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說我這樣做對不對?”
第二天,祁震與溯光真人在天威谷內外四處巡視,一邊走,祁震一邊提及自己跟商旅聯盟的合作,希望天南之地未來能有一個統合的局勢。(шщш.щuruo.網首發)
溯光真人捋了捋鬍子,臉上微露笑容,說道:“爲師可沒幹過這樣的大事,是對是錯,爲師也看不太懂啊。”
祁震望向遠方一處藥田,幾名散修正在旁邊以法器開鑿清泉水池,師徒二人駐足一會兒,祁震說道:“弟子最近修煉,心中略有所悟,人心磨練,或沉溺於世俗塵埃之中,或脫俗於庸碌泥沼之外,這便是仙道修士與凡人最大的不同。經過異境試煉、麗雪芳淵,弟子覺得,拋卻了一身的法力神通,我等修士到底與凡人有什麼差別所在呢?”
溯光真人低頭四處掃視,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拜入玄天宗這段日子,所見所聞都是修士之間無止境的爭鬥,與世俗凡人爭權奪利並無區別?”
祁震略帶慚愧地點點頭,說道:“從表面上看,確實如此。可弟子還是覺得,仙道修士仍舊有與世俗凡人有所差別之處……這絕非威能強弱之分,唉,弟子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來。”
“祁震,你且看看那裡。”溯光真人拍了拍祁震肩膀,指着地面上草叢之中。
祁震集中眼力,便看見一羣螞蟻爬在一隻甲蟲身上,啃咬撕裂,甲蟲雖然比螞蟻龐大許多,可是一身力氣毫無用武之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軀體被數目衆多的螞蟻扯碎。
“師父是想說,一人力量再大,也不如羣體之力嗎?”祁震有些懷疑,說道:“如果是十年前,弟子或許會這麼想,可是如今身入仙道,境界之差、眼界之別,羣體之力再強,有時行事也不見得奏效。”
“你繼續留意。”溯光真人沒有說太多,讓祁震看着那羣螞蟻的動靜。
被分屍的甲蟲,由螞蟻們各自馱着,一路穿行草叢之中,然後鑽入一個細小的孔洞,以祁震的修爲,自然不用靠近挖開,神識探入內中,就發現一個地底的小迷宮。
而甲蟲的屍體,到了螞蟻的巢穴之中,再度被分割,消融成漿液一般,主要用來提供給蟻后,而蟻后則不斷地孕育生產新生的螞蟻。新生的螞蟻,則又投身到這個羣體的捕獵之中,爲其蟻后生產的下一代提供養分。
“世上孤立的一個人,他能夠得到仙道的傳承嗎?”溯光真人突然開口問道。
祁震搖頭道:“莫說仙道傳承,他連如何生存在這個世間都做不到。縱然世上不乏離羣獨居之人,但是他們出生在世,就必然要先經歷羣體的教育與潛移默化。”
“那仙道修煉,是一人之事,還是羣體之事?”溯光真人繼續問。
祁震這下沉默了好一會兒,方纔回答道:“依舊是羣體之事,傳承不可能憑空出現,即便是太古仙真,取法於天地山川,那則是與天地羣之。當今修士,師傳徒承,師徒羣之。衆師徒羣之,則成宗門。宗門羣之,則成仙道。”
“羣有多寡之分,亦有聚散之期。”溯光真人沒有發問,但卻是給祁震另一番思考。
祁震眨了眨眼,遲疑了一陣,因爲他聯想到了霸仙老人的經歷,然後說道:“離羣並非無羣,在世間則有羣。”
祁震的意思很簡單,不可能有人能夠真正地脫離“羣體”的概念,只要還在這個世間存活着,那就是羣體的一部分,那並不是在於自己個人的舉動和意念便可以決定的。
就如同霸仙老人,看似其存在的歷史都被玄天三聖以大神通抹去,可是祁震偶得《霸仙真解》的仙緣,不也是證明其人曾經存在於世間嗎?即便是死人,也不可能脫離羣體本身。
“那你現在該明白,爲何散修會被稱之爲散修了吧?”溯光真人問道。
祁震點頭說道:“弟子明白了,之所以會形成散修這個羣體,並非是因爲他們沒有宗門傳承,事實恰恰相反,散修的存在,更早於宗門的出現。世間事物,皆是無中生有,既然散修於世而無羣,則羣之。”
散修之士,被仙道宗門所忌憚與不喜,不完全是因爲散修之士的行爲乖張離奇,而是不成體系的傳承,一名犯下過錯的散修,沒有師門約束,別人也無從問罪審判。
宗門修士總歸要自己清修苦練,不可能一出事就追着犯錯散修滿地跑,那還要不要修煉了?
而溯光真人給祁震的回答,雖然有些曲折晦澀,卻也是讓祁震自己充分思考之後的感悟,既然散修之士行事沒有約束,那就賦予約束。
仙道七宗有着各自的門規戒律,但是大體上是類似的,如果將其推而廣之,能夠使得天下修士共尊,那世間爭鬥豈不是少了大半?
祁震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爲,這樣的方法可以使得散修之士徹底不在爭鬥,他甚至非常明白這樣做的後果,不是讓世間爭鬥減少,而是會先引動一場更大的殺伐。
這一點,在麗雪芳淵之中,祁震看得更加透徹明白。
仙道修士不是孤立於世之人,修煉的過程中,總需要仙家福地,也需要靈丹妙藥、天材地寶、悟道機緣、道侶護持,更別提傳承來源了。
而這些東西,都是散修之士極爲缺乏的。祁震之所以和商旅聯盟商談合作,就是要將未來天南仙道的資源,進行初步的統合。
這種事情,即便祁震不做,未來也會有人來做,與其晚做,不如早做。
這番交談之後,祁震就立刻離開天威谷,一方面去到紅石城,跟張廣野老家主談論這方面的事情,另一方面去到麓景山,找到神農谷譚承乾,一起勸說譚家家主與之合作。
就在溯光真人準備離開天威谷的前一天,天南之地的三大家族,匯聚在紅石城中,秘密商談了未來天南之地的局勢與合作內容。
三家商談合作非常暢快,同時聯絡了商旅聯盟,短短時日之內,飛馬跑經天南各處商道,三家聯合,派遣衆多人力,開始爲天南之地劃分區域與產業經營,動作之快,僅僅一個月,就完成了初步的區分,而天南之地中的少量散修,都根本沒有留意這些世俗家族的舉動。
而那些還身在天威谷之中的散修之士,除了鑿建洞府,基本也沒有什麼可乾的了,當部分人打算出谷閒遊之時,卻被另外一件事留住了腳步。
祁震打算開壇。
溯光真人雖然此時已經帶着純陽燈以及十幾名玄天宗弟子離開,以及剛來到天威谷的葛池也被溯光真人帶走,然而再臨行前卻同意了祁震這個做法。
祁震縱然有金丹境界的修爲,然而要對外傳授自己修煉的心得與見聞,還是需要傳法師長同意才行,其實溯光真人這也是變相地同意祁震可以自行收徒傳法了。
開壇,這在仙道之中十分常見,然而能讓多少人來聽,卻是很看技巧了。
就比如玄天宗昭明洞府的擎燈首座,這十幾年來名聲大噪,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其開壇頻繁,而且其人也曾擔任玄天宗傳法長老,他的隨便一句話,可能都會被尋常修士當作是修煉路途上的金玉良言。
祁震打算在天威谷開壇,這恐怕是天南之地有史以來的第一次,這個消息傳出,不禁吸引了天威谷之中所有修士,就連天威谷之外,都有不少散修急忙趕來,甚至包括在麗雪芳淵內中修建洞府的德充符,也帶着幾名隨從趕來。
仙道修士開壇,其實也是一種聚斂勢力的手段,祁震本人雖然並不十分在意於此,不過雲笙長老卻非常看重,親自將當初天威谷比武大會的擂臺,改造成演論道法的平臺。
以祁震本人的修爲境界,確實可以開壇了,不過祁震本人在仙道之中的人望,畢竟還不算太高,更多的還是一些虛華無實的浮名。
可是經過這次開壇,在場的衆多修士,立刻便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祁震自然不可能直接在這種場合提及玄天宗的各種秘法,所以只能以自己的角度談修煉的心得。
然而祁震一開口,便是金丹境界的玄妙與立足,這是在場很多修士尚未達到的境界,這在祁震的眼中,其實就是畫餅充飢的手段。
修士精進境界,除了要看個人資質、悟性、心境,還要看機緣、福運、遭遇。金丹境界已經是絕大多數修士一生追逐不息的目標了,大多數人都無法達到,可是這卻不妨礙他們朝着金丹境界去努力。
加上祁震不像是那些宗門深處清修多年的仙真大德,語氣平凡、態度如常,絲毫沒有高高在上、仙氣凜然的姿態,一下子就奪得了衆多年輕修士的讚賞和敬仰。
祁震直指本心,一邊,一邊演示各種玄妙法術。祁震自己所學法術種類不多,但金丹境界已經有統攝萬法的基礎,破解剖析大部分法術,對祁震而言並不困難。
更加難得的是,祁震甚至任由各路修士的挑戰,親身下場與之鬥法,最頻繁的時候,一天鬥法二十多場,自然場場皆可獲勝。
以祁震鬥法搏殺的經驗,根本就不用花費多少氣力就能對付這些挑戰者,不過祁震也絕對不會憑着深厚根基去碾壓對方,每次鬥法之後,都會點撥對方法力施展、法器御使的一些瑕疵與失誤。
短短時日,天威谷之中的修士數量竟然翻了一番。
這些修士,大部分是散修之士,還有一些是小門派出身,聽聞祁震在天威谷開壇一月有餘,聞者修爲精進,頓時引得衆多修士蜂擁而至。
而祁震除了,也會做好約束脩士的工作,只要是來天威谷聽聞,一律來者不拒,但是都需要在天威谷中協助鑿建洞府,同時聽從安排,不可滋事擾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