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光真人雙手一揮,趕緊施展法力,柔和而不乏穩固地將擂臺上兩人定住,同時將兩人的傷勢微微制住,隨之看了身旁神農谷白桑梓長老一眼。
白桑梓長老點了一下頭,伸出右手,指掌間一道碧綠色的華光閃耀,一根楊柳枝出現在手中,然後輕輕揮動,幾道如同雨露水滴一般的熒光點點灑落,落在祁震與何茗兩人身上,然後兩人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正在癒合。
“呼……”祁震與何茗兩人受到治療,彼此都吐出一股飽含血腥味的濁氣,然後聽見天上的溯光真人說道:
“神農谷的長老已經爲你們初步療傷,但外傷易療,內傷難愈,爾等兩人不可妄自損傷肉身根基,望爾等珍重。”
溯光真人說完,隨即鬆開禁制,擂臺上兩人感覺筋骨一送,立刻運轉起各自功法,蓄勢待發。
而擂臺下的觀衆們更是大呼神奇,剛纔玄天宗的溯光真人一出手,就將兩人定住不動,雖然尋常的武林人士不瞭解法力之流的玄妙運使,但是也明白這是仙道手段,而當白桑梓長老一出手,瞬間治癒了祁震兩人的傷勢,更是差點要跪地膜拜。
像剛纔祁震那般傷勢,強行引導劍意法力貫穿肉身,血濺數丈,尚且能夠屹立不倒已然是人間絕無的強悍肉身了,而這般的傷勢換做其他人,且不說內中痛苦,恐怕早就失血過多而亡,但依舊如此,白桑梓長老的法術還是一下子將此等傷勢治癒了,簡直神乎其神。
武林人士行走江湖,多少會受傷,哪一次養傷治癒不是花費大量的時間與錢財?如今見得仙道法力如斯神奇,治癒致死外傷僅數息之時,衆人當然心生崇拜。
而這等心念願力,神農谷的白桑梓長老自然感覺到一絲,他收回楊柳枝,臉上似笑未笑,紅潤的臉龐彷彿看上去只是一個開朗的老人,但誰能猜想,一個輕易的舉動,便能爲神農谷營造這麼大的聲望,看來日後神農谷與麓景山譚家的合作還可以繼續深入……
先不說仙道高人的籌謀策劃,擂臺之上,祁震與何茗兩人對視而立,經過剛纔那一招,兩人對彼此之間的修爲實力都有了相當程度的見解。
更爲驚奇的是祁震,他沒有想到,何茗使用的招數竟然是跟昨天自己對付盧瑟那般如出一轍,將攻勢轉入地下,頃刻間摧毀立足之地,再以無倫攻勢迫使對方失敗。
但唯一的不同在於,昨日的比試裡,盧瑟在受招的瞬間被馬龍道人救出,祁震的攻勢落在了空處,最終結果如何,連祁震自己也無法推測,而今天何茗模仿了祁震的手法,而且是以更爲犀利的劍意法力破地而出,祁震這才發現,境界的差距到底在哪裡。
在何茗的神識一念之間,無窮信息在大腦中運算起來,祁震的種種動作、施爲,都在何茗的掌握之下,正是因爲如此,祁震才選擇模仿張廣野老人的掌功,要逼迫何茗無處可躲,卻沒料到,對方也在模仿自己,避開掌勁鋒芒,由地下進攻。
這一場各自模仿的戰鬥,雖然祁震與何茗各自受傷,但是無論怎樣看,祁震的確是處於下風的那一方。何茗硬接祁震一掌,腑臟受創,但畢竟還能一戰,可祁震身受數十劍貫穿,能活命還是依靠溯光真人當機立斷,讓白桑梓長老出手治療。
在外人看來,或許只是共同治療兩人,但實際上,溯光真人還是在暗中幫助祁震,這場比試,已然有了些許偏見。
武林人士看不出,但同爲仙道高人的越河生是明白的,他也知道,祁震硬生生被何茗的劍意法力貫穿肉身是多麼嚴重的傷勢,雖然在神識之中,越河生察覺到祁震在防禦的瞬間真氣猛漲,但依舊難以證明對抗劍意法力,足見祁震與何茗兩人修爲高低的差距。而越是這樣,越河生對何茗則越是欣賞,所以一向張揚狂放的他,沒有追究溯光真人的偏私行爲。
正如溯光真人所說,祁震與何茗兩人的外傷是被治癒大半,可是內傷的隱患依舊存在,雖說有着仙道七宗的高人們在此,但也不能完全保證兩人未來是否會留下修煉的隱患,所以,溯光真人的話語其實也是一個考驗,看看兩人誰會先選擇棄權。
其實在溯光真人這等人物眼裡,這場比試的勝負並不重要,甚至主動認輸,他也不會怪罪祁震,照樣會將他收入門下。畢竟仙道修煉,首先要懂得珍稀生命、珍視自己的肉身,如果連自己的性命都不珍稀了,那麼自然也不會珍稀他人的生命。
所以這也是溯光真人一次對祁震的審視,他需要知道,祁震在仙道修煉上,到底抱持怎麼樣的想法。
不過以目前的情形而論,祁震與何茗兩人都不會主動提出棄權或者認輸,不是說彼此對勝負的執着有多麼的深,而是武學上、修煉上的印證尚未結束,各自壓箱底的能爲都尚未施展,實在是不想這麼快的離開。
到了此時此刻,兩人的比武不再是簡單意義上的勝負輸贏,而是一場對自己修煉過程認可程度的比拼。
祁震剛纔出了兩招,一招是家傳武學拂塵手,內含着武魂外相剖析武功招式的能耐。第二招是模仿張廣野老人的九極玄真掌功,目的是印證浩大無邊掌力的極限。
祁震自己說過,何茗對自己無聲的挑戰,是不能借助力或者巧來勝利的,而剛纔兩招,正是祁震修煉習武至今,力與巧的極致表現。而事實證明,想憑藉這兩個手段,的確無法戰勝何茗。
既是如此,祁震有必要探尋更深層次的修爲了。
只見祁震拔出身後“劈道”,何茗臉色微微一變,她知道,“劈道”威勢厚重,可是在修爲境界面前,縱然祁震再度劈出那一道驚天刀芒,也不是何茗的對手,爲什麼祁震還是選擇拔刀呢?
不過這種思考只是一瞬之間,而在擂臺下的觀衆看來,剛纔祁震與何茗對撞的兩招已經是天南武林驚世駭俗、前無古人的巔峰了,如今祁震再度拔刀而出,足見又是一次更爲猛烈的交鋒。
兩人剛纔都各自受招,體內氣血紊亂,還需要一段時間的調息,祁震拔刀之後,微微醞釀,而何茗也沒有主動出招,兩人形成了一個古怪的沉寂,同時這種氣氛也蔓延開來,使得擂臺下的觀衆沒有一人敢主動出聲,紛紛注視着擂臺上的一切狀況,彷彿害怕漏看了什麼東西。
比起何茗的靜待,祁震的狀態更爲深沉,何茗只覺得祁震的氣息逐漸低微,像是進入了一種龜息蟄眠的狀態,不過卻有一絲絲隱而勃發的殺機蘊藏在內,像是一個不停鼓動變大的氣泡,欲破未破。
見得祁震如此,向來面覆冰霜的何茗竟然破天荒地露出笑容,像是欣慰又像是放鬆,隨即挺身而立,劍尖朝天立在自己胸前,左手劍指虛劃,像是在描繪什麼文字似的。
“這、這是……”在天上的越河生一陣驚訝,死死地盯住何茗的動作。
另外六人也擦覺到了越河生的驚訝,溯光真人問道:“道友發現什麼了?何茗所使法術老道我從未見過。”
玄天宗歷史最爲悠久,對許多傳承中斷的仙道功法都有留存記載,而此時對何茗所施展的法術卻也不甚明瞭,只好詢問像是看穿某物的越河生了。
越河生瞪大了眼睛,神識不斷髮出,仔細分析何茗身上發出的陣陣法力運轉,最後震驚地說道:“這、這是九天御劍勢……竟然、竟然在此地出世了……”
越河生話語一畢,只聽見其餘六人一陣倒吸冷氣的呼吸聲,足見能讓仙道高人如此震驚的事物到底是何等可怕。
溯光真人低聲說道:“九天御劍勢……當年一劍掃蕩魔教六門的絕世神通功法,親自擊殺魔道鎮守大將的東海劍仙所修功法……竟然在此地出現,老道還以爲,此功法徹底銷聲匿跡了,沒想到……”
“是啊……”越河生聲音顫抖,早已將心神修煉得山崩於前而不驚的他,此時此刻也不禁激動異常,說道:“傳聞中蒼雲劍宗祖師留下兩道傳承,一道留在浩土中州,日後成爲我派蒼雲劍宗,一道留在東海,也是當年東海劍仙傳承的來歷,當年東海劍仙前輩援助我等,前往獨挑魔道六門,雖然最後身隕,卻給我等仙道聯軍創造了極好的機會與時機,方能將魔道徹底擊潰,原本以爲東海劍道傳承就此滅絕,卻不料……真是天助我等,不墜劍道意志啊!”
越河生所言的,乃是當年仙魔大戰爆發之際,仙道七宗一度落於下風,雖然有着各方馳援,但依舊難改狀況,知道蒼雲劍宗祖師留下的另一道傳承從東海趕來,一人一劍獨戰魔道六門,更是破了當年魔道鎮守大將的不滅魔身,讓後來的仙道聯軍尋出此破綻,纔有機會擊敗魔道六門。
可惜的是,這位東海劍仙經此一戰,形神俱毀,衆人惋惜之際,都以爲東海劍道傳承就此湮沒於世間,卻不料今天再度碰見。
其實大家不是沒有懷疑過何茗所運使的是否真是九天御劍勢,但對劍道、對東海劍道傳承最爲了解之人,當屬蒼雲劍宗出身的越河生長老,此事關聯重大,越河生自己必定細加探索,而連他都這般承認,那何茗所身懷之仙道機緣,恐怕乃是當時最爲頂尖之人了。
如此一來,原本只是負責控制場面的仙道高人們,頓時陷入了一種天機推演的模式當中,同時也十分關注何茗接下來,到底要使出怎樣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