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好嗎?”知道自家夫君順道去了一趟荊洲後。阿綠一臉期待的問道。
司馬懿一邊逗着不到百日的小兒子,一邊笑道:“他們都很好。唔,醜丫也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叫諸葛懷,已經快一歲了。母子倆一個像。寶寶越長越漂亮了,像她爹。兩位老人身體都很結實,紅光滿面的。秋姑和青松定親了。”
阿綠在他們父子身邊隨意的坐下:“夫君跟他們見面了?”
司馬懿臉上的笑容不易察覺的僵了一下,故意大聲說道:“看我這記性,竟給忘了。娘子,我在襄陽給你買了一些小玩意呢,擱在行李裡。”說罷,起身欲去外面取。
阿綠嗔笑道:“千山萬水的,夫君也不嫌那些玩意兒佔地方。”
司馬懿笑着跳下臥榻去外面找行李。
等他出了房間,阿綠臉上的笑容漸漸消退了。她掏出帕子揩去眼角的眼淚。剛剛是高興過頭了,生生的往夫君心尖上戳了一刀。以他現在的身份怎麼敢回草廬訪親呢?
這些年,在外人看來,夫君的官越做越大,又跟大哥分府單過了,他們兩口子的小日子越過越紅火,但是,只有她知道他這一路走來是多麼的不容易。
司馬懿走到門外。長長的吐了一口悶氣。他不想阿綠擔心。他只是遠遠的注視過黃碩她們。身邊那麼多曹操的眼線,哪怕是跟她們打個照面都是奢求。
“會好起來的,明天會更好。司馬懿,加油。”他握着拳頭爲自己打氣。他用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才讓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徹底相信他就是司馬懿。現在,他,司馬懿,是堂堂的大漢的丞相主薄,也是曹操最器重的謀士之一。他已經在曹操身邊站住了腳跟。想着他即將建立的偉業、創下的輝煌,他渾身就充滿了取之不竭的力量和激情。無論什麼樣的艱難險阻都攔不住他。他是司馬懿!不是路人甲,也不是雷迅。他將親手奠基一個時代。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有意義!
這時,下人過來稟報:“老爺,丞相召見。”
估計是來詢問漢中情況的。司馬懿飛快的整理了一下着裝,匆匆的出了府。
在一間碩大的書房裡,曹操頭上繫着青灰色的綸巾,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半躺在胡牀上,興味盎然的聽司馬懿彙報此次的漢中之行。
年前,他準備攻打漢中,向司馬懿問計。不想司馬懿竟以不知漢中情況爲由回絕了他。這小子很有潛質,曹操有意磨一磨他的性子,好以後能更好的爲己所用。於是,新年一過,曹操便不顧他家夫人剛剛生產,惡趣味的把他派去漢中摸探情況。
聽司馬懿有條不紊的講述此行的所見所聞來,曹操很滿意,盯着他的眼睛,冷不丁的打斷了他:“仲達,荊洲好玩嗎?”
司馬懿愣了一下。旋即回過神來,淡笑道:“稟主公,很好玩。懿碰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哦。”曹操挑眉問道,“什麼有趣的事?說來聽聽。”
“懿無意中得知張魯要派人去算計諸葛亮的家人,便悄悄跟着去了趟荊洲,想看個熱鬧。”
聽到“諸葛亮”三個字,曹操的胃口被吊了起來,直起身子,“竟還有這樣的事!有意思。”
於是,司馬懿把劉璋請劉備入蜀共同對抗張魯,而張魯派人潛入荊洲,試圖抓了諸葛亮的家人來逼諸葛亮就範,以達到他圍魏救趙的目的,卻被諸葛亮識破的經過全講了出來。在講述的時候,他完全摘掉了自己暗中出手相助的事實,適當的把諸葛亮的足智多謀做了誇大處理。因爲,他很清楚,自赤壁之戰後,諸葛亮一直就是曹操心裡不可磨滅的一道陰影。這個陰影足可以把曹操糊弄過去。
果然,曹操聽了後豔羨的嘆道:“劉備好福氣啊。”又滴溜溜的望着司馬懿笑道,“仲達。你如何看待劉璋請劉備出兵一事?”
司馬懿的眼底閃過一絲嘲笑,卻一本正經的回答道:“這個,懿還沒有完全看懂。不過,似乎是一記昏招。”有時候,太聰明瞭也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一個成天疑神疑鬼的老人家面前。
曹操不屑的冷哼一聲:“依我看,劉璋分明是引狼入室,自求死路。”
司馬懿長長的“哦”了一句,象是厚牛皮燈終於被點亮了一般。
而此刻他們口中的那匹“狼”一路上不緊不慢的,終於浩浩蕩蕩的開進了益州,到了一個叫涪的地方。
看了看天邊的那抹絢麗的晚霞,劉備吩咐停止行軍,就地生火做飯。
他喚來龐統和法正:“兩位陪我四處走走。”
“喏。”龐統和法正都去牽了各自的座騎過來。
在法正的引領下,三人三騎很快就到了一個炊煙裊裊的村莊邊緣。村口的一棵老槐樹下,十來個總角的孩童正在做遊戲。其中一個小孩子用帕子蒙了眼睛,其餘的小孩子拍着手唱着童謠逗他:“嘻嘻,若要吃新飯,須等先主來。”
劉備被他們歡快的氣氛感染了,不由拉住馬側耳仔細聽了一會兒。可惜,孩子們都是用當地的方言唱的,他一個字也沒有聽懂。
正準備招呼他們過來問個明白,村子裡傳來陣陣女人們悠長的呼兒喚女聲。這羣孩子三三兩兩的象羣麻雀一樣,一下子就跑得沒影了。
“孝直,你聽懂了嗎?這些孩子唱的是什麼?”回到軍中,劉備問法正。
法正眼光閃爍:“他們在唱‘若要吃新飯,須等先主來’。年前,我和子度出發時,這句童謠就已經到處在傳唱了。”
“若要吃新飯,須等先主來。”劉備喃喃的在嘴裡唸叨了好幾遍,笑道。“挺上口的。”隱隱的,他感覺到了這是一句和他有關的預言。
用過晚飯後,劉備拉了龐統一道去巡營。當行至一個僻靜的所在時,他停下來問道:“士元,你能聽懂那句童謠是什麼意思嗎?”
龐統拱手向劉備賀喜:“恭喜主公,此話只怕是預示主公即將得到益州。”
竟和自己猜測的差不多。劉備明知故問:“此話怎講?”
龐統解釋道:“所謂新飯,就是指收新糧之際。也可以指不久的將來。而等先主來,只怕是指大漢的皇室宗親。昔高祖就是從蜀地入關的。都說童言無忌,最能預示未來。也許上天就是藉此童謠預示,主公即將成爲益州之主。”心裡卻暗自好笑,什麼童謠預言,都是古人欺世的慣用手段。下午看到法正那副樣子就知道,這些分明就是他們在背後搞的名堂。
劉備心想:他們倒是花了一番心思。
他自小在市井中長大,怎麼會不清楚所謂的童謠是怎麼一回事。還不是有心人暗地裡花幾個零嘴的錢哄小孩子們唱熟了的。
第二天,關羽的長子關興急衝衝的跑進主帳稟報:“主公,劉璋親自率了大約三千人馬來迎接主公,已經離我們不到三十里了。”
劉備起身,對共進早餐的龐統笑道:“哦,他來的倒是挺快的。興兒,立即點一千騎兵,隨我出營五里相迎。”
“喏。”關興飛快的去點兵了。
“這孩子,虎父無犬子。”劉備笑着搖搖頭,“士元。你也和我一道去。”
“主公,正有事稟報。”不等龐統應答,帳外響起了法正急切的聲音。
劉備轉身在主位上跪坐下來:“進來。”
法正喘着粗氣,一腦門子的熱汗,也顧不得擦去,拱手稟報道:“主公,劉璋親自率領三千人馬過來了。”
劉備頜首:“嗯,我剛剛知道了。”
“主公,他才帶來了三千人馬。天賜良機啊。主公正好可以一舉滅了他。”法正紅光滿面,極度亢奮,聲音都有些發抖了。剛得到這個消息時。他着實驚了一大跳。很快就意識到,這裡面怕是有張鬆的一份大功。肯定是他遊說的結果。劉璋糊塗至此!真正的可笑啊。
誰知,劉備正色道:“劉璋以誠待我,我豈能欺他!”
法正聞言,張着嘴石化了。
龐統不動聲色的拱手說道:“主公,統去看看關興點齊了人馬沒有。”
劉備揮揮手,同意了。
等龐統離開後,回過神來的法正猶自不甘心,極力勸說:“主公,這真是一個除去劉璋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孝直,君子有所爲,亦有所不爲。備以一顆誠心立於當世,不想因眼前的一時短利而失去以誠待人的原則。所以,你今日之言休要再提,備權也當從來就沒有聽到過。”說罷,劉備正氣浩然的起身離開了主帳。
法正獨自站在主帳內,微閉着雙眼使勁琢磨:當初在荊洲時,不是說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變卦了?
“糟了。”法正突然一拍腦袋,只怕張鬆要有麻煩了。劉備的手裡可是有他獻上的西川地圖!當務之急,必須馬上設法截下這份地圖。
結果,法正還是晚了一步。當日,劉備和劉璋在涪訂立了和平共處、共同對抗張魯的盟約。爲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劉備拿出了一份益州地圖。當然,他說這地圖是他偶然得到的,不敢私藏。(法正事後知道了,出了一身冷汗。還好,劉備還是很有人情味的留了一些餘地。)
劉璋接過地圖,嚇了一大跳。娘呀,這圖不但準確的繪製出了整個益州的地形地貌,而且詳細的標註了所有的駐兵地點及兵力配置。
益州出了內奸!劉璋汗涔涔的緊緊握住劉備的雙手:“玄德,真君子也。”當即放棄了劉巴設下的扣留劉備爲質的計謀,至劉備軍營,與他把酒言歡,通宵暢飲。
三日後,劉備在劉璋的祝福聲中,領着二萬荊洲將士雄糾糾、氣昂昂的踏上了北上抗擊張魯的征途。
而劉璋一回到成都就把劉巴找來,讓他立馬不惜一切代價把內奸給揪出來。
劉巴聽聞劉璋居然就這麼放走了劉備。氣得差點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