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先生苦苦哀求了一番,祁震又是懷疑又是奇怪,只是自己本就是前來負責灑掃,多幹一會兒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祁震這段日子也對玄天宗門內戒律熟悉不少,像這種事情基本不會有刻意的明文規定,最多隻是一些大家默許的做法罷了,而收錢多幹這種事,祁震一事也無法衡量對錯。
兩百銖其實也算不少錢了,絕大多數的外門弟子手裡基本也就是隻有幾百銖的資產,這名陸先生一下子拿出這麼多,明顯就是家底豐厚,更何況他的修爲祁震完全看不透,也很是懷疑他的來歷。
不過祁震並非思前想後之人,反正料想應該沒什麼不良影響,所以乾脆就答應了下來,縱身一躍,便直直往上飛騰。
來到百丈巨人的面前,祁震維持住法力,畢竟此處更加危險,幾乎沒有任何落足之地,祁震也明白爲何沒有人前來灑掃巨人面部了,要維持着法力運轉而不墜,這對於剛達到御物境界之人還是有一定難度的,若是修爲更高之人,卻又不屑來此地灑掃工作。
而祁震自是不同,有着渾厚的武鬥真氣爲繼,法力運轉源源不絕,加上淨水石的改造,祁震如今的法力更是強絕無倫,完全不像是一名剛突破至煉氣境四階的仙道修士,如果不是祁震刻意按奈法力不要過分運轉,恐怕御風飛行的速度會更加快。
只見祁震運轉法力,周身流風呼嘯捲動,拖着他的身子,一手提着盛滿清水的木桶,另一手抄起水瓢,法力運轉流動,彷彿抽刀而出一般,瓢中清水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有如長刀彎刃,劈向巨人面部一般。
祁震如今修爲,一舉一動皆是暗含刀中極意,縱然是法力施展,在無形無相之中,依舊能迸發刀芒,讓人觸目瞬間就能心生懼意,躲之唯恐不及。
不過百丈巨人是不會挪動的,所以祁震也沒有在意這些,小小一個水瓢,潑出去的清水有如刀鋒一樣,灑在巨人那刀砍斧鑿般的堅石面容上,水流將許多積年塵土衝刮而去。祁震見狀,再潑了幾瓢,不一會兒,巨人的臉上便乾淨了些許。
只是僅有的一桶水是遠遠不夠的,祁震便打算降下身形再去打水,而當他雙足落地的瞬間,雙膝竟是無來由的一軟,差點摔倒,一直在水潭旁邊的陸先生走過來問道:
“小兄弟沒事吧?”
祁震搖搖頭,但是心知自己運轉法力不計消耗。尋常修士施展御風飛行,大多不會懸停不動,即便真要如此,也可以藉助各色法器來達到這般效果,真要能凌空站立而不動搖的,只有煉神境以上的虛空定力,否則在此之前,要想雙足離地,每時每刻的法力真氣都需要大量消耗,也就是隻有祁震這樣,三萬六千穴竅之中真氣充盈、法力廣深浩大,才能“肆意妄爲”地御風懸停。
祁震微微調息,自從得到溯光真人那道千古神識,祁震對淨水石有了極爲深刻的瞭解,對世上靈氣的吸納也多了幾分認識,只見他渾身穴竅虛張,周圍靈氣爲之抽調一空,瞬息之間又被祁震提化爲武鬥真氣,才彌補了剛纔的消耗。
祁震沒去理會陸先生,自顧自地打水,然後又重新飛上半空,陸先生看着祁震的舉動,臉上不禁露出了微笑,然後以自己才能聽見的低聲說道:
“好牢固的根基啊,短短地一口氣,竟然將方圓百丈的天地靈氣抽調一空,簡直如大海漩渦一般,且不說他這一身拓展已畢的穴竅,那體內的經脈能夠瞬間容納這麼龐大的靈氣,莫不是鋼筋鐵骨打造的麼?”
陸先生的疑問重重,但卻又對祁震十分欣賞,其後的兩個時辰裡,陸先生就這樣看着祁震上上下下,來回數十次的灑掃清潔。到最後,不僅百丈巨人的面部得到了高效的潔淨,就連百丈巨人的整個上半身,都灑掃如新,在陽光沐浴下,本來只是如山石一般材質的百丈巨人,也照映出如身披金甲的華麗光芒來。
“呼!!”祁震潑完最後一瓢水,慢慢降下身子,滿臉通紅、渾身浴汗的他也不僅身疲力竭。
兩個多時辰之中,真氣與法力幾乎毫不停歇地運轉,若論強度,自然不算十分猛烈,但連綿不斷的運轉,確實讓人從精神到上都充滿了疲倦,可是看見自己完成了這麼多的工作,祁震內心還是十分欣慰的。
祁震提着空蕩蕩的木桶降下身子,在百丈巨人的腳邊緩緩坐下,他只覺得自己從胳膊到腰肋盡是痠疼不止,畢竟剛纔每潑一瓢水,便如同砍出一刀,兩個時辰下來,足足砍了幾千刀一般,而且還是飽含法力與真氣的刀芒。
“辛苦祁震小兄弟了!”看見祁震這般模樣,陸先生走上來作揖道。
祁震擡頭看了看陸先生,似乎覺得此人比之前見到的更加容光煥發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疲倦導致的錯覺,他一邊敲着自己的肩膀一邊說道:
“陸先生啊,這百丈巨人的臉我可幫你灑掃乾淨了,兩百銖你我可就互不相欠了。”
祁震並不介意多賺這一筆錢,只是他爲人不喜歡虧欠於人,所以乾脆自己多灑掃一些,就算不爲別人,也要說服自己。
“這是當然、當然!”陸先生十分高興,原本笑眯眯的表情此時更是喜上眉梢,就好像有什麼特別高興的事情一樣。
祁震本來沒有太多心思去理會別人的想法,只是現在頗爲疲倦,一時之間也不好再施法飛行,閒的無事便問道:
“在下一事不明,想請教陸先生。”
“小兄弟請講。”
“這百丈巨人既是玄天宗鎮山御靈,爲何不是玄天宗遣人定時灑掃,而是當作道海碑上一道任務來發布呢?”祁震其實對此十分好奇,只是找不到人詢問,正好問一下這個古怪的陸先生。
“嗯嗯嗯!好問題。”陸先生的語氣很是奇特,有着少年人一樣調皮的心性,又有着老年人一般的睿智,聽他說道:“這道海碑上的任務,皆是經由長門審覈過後,方能發佈的……我想,如鎮山御靈這般事物,往高處說乃是一宗一門的精神象徵,往低處說,也不過是一座巨大雕像,供後人瞻仰罷了。”
祁震打了個哈欠,他自習武修煉以來第一次感覺到這麼累,但還是勉強提起了精神問道:“聽聞這百丈巨人曾經參加過仙魔大戰?不知是真是假?”
“這個嘛……”陸先生拿着摺扇輕輕敲着自己的腦袋說道:“自是有的,傳聞這百丈巨人當年擎山而行,所過之處無不披靡,雙目生光、十指放電,身上金甲光輝奪目,遍照浩土天下,魔道妖法難傷其軀,只可惜最後碰上那魔道第一人季鸞魔尊,法軀破損、元心之火幾近熄滅,所幸後來掌門流光真人相助,與天元峰地脈合併,方纔免去這覆滅之危啊……誒?小兄弟、小兄弟?”
陸先生自顧自地說得滔滔不絕,正當看向祁震之時,卻發現他依着背後巨石卻是安然入睡。
“哈!這便睡着了?”陸先生低聲笑道,然後手執摺扇,輕輕一揮,一道法力籠罩而下,將祁震身形護住,然後提着水桶,卻是倏然消失在原地。
待得陸先生再次出現時,竟然是一道黃光閃現在棧道之上,將水桶放回遠處,拍了拍佝僂老人,說道:“此子確實堪當大任,是非分明,卻又不失人情冷暖之感,更難得的是毅力之強,當今弟子輩中難尋此等人物。而且根基牢固,修爲另闢蹊徑,尋常法術非是他心中所屬,倒不如早早地把《玄心鑑》傳授與他。”
說完這些之後,陸先生又是猛然消失在原地,而瞌睡的佝僂老人卻似乎沒有任何反應,只餘山風吹拂。
當陸先生再度出現在山崖底下的水潭邊時,看了一眼祁震,輕輕笑了一聲,然後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從袖中取出一根玉笛,緩緩吹奏。
笛聲悠揚,輕妙而靈動,時而高亢時而低沉,似乎不成曲調,但又暗含極爲高深的音律,每一個被吹出的音調,將周圍靈氣爲之一震,同時影響着此處的環境。
與外界有一處不同,百丈巨人的足下,乃是土石靈氣最是充沛厚實之地,就好比東平要前往的神石窟一般,其實百丈巨人當年煉製的大部分材料也是從那神石窟而來,只是有系統的排列與煉製,讓百丈巨人天生一股厚重的靈氣氛圍,使得此地完全不亞於一片仙家洞府。
陸先生吹走玉笛,本來依附於大地的土石靈氣居然像是變得有感而動一般,雖然無色無相,可是龐然厚重的氣質,若是換做一個沒有任何修爲的普通人在此,也會覺得此地氣氛大爲轉變。
土石的厚重、穩定、沉着,此事盡數體現,只見土石靈氣慢慢凝聚,在陸先生的操控之下,竟然強行凝聚,慢慢化作一道道土黃色的微弱光芒,然後飄浮在祁震身邊。
有些點在丹田之上,有些點在眉間,越來越多的土黃色光芒聚集聚集起來,然後輕輕地觸碰在祁震身上,慢慢渡入其體內。
也恰逢是祁震真氣法力大耗,而且精神過度疲倦而陷入沉睡,近乎枯竭的武鬥真氣提不起半點自主防禦的功效,大量凝聚到極致的土石靈氣就這樣一點一點地灌輸進祁震體內,毫無阻礙的進入武脈之中。
土屬乃居五行中央,玄天宗地處浩土中州的中央之地,地氣靈樞充盈之氣皆是最爲厚重的土石靈氣,偏偏又遇上在這百丈巨人腳邊,似乎一切都是有天意註定一般,千萬年罕逢的土石靈氣精華全然匯聚在祁震體內,迸發出一股無比厚重的意味,僅僅頃刻之間,祁震全身武脈便又膨脹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