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站在船頭,仰望着星空,北宮青突然有些惆悵。爲何李澈如此完美,卻仍是無法給她魂牽夢縈的感覺?
夜空中映照出端木俊魅惑的俊臉來,在齊蒼山的那個夜晚,他們相偎而依,他難得展露的溫柔是她最爲珍視的美好。爲何每當夜深人靜時,她總會時不時地想起那個人,那個一次次帶給她傷痛之人。或許,她還是無法做到徹底忘記他,或許,李澈在她心底還是無法取代他。
“青兒,你不開心嗎?”
身後傳來李澈關切的詢問聲,她轉頭輕笑道:“沒有,我吃飽了,出來消化一下。”
李澈感覺到她的言不由衷,眼底劃過一絲受傷的神情,說道:“可是你根本沒吃多少。”
北宮青借辭辯解道:“我方纔在宮宴上就已經吃飽了。”
李澈眼神黯淡了幾分,問道:“青兒,你是不是不喜歡曉雨她們在這裡?”
北宮青不想他難過,忙擺手解釋道:“你別多心,她們是你的朋友,大家一起過年熱鬧些,不是嗎?”
李澈知她說的不是真心話,也不再追問,轉換話題道:“你不是說有禮物要送給我嗎?是什麼?現在可以看了嗎?”
北宮青頓時愣在了那裡,她要如何告訴他,她爲他準備的禮物就是她自己呢?也許,他們之間還是缺少了些緣分吧,她靈機一動,說道:“呃……我想送你一支舞。”
“可我更想聽你唱歌,你的歌聲一定很美。”李澈希冀地望着她,他潛意識裡還是無法忘記那日在玉女峰上她和端木俊的對話。
“這一生,我只爲你而唱……”這是她對端木俊的承諾,內心裡她不想打破自己的諾言,即使眼前面對的是全心全意愛着她的李澈。
“我今天喉嚨有些不舒服,還是跳舞吧。”她有意避開李澈的目光,翩然起舞。
當愛已成傷,在心底劃下痕跡,即使她耗盡心力也無法抹去。或許某一天她能真正地敞開心扉,而那時,她心底深處的那個人也將永遠消失在她的記憶中。
李澈的眼底劃過一絲痛楚,她翩然的舞姿勝過皎月的光華,遮蓋了一切繁華塵囂,然而她越是美得驚人,他越是感覺心痛。他始終無法真正地敲開她的心扉,她的心門早已牢牢地關閉,而門的那端住着另一個人。
“青姐,你跳得太棒了!”夢冰凌歡叫着由船艙向船頭走來,身後跟着她的師姐夏曉雨。
夢冰凌心情有些迫切地問道:“師兄,你不是準備了煙花嗎?怎麼還不放?”
夏曉雨扯了扯她的衣袖,無奈地皺眉道:“冰凌,這是師兄給公主的驚喜,你怎麼就說出來了呢?”
北宮青意外地看了眼李澈,他竟然還安排瞭如此多的驚喜,只可惜她的好心情早已一去不復返。不想掃了她們的興,她淡笑道:“不礙事,我還是很驚喜。”
李澈擊了下掌,對岸的煙花隨之爆破綻放,霎時間照亮了半邊的夜空,絢麗燦爛。身後的夢冰凌師姐妹歡暢地嬉笑,她們自幼生長在深山中,還從未見過如此盛景。
仰望着滿天絢爛的煙花,可是北宮青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有一種難言的情緒卡在喉嚨口,她感覺到壓抑。耳邊是隆隆的煙花爆破聲,她卻將自己屏蔽在了自己的小小天地裡。她低頭解着手中的紅線,交錯纏繞,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李澈凝望着她的側臉,心情也跟着低落,爲何她明明就在自己跟前,卻又那麼遙不可及?
北宮青實在沒什麼心情繼續呆下去,早早地便要回宮。李澈一路送她到宮門口不遠處的角落裡,兩人相望無言,彼此都有些尷尬。
最後還是李澈先開了口,說道:“青兒,我哪裡做得不好,你告訴我好嗎?”
“沒有,你已經做得很好,我只是……”她不知究竟該如何向他描述她此時的心境,滿懷期望而去,敗興而歸,心裡難免會有些失落。
李澈追問道:“只是什麼?”
北宮青爲難地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你還是忘不了他?”不想問的話還是說出了口,受她的影響,他的心情異常地低落。
“我……”清楚地看到他眼眸中的傷痛,她的心也跟着受傷,想解釋些什麼,卻被他打斷。
“我明白了。”李澈蕭瑟地背轉了身,漸漸離去,直至消失在夜幕之中。
心底某處突然陷落了一塊,胸口處異常地悶熱,他突然鬆開了她的手,將她遺落在荒無人煙的阡陌中,恐懼感鋪天蓋地地向她襲來。
她該怎麼辦?
她感覺有些無措。
“啊!”正在她失神之際,身後突然出現一個黑影,將一把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黑衣人衝着身後追來的侍衛們喝道:“你們都不要過來,不然我殺了她!”
“三公主?!”侍衛隊中有人認出了北宮青,失聲叫道。
“你別亂來,快放開公主。”
北宮青被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給怔住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怎麼無端端地就成了人家的人質?轉頭朝身後的黑衣人蒙着的臉上瞄了一眼,感覺此人甚爲熟悉,她深吸了一口氣聞出她身上特有的味道,低聲叫道:“野秋?”
黑衣人臉色微變,似乎也是剛認出她來。北宮青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對侍衛們說道:“你們都別動,要是本公主少一根汗毛,本公主要你們陪葬。”
侍衛們聞言,哪裡還敢上前?皇甫野秋假裝挾持着她,帶着她施展輕功離去。
兩人飛行了一段距離後,在一座廢棄的院子裡落腳。
北宮青不由好奇地問道:“野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突然出現在東旭,又被侍衛們追捕,定然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皇甫野秋摘下臉上的黑布,露出清麗冷豔的面容來,說道:“我在半路刺殺沐相,結果坐在轎子裡的不是他,而是他兒子。”
北宮青驚訝地問道:“沐天生死了?”
皇甫野秋挑眉道:“沒有,不過不死也殘了。”
“佩服!”北宮青倒希望聽到沐天生死翹翹的消息,像他這樣到處調戲良家婦女的爛人,早死早超生。
她又問道:“可是你爲什麼要刺殺沐相?你們有仇?”
皇甫野秋也不隱瞞,娓娓訴說道:“五年前,沐謙陷害我義父皇甫大人一家通敵賣國的罪名,害我義父一家被先皇誅滅九族,此仇我非報不可?”
北宮青深感同情,說道:“那皇甫一家果真被誅滅九族,一個後人都不剩?”
皇甫野秋黯然搖首道:“不是,我的義兄和義妹在那場劫難中僥倖存活了下來,我一直在尋找他們,可是至今都沒有任何線索。”
北宮青自告奮勇道:“你告訴我,他們叫什麼名字,我可以幫你留意一下。”
皇甫野秋道:“我義兄叫皇甫勁,他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妹妹,名爲皇甫英。”
“皇甫勁、皇甫英?難道是他……”聽到這兩個名字,北宮青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破廟裡遇到的那一對兄妹。王勁、小英,皇甫勁、皇甫英,名字如此相似,她越來越懷疑他們便是她要找的人。
“你見過他們?”皇甫野秋神色略顯激動,拉着她的手追問。
北宮青在沒有百分之百的確認下,不想她因希望落空而失望,說道:“我也不確定,不過我會幫你問問。”
皇甫野秋感激地點頭道:“那就拜託了。對了,你呢?你怎麼突然之間成了公主?”
北宮青不由地苦笑,輕嘆道:“我本來就是東旭國的三公主,總之,一言難盡。”
她將自己的身世和之前的一番經歷與她娓娓道來,講至七七八八時,李澈突然出現在了院子裡,看他神色匆促,應是急切趕至。
“青兒,你沒事吧?我聽說你被人劫持。”方纔他行至半路,心裡有些放不下,於是又折了回去,誰想恰好看到侍衛們正在到處尋找她的下落。他一着急,就也跟着四處尋找,心裡懊惱不已,直恨自己太過意氣用事。
“阿澈,你不是走了嗎?”再見到他,她鼻中有些酸澀,如被遺棄的孤兒一般。
李澈上前緊緊地擁住她,低聲吟道:“不要離開我!青兒,不要離開我!”
委屈的淚水一下子傾泄而出,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拋棄她,唯獨他,他是她在這異世上最後的溫暖,她想牢牢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或許她太過自私,只考慮到自己的感受,但她知道失去他,她一定會很痛苦。
待她情緒穩定下來,纔想起身邊還有一個人,回頭一看,哪裡還有人影,奇怪地問道:“野秋呢?”
李澈輕拭着她的淚水,說道:“她走了,她是誰?”
“一位故人。”北宮青任由他爲自己擦拭着淚水,他的細心和無微不至,讓她心中充滿暖意。
“阿澈,對不起,今晚辜負了你的精心安排。”她看了看天色,月亮還未爬至最上空,欣喜地說道,“現在子時還沒過,那也就是說除夕之夜還沒結束,你跟我來!”
李澈被她拉着往外跑,脣邊的笑容越擴越大,問道:“去哪裡?”
北宮青回頭甩了他一個明媚的笑容,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臨近午夜的皇城街道,行人稀稀疏疏,帶走了之前的繁華和喧囂。兩邊高懸的燈籠已熄滅了近半,兩人手牽着手歡奔在大街上,朝着千湖湖畔而去。
前方就是畫舫的停泊處,宴罷人散,只有幾盞燈籠掛在船頭處,李澈輕笑着問道:“怎麼又回到這裡?”
“現在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今晚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北宮青腳尖輕點,輕鬆地飛至畫舫的船頭之上,她張着手放在嘴邊,朝仍在岸上的李澈揚聲喊道:“阿澈,過了今晚,就是新的一年。我要告別那段已成爲過去的感情,重新開始。”
“你聽,打更的聲音已經敲響,新的一年已經來臨。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全新的我、全新的青兒,你願意接受這樣的我嗎?”
凝望着岸上有些驚詫的李澈,她繼續高聲喊道:“我要向全天下的人宣告,從今以後,我會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愛李澈,直到他不再愛我的那一天。”
“阿澈,你還愛我嗎?你還會像以前一樣對我不離不棄嗎?如果你還愛我,那麼就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從此不要再放開。”
“因爲我會害怕,害怕自己迷失在茫茫的大海中,找不到方向。而你就是海上那盞最明亮的燈,只要遠遠地看着你,知道你在那裡等我,我就永遠都不會感到害怕和孤獨……”
她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帶着些鼻音,她如今才切實地體會到自己不能失去他,也不願意失去他。她要牢牢地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她知道那必然會是幸福。
李澈心中觸動,一躍飛至她所站的平板之下,擡起右手伸向她,動情地說道:“青兒,我會牢牢地握住你的手,從此不再放開。我會在海的那端爲你點起明燈,一直等待着你,照亮你歸來的路。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不離不棄,直至我走到生命的盡頭……”
北宮青緊抿着雙脣,面上盡是激動的神色,她就知道他不會離棄她。藉着他的手的力道,她一下子撲進他懷裡,掛在他脖子上,俯首在他耳邊說道:“阿澈!今晚我想成爲你的人。”
她的話語在李澈心中激起千層浪,不再遲疑,沒有任何猶豫,他徑直抱起她走入船艙。
那頭,皇甫野秋換下了夜行衣,走在大街上,感覺身後有個影子在跟蹤她。她停下腳步,冷聲喝道:“誰?不要給我裝神弄鬼,趕緊出來!”
黑影處走出一名男子,顫聲問道:“小秋,是你嗎?”
皇甫野秋心神一震,快步走近他,看清來人的模樣後,激動地叫道:“你、你是大哥!大哥,你還活着,太好了!”她盈着淚光投入對方的懷中,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她總喜歡偎在哥哥懷中撒嬌。
皇甫勁的眼眶中也帶着溼意,時過境遷,他的親人已一一離他遠去,如今只剩下眼前這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義妹了。
他輕擁着皇甫野秋,關切地問道:“這些年你還好嗎?”
皇甫野秋擡頭凝望着他,回道:“我跟你們失散後,跟着饑荒的難民逃到了南翼國。後來我遇上了我師傅,她是道觀的師太,她老人家不但收留我,還教我習武,我這才活了下來。對了,小英呢?”
皇甫勁頓了頓,一股悲意從心底涌了上來,啞聲道:“小英她……是我沒保護好她,讓她慘死在沐謙老賊的殺手手下。”
“什麼?小英她……”皇甫野秋眼眶溫熱,心裡極爲難過。
皇甫勁咬牙道:“早晚有一天,我會親手手刃沐謙老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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