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機虹剛纔一直隱匿身形跟在衆人後方,如今聽見雲笙長老的命令,顯化身形,然後周身虹光有如春蠶吐絲一般,一圈一圈地圍繞在七宗門人的身邊,然後緩緩移開。
在衆人飛行隊列之外,虹光有如憑空織造畫像,竟是另外出現數十名七宗門人,就連雲笙長老與華光鬱的身形也在其中。
這不是單純凝聚而出的幻象,若是以神識查探,確確實實會察覺到數十人的法力與神氣波動,其中祁震與祁雨身上也的確散發着異常強烈的靈氣。
“好厲害的法術,這根本分不出兩邊的真假。”祁震向一旁看去,發現對面那虹光造像的祁震,也朝着自己望來,就好像面對着鏡子一般,卻又完全不只是鏡面之象,而是連一絲一毫的微妙感知都表露出來。
仙道之中,修爲根底不同,手段與法術也是層出不窮,並非每一個修士都如祁震這般有着異常兇悍的戰鬥力,比如夏機虹這一路“鎏虹化影”,以祁震的神識竟然也一時無法分辨真僞,如果碰上修爲更高之人,說不定能夠瞞天過海於一時。
虹光造像緩緩飛離,朝着另一個方向飛去,很快便看不清那一方的身形了,而這個時候夏機虹也緩緩來到地支時輪陣之中,見她雙掌合十之後又張開,一道不見光影的法力波動傳遍四周,好似籠罩住了所有七宗門人。
祁震不明所以,看向夏機虹,對方深深吐納一口氣,還沒說話,便聽見雲笙長老說道:“祁震,給她一枚化氣生肌丹。”
“哦,是!”祁震聞言,趕緊從乾坤囊中取出藥瓶,然後將一枚好似白玉珠子的丹藥送到夏機虹手上。
夏機虹身處於陣勢中央,放鬆身心,衆人以御風之法護持她一同飛行,而夏機虹則慢慢消化藥力,過了好一會兒臉色才慢慢好轉。
“多謝了,剛纔那兩道法術其實一點也不輕鬆。”夏機虹輕輕吐氣,周身散發出一股藥味。
“兩道?那鎏虹化影確實神妙,第二道法術又是什麼?”祁震有些糊塗了,他並沒有察覺到夏機虹還另外施展了什麼法術。
只聽得夏機虹以神識傳音給祁震,似乎並不想讓太多人瞭解:“鎏虹化影除了製造一模一樣的幻象,也是將當前衆人的神氣波動完全模擬,並且隨我神識朝着遠方而去。但是要爲繼這樣完整的幻象,真元消耗非常巨大。至於第二道法術,其實就是要將我們衆人的身形隱匿,這是一門折光之術,只要不是當頭撞上攔阻之人,恐怕對方不會輕易發現的。”
“真是辛苦你了。”祁震低聲說道。
“沒什麼辛苦不辛苦一說,此路艱險,誰都要盡其所能。”夏機虹一點都沒有矯揉做作。
衆人再前行數十里,雲笙長老卻突然安排大家降落在地面,雖然衆人各自來自仙道七宗,可是眼下情形,雲笙長老儼然就是衆人領導。
從麗雪芳淵到天威谷,不過七八百里的路程,以修士飛天而行,並不算一段太長的距離,可是離開麗雪芳淵不過兩百里路,中途便被兩撥厲害人物所阻攔,衆修士消耗不少,而且方纔誘騙幻象已經放出,衆人可以暫時稍作休息。
雲笙長老將大家帶到一片清泉噴涌的小水潭附近,周圍解釋未經人爲開墾砍伐的密林,可見數十年內不曾有一絲人煙經過於此。
七宗門人離山行遊,各自都有一定的丹藥隨身,正好來到這麼一片清靜祥和之地,自然就需要調息養氣。
並不是所有人都跟祁震那般,周身穴竅洞開,吞吐天地靈氣好似平常呼吸一般輕易,如果心境不得平和,難以引靈化真,那麼體內氣血總會有衰竭的時候。
七宗門人之中,相對還能夠堅持下去的,除了已有煉神境修爲的雲笙長老和祁雨之外,基本就剩下祁震和譚承乾了,至於像蒼雲劍宗的何茗,在麗雪芳淵封禁外一人應戰百餘名兇悍散修,消耗甚巨,然而《九天御劍勢》的傳承也是一絕,看她幾乎不用服用什麼外丹餌藥,抱劍而立一小會兒便恢復得差不多了。
譚承乾還在照料那兩位受傷的青嵐宗弟子,而祁震突然就變得空閒無事了,如果說迎敵攻殺,祁震絕對是隨時衝在第一線的人,可是事後的調養與恢復,祁震幫不了任何人。
“雲笙長老,我們爲什麼要在此處停留?”祁震走到雲笙長老面前問道。
雲笙長老笑了笑說道:“你能繼續趕路,別人可不一定能行。從剛纔來看,能夠引來赤盛三兄弟與九指琴魔,這背後策劃之人可謂是手眼通天。若是人人氣竭神疲地趕往天威谷,那麼再來幾撥人馬,我們恐怕就沒多少人剩下了。你是希望自己一個人帶着先天至寶回玄天宗嗎?那在門內你豈不是會更加招恨?難不成掌門真人沒跟你說過?”
祁震咬了咬牙,說道:“當然不是!我希望跟隨而來的同門,每一個都能平安回去!”
“那就行了,你且莫要生焦躁之心,明明都有真元境界的修爲了,爲何還是這般浮躁不已的呢?”雲笙長老盯着祁震問道。
“弟子不知道……或許是剛纔和九指琴魔對戰的時候,心裡不忿甚多。”祁震緊皺眉頭地說道。
雲笙長老微微轉身,望着與華光鬱端坐一起的祁雨,然後輕聲說道:“你這是關心則亂,你以爲祁雨就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嗎?再怎麼說,她如今也是煉神境的修士了,只不過境界穩固尚且需要時間磨練涵養,所以華光鬱長老暗中一直不讓她出手而已。其實你自己也明白,九指琴魔不可能真的帶走祁雨,哪怕是在一對一的情況下,他也做不到。”
如今已非戰場,平心靜氣細細回想,祁震才發現,祁雨根本不需要自己這個兄長的處處保護,不僅僅是因爲修爲境界的差別。
“是什麼人,能夠調動這麼多厲害的人物?”祁震小心問道。
雲笙長老嘆氣道:“這也是我一路以來在思考的,仙道七宗在這百年期間,鎮守中州,不少強橫散修,都只能選擇避讓周邊荒蕪地區,若是真有大戰,天南之地的確是一片好戰場。”
“弟子不太明白……”祁震疑惑道。
“我的意思是,背後佈局之人,似乎對天南之地也非常熟悉,可是安排的手段卻非常古怪……”雲笙長老手按下巴作思考狀。
祁震猜測道:“是因爲對手沒有羣起而攻之嗎?”
“不錯。”雲笙長老點頭道,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對祁震的讚賞,然後解釋道:“無論是赤盛三兄弟、還是九指琴魔,或者後面還有什麼厲害人物,一個一個地攔阻,我們總能夠有方法應付。與其說是我能夠想到應對的方法,倒不如說對方是刻意如此安排,就是爲了試探我們衆人能夠有多少能爲。”
“也就是說,後面還有更加難以應對的人物嗎?”祁震問道。
“恐怕就是如此,所以我才讓夏機虹施展鎏虹化影,能騙走一個是一個,但是……我就怕這也在對方的算計之中。”雲笙長老罕見地連連皺眉。
祁震雙手虛捧,小心化出橄欖型的明燈,護住靈氣不使其外泄,剛纔因爲對戰關頭緊急,祁震不小心將其化入形神之中,然後問道:“他們就是衝着這樣的東西而來嗎?雲笙長老,這到底是怎樣的一件先天至寶?剛纔它與我形神合一,而且不斷地護持着我全身真元,若沒有此物,我也無法連續迎戰。”
雲笙長老看了此物一眼,說道:“每一件先天至寶都是獨存於世,很難有相同的第二件,也未必會有相似的前者,等到你將此寶送回門中,估計掌門真人會爲其命名吧……不過在我看來,護持體內真元氣血,這是大多數先天至寶都有的功效,而其天成神器,能與形神合一,也不算獨有一例,你師父霞風洞府的淨水石,其實也有類似功效。”
祁震手裡捧着的先天至寶,似有似無,幾乎沒有重量可言,就是一縷明黃光亮,好似燭臺燈火,雙手虛捧只覺得溫潤形神的柔和氣息,並不覺得灼熱燙手,而且當其化入體內之時,祁震就感覺自己好像多了一個丹田,一股源源不斷的勃發之氣,流轉全身。
“其實那赤盛三兄弟,似乎也並不是衝着先天至寶而來的……那個九指琴魔也一樣。”祁震猜測道。
“應該是的,他們來此的理由和原因都各自不一,本質上似乎都不是徹底針對先天至寶而來。”雲笙長老說道:“畢竟先天至寶固然重要,可是到手珍寶是不是真的能夠存留?散修沒有固定的勢力,這種珍寶一旦被人得知,覬覦之人則層出不窮,他們勢單力薄是無法守住如此珍寶的,先天至寶到了哪裡就會引起爭奪,也就只要在玄天宗的手裡,纔不會引起各路勢力的窺視。”
“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慈悲嗎?”祁震苦笑道。
雲笙長老眼神柔和地看着祁震說道:“這種事情,你知我知便是,這樣的慈悲,在外人看來就是霸道,是依仗着強大勢力與無人匹敵的威能纔可以做到的事情。先天至寶在玄天宗手裡,才能夠抑制更多無謂的爭鬥,也才能夠更好地利用它來對抗即將到來的劫數。”
“弟子明白!”祁震一點頭道。
兩人談話之間,華光鬱正在入定調息,形骸之創勉強恢復少許,而祁雨則一直在旁護法,直到最後還是華光鬱自行離開定境,自行調息。
察覺到雲笙長老和祁震正在看着自己這個方向,祁雨有些害羞地點了點頭。而祁震也想過去與祁雨交談,但是礙於雙方尊長,祁震有些邁不出腿。
雲笙長老在後面微微偷笑,輕輕退了祁震一把,祁震如今修爲,竟然一時恍惚,踉蹌幾步,剛好跌倒在祁雨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