子呲牙咧嘴,連冷汗都疼出來。在劍宗我本來就喜歡惹事,尤其是見着除斷水之外其他二宗的弟子,他們不還手還好,一旦稍微反抗便直接下狠手,非揍得藏青、宿雷二宗弟子哭爹喊娘不可。叫人來也沒用,因爲我是宗主的親傳弟子,美人敢惹。我已經準備好宋安的還擊,結果他一吸冷氣硬生生將那劇痛給忍了下去,反倒微笑着轉身問我‘可是我哪裡做得還不夠好,讓師兄你出面教誨。’你聽聽,這是一個七八歲小屁孩該說的話?”
“以退爲進,這是冷暴力中的一種。”宋鈺毫不吝嗇自己的點評。
“可不是嗎?”段天藍說道:“笑得我當時就沒有了脾氣,後來我又好幾次這樣在他背後忽然出手偷襲,當時還有好些人也在欺負他,結果他從來都不頂嘴,甚至是還擊的苗頭都沒有。打了幾次反倒是我這動手的人覺得無趣,心中也佩服着他的韌性,有一天也不知
那根神經發作,看見其他師兄弟有在欺負宋安,然後我就衝過去將那幫小子也教訓了一頓,也算是打抱不平吧!”
宋鈺笑盈盈地看着旁邊的宋安,此時三人呈品字形圍着桌子而坐,所以宋鈺不需要太大的偏頭動作就能望見宋安:“說到底還是宋公子太傻的緣故,明明是宋族繼承人,非得要做這種錦衣夜行素袖藏金的事兒,活該被打!”
“看吧,看吧,不是我一個人這樣想。”也許多年沒見着宋安的緣故,也許是這裡好多年沒有鬧熱過的緣故,段天藍情緒明顯高漲,笑聲也越發爽朗起來。恰在這時,門再次被推開,那個宋族死士氣喘吁吁地衝進屋子,一手提着一個碩大酒缸。
“好快的腳力!”宋鈺心中盤算着,世家差不多也就半柱香的功夫,段天藍當初爲了避世,也爲了取靜,特意找了這處相對人煙荒少,遠離天關城的山角落,連同買酒的時間,這死士居然真就做到了。
“取三隻海碗來。”宋安吩咐着,那死士猶豫了一下依然不折不扣地去執行,段天藍的房屋構造很簡單,也很容易辨認,幾乎沒有花費任何時間,那死士就找到廚房,託着幾口可以將人腦袋盛下的海碗過來,擡手拍掉酒缸上的封泥,卻被宋安將酒罈子搶過來:“這裡沒有什麼事了,退下吧!”
宋鈺目光在面前海碗上稍作停留便移向一邊,卻沒有伸手去端這碗酒,依然是舉着自己的酒壺向二人舉酒致意。
“你擔心我兄弟在酒裡下毒?”段天藍微微有些不悅。
宋鈺確實有這個想法,尤其是力鬼說過劍宗過來的人必然會對段天藍不利,所以無論宋安表現得再如何風度翩翩,再如何有風度,他心底的警惕從來沒解除過,只是嘴上無所謂地說道:“好歹也是花了銀子買來的東西,不能浪費掉。“
段天藍舉起海碗一飲而盡:“不說這些沒意義的話了,這酒你儘管放心喝酒就是。“說罷自己當先端起海碗朝肚子裡灌去。
對於男人而言,沒有比酒更能拉近兩個陌生人距離的東西了,一連幾碗就下來,連一向穩健,惜字如金的宋安也開始有些健談,說話也微微有些失去水準,,一個勁地和段天藍在哪裡追憶往昔崢嶸歲月,追憶那些年少輕狂的時光。
宋鈺反覆確認酒沒有問題,這才端起面前的酒小口小口地酌着,一包滷肉吃光的時候,兩缸酒也被三人喝得精光,雖然有些微醉但宋鈺意識還極其情形,段天藍還在吆喝着要宋族那個死士再去抱兩壇酒來:“快去,我…也給你半柱香時間,如果你…做不到,我就踢爆你卵…蛋…”
宋安搖搖晃晃站起來,呵呵地從嘴裡發出一陣怪異的笑聲,這笑聲讓宋鈺渾身毛孔倒豎,手撐着桌面站起來,屁股纔剛擡起便察覺一道勁風至身後襲擊而來,隨即他整個人在砸翻一根凳子後,仰面昏迷過去。在他神智僅餘一點點的剎那,低聲如野獸般從嗓子裡吼出一個聲音:“陰險小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