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婦爲大,黃碩把主院讓給了小崔一家。不聲不響的搬去了寶寶的小院裡。
第二天清早,她正睡得迷迷糊糊時,江嫂急匆匆的跑進來把她搖醒了:“大夫人,大夫人,崔相公在搬家呢。”
“什麼?”黃碩被嚇醒了,一骨碌爬了起來,手忙腳亂的穿衣整妝,“怎麼回事?”
江嫂在一邊打着下手,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講了一下。原來,小崔狂喜過後,這才發現自己一家已然佔據了人家的主院,很不好意思。夫妻倆隔着門板打了個商量,一致通過搬回自己先前的小院。江嫂怎麼勸都勸不住。
“天寒地凍的,搞什麼呀!”黃碩風風火火的跑了過去。果然,主院裡僕來婦往,熱鬧非凡。
黃碩一把抓住抱着兒子的崔州平:“阿菁呢?”
正好,陳管家大汗淋漓的一溜小跑過來:“老爺,小馬車已經備好了。老奴讓人在車上鋪了三牀厚褥子。”見到黃碩,老人家顧不得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微笑着作揖行禮,“大夫人。”
“陳叔。早上好。”黃碩回了一禮,不高興的對崔州平說,“州平,陳菁纔剛生下孩子,大冷的冬天,你這是想讓她落下病根嗎?”
崔州平和陳管家馬上緊張了起來,尤其是陳管家擺手、搖頭的,慌了手腳:“不是的,不是的。”昨天,事情發生的很突然,陳菁在主院產子。大過年的,讓人家的主院沾了血腥,他們主僕倆回過神來之後,甭提有多懊惱了。唉,失策啊。
黃碩語氣軟了下來,對崔州平說:“乾姐夫,我的小外甥還太小,天這麼冷,不能在外面呆得太久。讓我抱他進屋暖和暖和吧。”說罷,不容分說的把孩子抱進了懷裡。裹得跟個毛球一樣的小傢伙在襁褓裡閉着眼晴弱弱的皺眉哼唧了一聲。
“嫂夫人,這,這……”崔州平很難爲情,不知道說什麼好。
“小可憐,你爹孃的心腸也太硬了。”黃碩白了大呆瓜一眼,堅決的說道,“這事沒得商量。你們暫且在這院裡住下。要搬也得等滿了月再說。”
這時,黃夫人被一羣丫頭婆子簇擁着過來了。一眼瞧見孩子在冰天雪地裡呆着。頓時花容失色,嚇得聲音直打顫:“作孽啊作孽,還不趕緊抱回屋裡去。”
謝謝之類的話語,崔州平昨天已經說的太多了。此時,他覺得再多說什麼都是嬌情,只好吩咐陳管家停止搬家。
陳管家眼裡閃着晶瑩,轉身離開之際,悄聲對黃碩道謝:“大夫人,多謝您的大恩大德。”
黃碩來不及說點什麼,他已經走遠了。
回到屋裡,黃夫人什麼也不說,先把孩子抱過來察看一翻。見小傢伙睡得正香,她鬆了一口氣,不滿的對崔州平發牢騷:“哪有你這樣當爹的!這些年,我的乾女兒吃了多少藥,求神拜佛的,這才得了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剛出生不到一天,你就抱到冰天雪地裡去吹風。還好我的金孫孫皮實得很,沒有被凍着。”說罷,扭過頭去吩咐婆子們把火盆再燒旺些。
崔州平動容的站起來行禮陪罪:“是小婿無禮了,請乾孃莫要生氣。”
於是。搬家一事就這樣揭過了。
有了陳菁的前車之鑑,青松很自覺的暫時擱淺了蘭溪之行。
崔州平偶然從黃碩嘴裡得到了這個安居之所,很有興趣,有意摻和一腳。有崔州平在一邊幫襯着,自然是最好不過了,黃碩便放手讓他和青松去折騰。
正月十五之前,小弟一家三口從岳家拜了年回來。聽說陳菁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林氏原本很難看的臉色纔有了一些喜色。估計又是孃家惹得她不快,這都是些很隱私的事,黃碩不好多問,權當沒看見,只是興致盎然的陪她去看毛球——這回可不關寶寶的事。是毛頭那小子給取的。不過,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
林氏抱着睡得一蹋糊塗的毛球,笑道:“還真沉手呢。果然是個小肉球。這下,我們星星也升級當哥哥了。”星星是林氏的兒子諸葛銘的小名。據說林氏自己說生孩子的時候,痛得兩眼直冒金星,所以黃夫人提議小名就叫星星。
陳菁額上綁着紅色的抹額,臉色紅潤,半躺在榻上,幸福的瞅着兒子,感慨道:“原本以爲這一輩子都沒福分生孩子的,多虧了華神醫醫術精湛。阿碩,華神醫還是在江陵嗎?我想親自去謝謝他。”
黃碩卻緊張了起來:“不行,你現在不能去江陵。那兒正處於一級戰備狀態呢。”所以,華佗才答應了關羽,暫時留在了軍營裡,連年都沒回來過。
“真的要開戰啊!會不會打開這裡來?”陳菁着了大急。早知道這樣,她寧可把孩子生在船上。
林氏眼底閃過一抹黯然,嘆道:“是禍躲不過。相信大伯他們肯定會有辦法的。”
看樣子。林氏肯定是拜新年拜出了心事,黃碩笑道:“不礙事的。夫君說了,荊洲一年兩載之內不會出什麼亂子。一年兩載之後,州平和青松他們早就把蘭溪修好了。那裡安全得很,我們一大家子神不知、鬼不覺的搬了過去。天蹋下來,都不關我們的事。”
陳菁舒了一口氣,拍着胸口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林氏笑得很勉強。她懷裡的毛球這時輕哼的兩聲。陳菁立馬說道:“哦,肯定是要醒了。”
在一旁侍立着的奶孃聞言,笑呤呤的上前:“二夫人,小少爺怕是要吃奶了。”
林氏便把孩子還給奶孃。
已經呆了很長了,黃碩拉着林氏的手起身告辭:“姐姐好生休息,我們明兒再來。”
陳菁坐直身子,爽朗的笑道:“好。”
剛出門下了門廊,林氏眉眼間便涌起了一片片愁雲,拉着黃碩的衣袖,不安的說道:“大嫂,我該怎麼辦?”
黃碩心頭一緊,瞥了一眼旁邊環立的丫頭婆子,拉過她的手淡笑道:“弟妹,我暫時搬去和寶寶同住。寶寶院裡的那株老梅上的花苞這兩天全開了,弟妹有興趣去賞梅嗎?”
林氏意識到了自己的剛纔的失態,斂了愁雲。就勢攙了黃碩的胳膊:“太好了,我都等不及了。”
笑談間,妯娌倆攜手離去。
剛進院門,一股泌人心脾的清香撲鼻迎來。遠遠望去,牆角的老梅一冠的嫩黃,花團錦簇的,開得正熱鬧呢。
寶寶帶着毛頭正在藥下收集落下的花瓣。喬兒小大人一般揹負着雙手,笑眼旁觀。見黃碩她們過來了,孩子們雀躍的跑了過來。
毛頭晃着小胖手裡的一個大紅的小布包,呵着熱氣,燦爛的笑道:“娘。嬸嬸,江嬸嬸說要做梅花糕吃呢。”
使上丫頭婆子後,江嫂清閒了許多。這段時間凡事都愛搞個舉一反三。這梅花糕八成是由桂花糕衍生出來的新式花樣吧。
黃碩揉着毛頭的頭髮,眼光卻落在了喬兒身上:“喬兒,你看着弟弟妹妹,不要讓他們冰了汗。”
“喏。”喬兒拿過毛頭手裡的布包,掂了掂,“差不多了,我們去給江嬸嬸吧。”
“哇,吃梅花糕了哦。”毛頭揮舞着雙手往外面跑。
寶寶也把手裡的花囊交給了喬兒,匆匆跟黃碩她們行了一禮,提着裙子追上了去:“毛頭,慢點,等等我們。”
行過禮,喬兒笑眯眯的提着兩個花囊快步跟了出去。
黃碩目送孩子們離開,回頭對林氏感慨道:“一晃眼的工夫,孩子們都長大了。你也做了母親了。”回想起當初林氏才嫁進來時的青澀模樣,她不由莞爾一笑。
“是啊。”林氏眼裡的憂鬱一掃而光,多了許多柔情和堅韌。
黃碩對林氏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弟妹,我們去屋裡聊吧。”
林氏搖頭笑道:“我出來很久了,星星怕是要醒了。”
黃碩也不勉強:“那我送送你。”
不想,林氏突然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輕說道:“謝謝你,大嫂。”然後,丟下她,紅着臉象個孩子一樣調皮的跑遠了。
黃碩摸着腦袋,一頭霧水,呆呆的在原地喃喃自問:“我幫了她什麼啦?”貌似她什麼都沒做呀。管它呢,只要林氏心裡不難過了就行。想到這裡,她悠哉樂哉的踱到老梅旁邊。滿樹的榮花,晃迷了她的雙眼。終日裡忙忙碌碌的,一晃八年就這樣忙過去了,她嘆了一口氣。她居然記不得自己上一次悠閒的賞花是什麼時候的事了。閉上雙眼,享受着難得的輕閒,黃碩沉溺在這一片清香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響起了一聲溫潤的輕呼:“大嫂。”
黃碩睜開眼,回過身去。是小弟。
“謝謝你,大嫂。”小弟正兒八經的衝她長揖到底。
黃碩笑道:“你們兩口子今天到底怎麼了?一個個的都跑來謝我。”
在小弟心裡,自家大嫂從來就不是外人。他沒有半分的猶豫,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這次去林家拜年,林家的家主,也就是林氏的大伯父擺下接風宴,親自接待了他們。
酒過三巡,林家家主便談起了時事。曹操號稱四十萬大軍,揮師南下,大破孫權在江北大營,活捉首將公孫陽。而孫權舉全國之力,親率七萬將士,現正與曹操大軍隔水對峙。林家很不看好孫權,同時也擔心曹操收拾了孫權之後,會順帶着劍指荊洲。他們也知道荊洲目前將稀兵少,不足以與曹操抗衡。藉着三分酒意,當着衆人的面,他明裡暗裡的勸說着小弟。
小弟聞言知雅意,知道林家有意投奔曹操。他是諸葛亮的親弟弟,註定了不能和林家一道。所以,他和林家衆人打了一通太極。
林氏卻很難堪,甚至覺得無顏回草廬。
黃碩嘆道:“弟妹是個心事重的。她是她,林家是林家。就算林家最終選擇了依順曹操,也和她無關。只要她願意,她還是你的妻子、諸葛家的二兒媳。”
小弟笑道:“剛剛娘子跟我說她明白了大嫂的態度,已經知道該怎麼做。真的很謝謝大嫂。”
黃碩擺手:“唔,不關我的事。我什麼都沒有做呢。”
小弟說的很直白:“正因爲大嫂什麼纔沒做,所以才更要謝啊。”換了別人家,只怕早就鬧得劍拔弩張、雞飛狗跳了。
“也不知道梅花糕是個什麼味道?怕是快做好了吧。”黃碩很神往的笑道,“小弟,我們一道去瞧瞧。”
“喏。”小弟灑脫的笑道,“正好可以給星星他們母子倆帶兩塊,嚐嚐鮮。”
知道照顧妻兒,小弟真的長大了。黃碩心甚慰。
江嫂研製的梅花糕果然經典,甜而不膩,入口即溶。吃過之後,脣齒之間留着淡淡的梅花清香,令人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