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雲笙長老與溯光真人都身處大羅洞天時,他們沒少給祁震談起玄天宗的諸多往事,甚至坦白了陸先生的身份。
玄天宗御靈術最頂尖成就的百丈巨人,經過一千多年的歲月消磨過後,當初那位煉製者陸姓祖師,早已不存於世,然而百丈巨人在赤心石的運轉之下,仍然能夠保持其存在,目前只有玄天宗歷代掌門知道如何運轉御靈術控制百丈巨人。
只不過在一百多年前,百丈巨人在無意間自感成靈,至於原因爲何,親眼見證過陸先生幻化成型的流光真人也想不明白。
世間妖獸想要修成人形,上古之後幾乎無法再現,更勿論本就不存生機流轉的御靈,所以相較起來,陸先生的存在可能要比祁冉更加獨特和稀有。
至於莫機鋒卻似乎並不瞭解陸先生的身份,這說明流光真人並沒有與之坦白,但是讓祁震疑惑的是,以莫機鋒這幾乎能看破世間的眼力,居然也無法看出陸先生的真實身份。
“陸先生三年前就離開天元峰了,目前不在門中,估計是師尊的安排。”莫機鋒後來解釋道。
既然流光真人沒有說,那祁震也不好越俎代庖,這些事情往往另有玄機,還不如等莫機鋒本人看破實情。
玄天宗目前要集中力量煉製新一件神器,這種舉動過往數千年中亦是罕見。對於仙道修士而言,即便是煉神境的高人,能夠煉製成神器,主要是看機緣所致,更別提神器本身需要何等珍稀的天才地寶才能夠煉成,無節制地搜刮世間珍寶,本就無益於天地陰陽平衡,若非先天至寶合該現世,玄天宗也無意去取。
像三年前那樣,派遣祁震進入鬼方廢墟,那也是流光真人籌謀近百年的計劃,而且到最後也沒能真正成功,可見神器煉製,絕對不是隻憑藉宗門勢力強弱就必定能夠煉成。
而且要煉製出如逆神杖妙用類似的神器,絕對是要傾盡玄天宗所有的力量,門內幾乎所有煉神境高人都參與其中,只剩下兩名後輩在外,無形之中,玄天宗對於天下仙道的影響力薄弱了不少,尤其是在光明道與萬寶閣積極進取的情況下。
“不知我能否幫到什麼?”祁震問道。
莫機鋒說道:“師尊說了,你只要好好看顧大羅洞天的安穩就是了,大會過後,此地有我坐鎮。至於跟光明道和萬寶閣來往,由你負責。”
“掌門真人是擔心光明道跟萬寶閣會有什麼不利舉動嗎?”祁震擔憂道。
“近幾年裡還用不着太擔心。”莫機鋒臉上露出一絲自信,說道:“宗門的建設何等艱苦漫長,他們兩家雖然早有潛伏多年的勢力,但想要維持傳承長久,不花數百年安定之功,終究根基薄弱。傳承傳承,僅有一兩代人的威風,算什麼傳承?”
“也對。”祁震感悟道:“玄天宗能有如今成就,都是每一代傳人勤勉謹慎,莫師兄亦是其中翹楚。”
“不用誇我,這是我必須做到的。”莫機鋒理所當然地說道。
“莫師兄對萬寶閣在洞天之外的舉動,有何看法?”祁震想起剛纔莫機鋒動手殺人的事情。
“他們愛鬧就鬧吧,我自巍然不動。”莫機鋒一語雙關,不只是說修士不受外界感染的定力,同時也是說明自己動手過後,不怕有人會找麻煩。
莫機鋒不怕,祁震當然也不怕。祁震猜測迦樓羅也不會因爲這件事再來找自己,同時也是一個好機會,敲打萬寶閣一番。
萬寶閣能在短短時間內崛起迅速,憑藉的多少是修士之間彼此各有所需,均衡制約、互惠互利,同時將這些本就散亂天下的散修都集中到自己麾下。
然而這麼以來,萬寶閣門人的素質品性自然參差不齊,內中有過醜惡行徑者估計不少,萬寶閣藏污納垢,若不及早提點敲打,待到日後兇戾積聚,未嘗不會扭曲成一個新的魔道勢力。
作爲玄天宗的門人,其實對於斬妖除魔並不是這麼熱衷。說實在話,世間本來也沒有那麼多妖魔邪祟,只可惜世間萬物,美醜善惡本就同等而現,越是堅守強大的美好,自然也會映襯出越強烈的邪惡。
這也是作爲仙道宗門魁首的玄天宗,從來不以什麼“正義”、“正道”自居,雖然仙道之中確實另外有那麼一小撥門派自以爲正。
然而混雜不定、遊走善惡之間的勢力,在經過仙魔大戰的考驗後,玄天宗上下還是有相對一致的觀念,就是要防範於未然。尤其像萬寶閣這種,來歷悠久隱蔽,崛起飛快的勢力,還是很有必要對之約束一番。
以玄天宗的勢力,真的想要約束如今的萬寶閣,隨時都可以拉出一幫煉神境高人,發動一場大戰,直接夷平青丘山,然而那絕非玄天宗的作風,更不是仙道修士該有的想法的舉動。
仙道貴生,世間絕大多數矛盾與鬥爭,本就不必以最極端的殺戮手段來處理,尤其是作爲仙道修士,不僅身懷多年艱苦修成的一身修爲,身心透徹通明的智慧,更是常人所不能有,若是採取最粗暴平凡的手段,那從一開始就是自毀根基的墮落。
真要控制萬寶閣無限制的膨脹,祁震加上莫機鋒就完全足夠了,玄天宗行事向來恩威兼具,祁震開闢如此曠大的洞天空間,能讓萬寶閣有一展身手的機會,這就是恩德;莫機鋒前來大羅洞天,招呼不打、衆目睽睽之下擊殺兇徒,這就是威信。
迦樓羅和萬寶閣如果真的想日後能夠更好的發展,就應該知道,從現今開始要處理萬寶閣之中藏污納垢的狀態。至於那些暗地裡咒罵祁震與莫機鋒的人,以他二人的修爲與心境,根本不會在意。
果不其然,過後的幾天裡,萬寶閣內部展開了一場複查門人往日品行的行動,一些有着殺人放火、極端惡行過往的門人,直接被萬寶閣長老擊殺,並且懸屍大羅城中。
至於那些稍有小惡的門人弟子,通常是罰去參加奪寶大會的資格,同時要多爲洞天營造出力,或者是逐出門外,重新成爲一介散修。
據說數日之內,就有將近千人被趕出了大羅洞天。萬寶閣此舉可謂雷厲風行,那些傳統的仙道宗門都覺得萬寶閣這樣做是明得失、重傳承,多少有些承認其地位,而不再是那個過去靠着銷售法器起家的散修團體。
至於大羅城中的散修,則認爲萬寶閣這種做法無疑是在討好玄天宗,尤其是討好玄天宗未來掌門莫機鋒,但是也沒有多少人敢聲張開來,畢竟誰也不知道以莫機鋒的大法力,會不會聽見自己的暗罵。
萬寶閣能夠得此改善,祁震自然也覺得心中稍安,至少萬寶閣本身還是希望融入傳統仙道之中,而不是一味標新立異,至於其能否傳承千年,這就由不得祁震了。
反觀光明道一方,近日大羅洞天之內,光明道的舉動就低調平靜許多。
光明道也有本山道場,地處相對偏南,而且不同於大多數宗門道場處在山林之中,光明道乾脆將道場設立在南方大城紅棉城中。
據說擎燈掌門本人就是紅棉城出身,至於具體來歷不爲人知,但這般舉動分明是一種修煉上的回首求證。
光明道很多地方跟傳統仙道宗門不一致,《光明神》的傳承根本無需對門人弟子重重考驗試煉過後再傳授,而是直接刻錄成碑文,立在紅棉城最中央的大廣場上。
然而無論是世俗凡人還是入門修士,悟性智慧畢竟有高低上下之分,而且很多修煉上的細節關竅,根本是無法以文字描述清楚,只能通過傳法之人的引導和提點,讓修士自身更好地面對。
但是隻憑這一點,紅棉城就能夠吸引足夠多的仙道修士蜂擁而至。天下誰人不知,擎燈掌門曾經擔任玄天宗的傳法長老,據說《光明神》就是從那萬法宗源的《玄心鑑》中參悟而來,說不定去紅棉城看上那《光明神》一眼,凡夫俗子也能晉身成爲仙道修士。
除了將門中秘傳廣而告之以外,擎燈掌門竟然還每月三次施展大法力,或行雲布雨、或萬里晴空,紅棉城一帶農耕百姓,都省卻了旱澇兩災,風調雨順再也不是幻想,這也使得擎燈在中州南方,幾乎成爲神靈一樣的存在。
仙道修士出手干預天時氣候,這在過去簡直是無法想象的舉動。這不僅僅需要極爲高妙的修爲境界、足可遍佈千百里範圍的法力神識,而且影響一地氣候,也會對整個中州天象產生別樣的變動。
詭異的是,除了紅棉城方圓數十里的氣候是受擎燈掌門影響之外,中州其他地方的氣候並沒有任何特殊異常,流光真人曾經擔心光明道此舉會危及天下,只可惜觀察了一年有餘,中州四季較之過往,並無差異,也就只好放任擎燈掌門在南方名氣繼續暴漲。
光明道對於大羅洞天內部的經營,顯得並不算太過熱切,這一點祁震從見到擎燈掌門那時起,多少有些明白。
擎燈掌門本人的宏願,是天下人共享長生之機,大羅洞天如今並非一人一門獨有,天下間不少仙道修士都因此受惠得益,擎燈本人自然也無話可說。
除了光明道長老闋白平日裡負責在洞天之內照看,光明道跟洞天之中各方勢力都算相安無事,平靜了一段日子,也不需要祁震出面解決什麼矛盾。
但是這種安定日子似乎註定不長久,正當萬寶閣方面盡力籌辦即將到來的奪寶大會時,突發一起極其惡劣的命案。
一位青嵐宗弟子,在遊歷大羅洞天之中,失蹤數日之後,被發現陳屍萬寶閣道場附近,更重要的是,這名女子被徹底蹂躪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