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立秋告辭之後,祁震又接連與幾位仙道宗門前來的代表交談,雖然此番只是光明道和萬寶閣的紛爭,可引起的風波卻也影響到了中州各處。『』
其中比較受關注的一點,就是光明聖衛的飛武神舟,此等殺伐利器現世,對光明道未來的動向也都十分關心,作爲少有真正見識過飛武神舟威能施展的人,祁震被問得最多的就是這件事。
以祁震的角度看來,殺伐利器再如何兇悍,總歸是要在人力的操縱和指揮之下,飛武神舟的最大特點,就是極大提高了其武備威能,同時又降低了操縱者的境界門檻。若真到了與天魔作戰之時,目前飛武神舟還是不如各個煉神境修士靈活應變,神舟的巨大形體也是某種弱點和短處。
飛武神舟經過此番紅磯灘大戰,回去應該還需要好好維護修整,說不定也會有更多的改進,至於光明聖衛會不會有更多的飛武神舟,祁震的推演之道尚未能有如此預見。
一個宗門的傳承深厚和資源的豐厚程度其實是兩碼事,如果單論傳承深厚悠長,當世仙道宗門肯定無一能與玄天宗比肩,而玄天宗立世數千年,積攢的資源也是極爲龐大。
同樣的,萬寶閣有天狐宗作爲前身,傳承隱秘難測,甚至牽連到遠古妖獸,傳承不可謂不深遠,同時在玉心緣作爲萬寶閣首席這些年,通過各種手段而保留下來的關係,讓現今的萬寶閣可以輕易調動起衆多散修的參與,但那並非是萬寶閣自己的積存。
光明道則有些特殊,從傳承上,擎燈作爲創立基業之人,完全是新生宗門,其座下弟子不過一代,資源的積攢也多是憑着光明聖衛的外衣調動起來,根基薄弱稀鬆,奈何偏偏風頭最是強勁,飛武神舟的出現也遠在衆人意料之外。
從交談之中,祁震發現,似乎因爲萬寶閣和光明道的崛起與近來舉動,有一些宗門都打算開始煉製各種器物之用臻至極致的事物。
向來被認爲天下鋒銳之至的蒼雲劍宗,據說新近煉成一批劍章符印,少有地打破了蒼雲劍宗一門上下專精劍道的傳統。
而帶着這批劍章符印前來的人,自然就是被譽爲新一代東海劍仙的何茗。
再次於何茗相見,祁震多少顯得有些緊張,倒不完全是自己與任紅衣的纏綿可能被何茗探知,更多的是因爲當初曾經在蓬壺島上答應過的、爲何茗打造一片洞府的承諾,至今尚未兌現。
其實像這樣的仙道宗門代表會面相聚,彼此之間多少也要相互贈予一些法寶丹藥,未必要多麼上乘,只是早已維持了千百年的往來,也是一種修煉玄機的彼此印證。
蒼雲劍宗新近煉成的劍章符印,毫不藏私地就送來,祁震多少也有些覺得吃驚,好在大羅洞天內,玄天宗道場本就有大量儲備,這纔沒有失卻禮數。
“何茗道友,蒼雲劍宗如此大禮,玄天宗深表感激。”祁震感謝道。
何茗微微一點頭,清冷的面容上膚若凝脂、濃睫輕垂、脣似落英,祁震這才發現,向來不施粉黛的何茗,這次幾乎打扮了起來。
何茗本就是一副絕世佳人的面容,清冷麪容之中更添幾分傲色,這才符合她東海劍仙的名頭,近幾年也快成爲了當世女劍修最爲出衆和典型的榜樣,不少同爲女子的劍修,在着裝打扮上都暗中模仿何茗,但是都沒能學到本尊的半分清冷高潔。
安置在玉匣之中的劍章符印被何茗伸手遞來,祁震靠近去接,立刻就聞道從何茗身上散發的芝蘭幽香,讓人不禁心神一蕩。
此刻再觀何茗,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避開了祁震的視線,這種事情在何茗身上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
祁震趕緊收斂心神,省得失態,趕緊放下玉匣,拿出早已備好的回禮,說道:
“這是本門煉製的洗心闢魔丹,也是近幾年由門中長老合力煉製,內有九枚。此丹最適合在閉關入定前服用,可以助修士自身爐鼎神氣平和自定,能夠祛污除穢,藥力化轉形神之中,可防奪心魔之害。”
周圍各派尊長一聽,各自暗中驚訝,紛紛讚許玄天宗高人造化玄奇,連奪心魔都可以防備,論珍貴程度,絕對不亞於蒼雲劍宗的劍章符印。
“嗯。”何茗以非常輕盈的聲音迴應,她向來以冷傲寡言形象待人,衆人也不覺這是無禮之舉。但是與她面對面的祁震卻感覺,何茗很顯然是有些害羞、甚至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姿態。
何茗伸手去接,似有心、又似無意,直直地就將雙手按在祁震手背之上,常年握劍的手在金丹境界之後早已沒有半分繭皮,溫潤綿軟得如剛出爐的杏仁豆腐一般,滑溜無比,仔細一體會,竟然早已掌心汗溼。
元神澄明清澈至祁震這般境界,在這一觸之間,心神也差點動搖,祁震能夠感受到,何茗對自己展開了元神通感,並且在彼此指掌接觸瞬間,兩人就好像將這數年來彼此遭遇都促膝長談了一般。
“果然不同人的煉神境,都有着截然不同的格局氣象”祁震心中先是一驚,隨後安穩下來又是一番感悟。
何茗身兼九天御劍勢與河圖劍章兩門傳承,在當世已然十分超然,祁震立刻明白過來,爲何之前任紅衣在詢問自己,何人能與自己這等仙道宗師比肩之時,追問不斷,看來她暗示的便是何茗。
其實比較起祁震這樣背景關係複雜、或者說祁雨是祖師雙魂轉生,何茗才比較符合仙道當中被認爲的天才資質。
如今回頭一想,何茗當初談及自己入仙道門檻修煉,九天御劍勢是得自一名重傷瀕死的劍修,這般巧合,而且似乎要註定何茗帶着如此傳承迴歸蒼雲劍宗,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推動。
能夠讓那名劍修如此碰巧地出現在何茗面前,祁震思索前後,猜測最大的可能,便是太上輪轉化身之一,而那個化身在將九天御劍勢從當年殞身的東海劍仙身上收回、再傳給何茗之後,自然而然便會慢慢迴歸蒼雲劍宗。
兩人指掌相觸不過短短一瞬,都使得彼此心緒浮動不已,何茗低着頭收起靈丹之後,聲音細如蚊訥地說道:“那劍章符印之中,有三枚是劍宗專門贈予祁震道友的,希望能借此與道友結緣。”
何茗聲音雖小,但是在場衆人哪個不是神識通透,此言一出,又是一陣驚訝譁然。
仙道宗門之內,所謂結緣有兩個概念
一者,因爲某種親緣關係或者前人傳承,一個宗門希望能傳法於另一個宗門的弟子。
自從仙道七宗基本具備規模以來,門戶之見便慢慢衍生,尊師重道自然不允許門人弟子偷學其他宗門的法訣,但是這並不妨礙宗門本身看重他派某位弟子,而特地傳法於其人,但是歷史上這種例子並不多。
比較典型的,就類似青嵐宗的弟子嫁給其他宗門的修士,而若彼此有子嗣誕下,哪怕不拜入青嵐宗,可是又被當時青嵐宗尊長看重,便可以傳授部分宗門法訣於其人。然而像任紅衣便是這種身份的人,她如今也有煉神境修爲,青嵐宗也沒有與之結緣的想法。
尤其特殊的是,像祁震這樣的身份,世人多少都知道他是萬寶閣大長老玉心逢的兒子,說不定哪天萬寶閣變回與玄天宗結緣,傳法於祁震,當然,這只是世人的猜測罷了。可是誰也沒有料到,蒼雲劍宗會搶先一步做這件事。
但更加重要的是,宗門結緣還有另外一個概念,那便是兩家門人姻親。
仙道宗門大多不禁嫁娶,只是獨身修煉者甚多,所以修士姻親本就大事,這關乎彼此未來一生修煉,更何況是不同宗門修士間的姻親。
祁震和任紅衣結爲道侶,這是玄天宗內部之事,本來霞風洞府和蘭居洞府都是人丁稀少的洞府傳承,被人知曉無非是祁震個人聲望響亮罷了,實際上算不得什麼大事。
然而現在何茗出面提及蒼雲劍宗要與祁震結緣,那內中可供人體會品味的可就太多了。
也是因爲何茗這麼一說,衆人才驚奇的發現,向來不施粉黛、冷傲待人的何茗,面對祁震就跟世俗當中即將出嫁的姑娘一般,低垂臻首、靨紅羞澀,差點以爲認錯了人。
這多多少少讓在場衆人都十分尷尬,此番各個宗門尊長共聚大羅洞天,主要就是爲了公審而來,恰逢祁震和任紅衣結爲道侶,連帶着一番慶賀罷了,誰曾料想蒼雲劍宗會出這麼一手。
在場衆人都紛紛盯着祁震,似乎就是要看着他要如何動作言語。
仙道之中,不禁嫁娶,當然也沒有限制道侶姻親的數量。但是男女之間各自修煉,沒有說誰高一等,彼此平等是道侶之間的一向慣有的理念,幾乎沒有幾個仙道修士會有一大羣道侶的,修爲越高越是如此。
更加難得的在於,祁震現今的道侶任紅衣已經是煉神境修士了,何茗也是一般,而且名聲更大,甚至早些年就有人將這二人相比較,現在回想,說不定二人早已暗中有所往來。
在場有些宗門尊長,也不知從哪裡打聽到的消息,似乎知道祁震與何茗在當年東海劍仙的海上仙島上相伴過一段時日,更加讓在場衆人確定了二人關係。
這麼一來,祁震徹底下不來臺,從剛纔見到何茗開始,他心中就隱約明白何茗的意圖和想法,直到後來兩人元神通感相交,祁震終於明白何茗的想法了。
或許這名被人捧得高高在上的東海劍仙,從一開始就是希望做一名尋常女子罷了。
祁震心中暢然,隨即深施一禮說道:“若得仙子垂憐,祁震願意爲仙子打造一片海上仙府,共享仙家滋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