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絃三動,天魔兇悍勢頭大減,然而周遭地形也已經是千瘡百孔,那名黑將魔骨刺橫飛之際,只見峽谷頂端數道護身法術的光芒接連閃現,可見暗中潛伏之人也是紛紛退避。
“天魔勢大,先讓它們消耗祁雨的法力,我等窺準時機則是!”一名修士身披斗篷,遮掩面目,一手祭出寶鏡法器,光華流轉,防禦四處亂射的骨刺,帶着身後數十名修士紛紛退避。
潛伏之人明顯也是瞭解天魔的手段,並不想直接參與到戰鬥之中,畢竟以天魔的作風,恐怕會不顧眼前之人身份爲何,全無顧忌地下手。更何況祁雨方纔出手,明顯法力修爲極其深厚,如今上前不過是自取滅亡。
三道琴音化作不同法術,或攻或守,卻都無法拿下那名黑將魔,祁雨神色不改,但心中亦有所忌憚。伸手撫琴,輕輕撥動琴絃,如虛似幻的水弦顫動過後,音刃沛然如雨,直射黑將魔。
音刃穿身而過,黑將魔的雙手頓時削飛,只聽得怪叫一身,之前灌入體內的無形天風如潛藏暗勁,從體內爆發,立刻將黑將魔炸得粉身碎骨,如同落下一陣炭灰。
運用如此法術、甚至還要動用神器,方纔將一名黑將魔與部分天魔擊殺,即便是祁雨,也感覺損耗不小。雖然說祁雨距離煉虛境尚有一步之遙,但無論是《雙生心輪》、還是《煙波水華》,本就不是法力強橫、集聚根基深厚的功法。祁雨縱然有千百年化身修爲,但在祁雨此身之中,也不過是修煉了十多年的少女而已。
仙道之中,法力修爲往往是需要積沙成塔的功夫,百年如一日的積累。有時候,一名深修數百年的金丹修士,其法力可能要比一甲子便突破煉神境之人,法力還要強大深厚。
這並非是說有更加強大的法力修爲,面對天魔會更加輕易,若無虛空定力護身、以及煉神境的眼光境界,恐怕面對那名黑將魔的骨刺爆射,有數百年修爲的金丹修士也擋不住全部攻擊。
祁雨當初之所以試問祁震關於《霸仙真解》的事情,其實就是因爲她看出祁震神氣之綿長不息,絕對不是境界精進突破就可以輕易達到的。祁震法力的強大,在同等境界之中也是無與倫比的,這絕對是功法與修煉根基的差異,也是青嵐宗所需要彌補的不足之處。
第一名黑將魔雖除,但天魔主要力量並沒有徹底削弱,從峽谷之中仍然有大量天魔如後浪席捲而來。
方纔胡亂爆射的骨刺,原本應是如無人御使的法器一樣墜落,但突然受到莫名力量牽引,飛到天魔陣勢之中。
祁雨眯起雙眸,只見數十根骨刺竟然拼接一體,化作一柄慘白色的巨劍,握在一名塊頭龐大的黑將魔手中。
這名黑將魔身高恐怕將近一丈,手腳皆是如宮殿樑柱一樣粗壯,身後甚至有一雙巨大怪異的翅膀,彷彿如金鐵打造而成。
較之第一名黑將魔,這名鐵翼黑將魔明顯更有大將風範,飛行速度並不太快,而是與衆多赤目魔一同,齊頭並進。
骨劍成型,鐵翼黑將魔奮力一斬,一道明明如陰譎鬼魅一般的邪氣,竟然好似燒沸的熱水一樣,朝着祁雨直直射來。
面對如此攻擊,祁雨身形不動,迎風之下,展露曼妙身子,衣袂在身後飄揚。單手託着神器絃琴,另外一手虛劃點指。
玉指每一次點落,空氣中就好像多了一陣漣漪,陣陣漣漪堆疊並加,擋在祁雨身前。
洶涌邪氣擊落,一口氣斬碎十八道漣漪,在峽谷之中發出強烈的震盪,就連兩側石壁都有些搖搖欲墜,整條赤水江更是炸起無數水柱。
祁雨受此衝擊,不禁稍退半步,虛空定力護住自己與整條畫舫,如一葉扁舟行駛在漩渦之中。
至於身處畫舫之中的祁震,有着虛空定力的保護,自然沒有感受到外面如末日降臨一般的恐怖情形,但是方纔整條畫舫的微微顫抖,明顯是祁雨也無法全然抵擋對方黑將魔的攻擊。
祁震不知道祁雨情形如何,但是透過窗花還勉強能看見那名鐵翼黑將魔的舉動,心中暗自驚訝:
“這名黑將魔要比我在東海所見的還要厲害許多,方纔那一斬雖然不能破開空間,但卻能如附骨之疽一樣,隨着修士法力反向滲透,即便是虛空定力也不可能徹底迴避……祁雨妹妹已經是相當謹慎,接連施展重重防禦,這才勉強擋住這一擊。可惡,爲什麼我偏偏是在這個時候法力大失!”
祁震心中焦慮非常,如果是元嬰境界時候的自己,憑藉金刀劈道,單人直面這名鐵翼黑將魔,雖然不能完全短時間獲得勝利,可是憑藉着浩大法力,多少能佔據上風。
然而如今的祁雨,雖然神通法術要比祁震更多幾分玄妙,可是跟重量衆多的天魔抗衡,完全就是比拼法力根基。
除了這名可能是近年來出現天魔之中最強者以外,祁雨還要同時面對數量衆多的赤目魔。
鐵翼黑將魔見一擊成效不大,稍緩身形,伸手一指,萬千赤目魔朝着祁雨涌去,就好像一道黑紅之色織造的幕障,憾然撲下。
祁雨一聲輕嘆,隨即周圍空間遲滯停頓,虛空定力囊括以自己爲中心,將近百丈的空間。
“天下有風!”
一聲來自生命根本的呼喊,頓時整片虛空定力控制的空間之中,一股不知從何處生出的風,乍然流動而起。
虛空定力既然凝固了空間,那麼空氣自然也是在一片凍結之中,本不該有風。既然有風,那就是在空間之中,另外生出另外一片空間,如此手段只能是神通所至。
空間與空間的彼此移動切合,是多麼強大的力量?被虛空定力制住的天魔,在這一個瞬間,就被這股“風”,來回切割成無數碎片,切口之平整,是世間任何鋒芒利刃都做不到的。
天下有風這門神通,在青嵐宗之中,千百年來也少有人蔘悟得出,然而祁雨作爲青嵐祖師的轉世,此生機緣經歷又不平凡,重新悟出天下有風也不稀奇,只不過恐怕就連當今青嵐宗掌門也沒有料到,祁雨施展這門神通會是如此可怕的場景。
如今的赤水江兩岸,相隔根本沒有百丈,祁雨神通所及,自然也波及到兩岸石壁,一瞬之間,周遭地形丕變,好似憑空出現一個圓滑的大坑,恍如天成。
神通的運轉幾乎只有一個眨眼的時間,方纔衝向祁雨的天魔,將近一萬,只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全然化作零落的碎片,當這片虛空定力解除之時,天魔屍身、峽谷碎石,統統落入赤水江中,就連江水也爲之堵塞。
至於神通施展的最中央,整條畫舫卻是毫無損傷,祁震自然也沒有察覺到方纔時空停滯的情形,事後才發現祁雨施展的強大的神通。
天下有風,清靜寰宇,天魔攻勢面對如此神通,也不得不暫歇數息,就連那名鐵翼黑將魔,似乎也沒有料到祁雨能夠有這麼強大的手段,不知道他是否會慶幸自己方纔沒有繼續前進,否則就會被祁雨的虛空定力制住。
但是這名黑將魔也只是“遲疑”了很短的世間,慘白色的骨劍直指祁雨,身後鐵翼煽動,強風凜冽,瞬間加速到極致,一陣破風之聲刺耳。
祁雨方纔施展了一門神通,即便她修爲再高,此時也會感到渾身神氣一陣衰竭,畢竟將這麼大一片空間扭曲破碎,這多少有模仿鬼方廢墟的情形。鬼方廢墟的出現是偶然,祁雨是人爲營造這般情形。
骨劍銳利,祁雨卻還在閉目調息,眼見攻勢殺至,天外一陣劇烈光芒——
唰!
從赤水江的更下游,起碼在一百多裡之外,闋白高舉太陽金杖,催動全身法力,太陽金杖引動無盡太陽烈焰,化作一道光柱,直射百里之外。
百里之遙,光柱只用了不到一瞬間就抵達,祁雨視線之中只感覺到遠處光芒一閃,撲面殺機頓時化作滾燙焦炭,擦肩而過。
祁雨輕輕吐氣,回首看了一眼墜落江中的黑將魔,又看了看遠方天際,眼神複雜,卻無一言。
看着手裡的太陽金杖自行融化,流落一地滾燙金汁,闋白說道:“好了,掌門之託我已完成……只是沒想到這頭黑將魔可真夠厲害的,方纔那一擊恐怕也未必真能將其殺死,祁雨小姑娘,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了。”
闋白擡起一雙燒傷的手,自言自語道:“自天魔劫數降世以來,這是最強的一次攻伐了,祁震身懷道樞而不自知,恐怕未必是福,我看他這次境界大跌,要真正窺破的,不一定是那點世俗身世。”
“罷了,這些事情與我無關,我還是去一趟竹鄉縣吧,提龍盞那小子辦事不力,只會讓光明道在世俗眼中形象有損。”說罷,闋白縱身一躍,化作一陣光輝飛遁離去。
反觀赤水江上,祁雨看着渾身已經燒成軟泥一般的黑將魔,伸手撥絃,鐵翼黑將魔根本連抵禦的動作都來不及,就被徹底斬碎成數十塊,在江水之中繼續冒着灼燙熱氣。
“好強大的攻擊,方纔那道光芒,應該是光明道的法術……竟然能與天南那尊電光巨炮比肩,光明道怎麼會動用如此力量來救援?”
祁雨稍稍恢復神氣,心中卻依舊在不停思考懷疑。
只不過未等祁雨多想,峽谷之中仍然還有將近一半天魔尚未滅絕,明明方纔大神通大法力都施展而出,場面是何等的驚天動地,甚至有兩名強大無比的黑將魔都徹底消亡。
但即便如此,剩餘的天魔還是那般不計損失存亡,一路向前衝擊,發出古怪的嘶吼鳴叫,渾身血氣迸發,赤水江頓時染紅,真如其名,赤水淌血。
“真是……”祁雨整理一下發梢,皺眉說道:
“……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