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諸葛大姐商量出一個雙方都比較滿意的行動方案後。黃碩又連夜從地道里回到了道觀。爲了保護暗道的秘密,她將王叔夫婦和五名青龍會高手全留了下來。稍事休息,天亮之後,她就不聲不響的帶着龍十等五人離開房陵,直奔荊洲。
回到草廬之後,她還來不及洗把臉休息一下,就被黃老爹抓過去問話。才大半年不見,他竟然鬚髮盡白了。
“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一個多月你去哪裡了?”老頭子的臉色跟鍋底有得一拼,情況似乎很嚴重。
黃碩屏退了左右:“我去了一趟房陵。”
黃老爹不解的擡眼望着他。
“先前在東吳,我碰到了哥哥,他說大姐夫被曹操任命爲房陵太守。夫君他們姐弟四人自幼相依爲命,感情至深。我便順道去看望了大姐。可是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所以用了這招金蟬脫殼。”開玩笑,爲了騙住這老人精,黃碩可是一路打腹稿來着。
果然,黃老爹的臉色好看了許多,捋須嘆道:“你回來之後,關將軍就先後派了長子和次子帶着許多禮品過來看望你。還好,他們都將秋姑她娘當成了你,總算是糊弄過去了。只是你母親擔心極了。整夜整夜的咳嗽。這些天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你去看看她吧。”
“都是女兒不孝,讓爹孃操心了。”黃碩溫馴的福身行禮,退了出去。
等她一離開,黃老爹就打開一卷羊皮地圖,眯縫着小眼睛埋頭細看起來。
知道黃碩平安回來了,黃夫人樂得合不攏嘴。把人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她一一的問着女婿外孫們的近況。得知寶寶居然親手繡成了一個被面,她高興的連連稱好。
黃碩看得心酸,彎下身來,象只小貓一樣乖巧的輕伏在她的腿上:“娘,不如你和爹跟我一道去成都吧。那裡可熱鬧了。”
黃夫人心中一暖,低頭輕撫着她的後背柔聲說道:“爹孃老了,真的經不起顛簸了。上蒼能夠把阿醜送來給娘當女兒,娘已經很知足了。姑爺事忙,府裡又是一大家子人。女兒啊,你有這份心,爹孃就很高興了,不要把精力和時間都花在路上了。”
聽了這話,黃碩猶豫了。按照原計劃,她只能在家裡逗留個三五天,然後就要趕回成都過年。
隨後,陳菁母子也聞訊趕過來了。半年多沒見,毛球又長高了半頭,眉眼間有了小崔的影子。他驕傲的告訴大家:“我爹很快就要回來過年了,他答應了我,等過了年就帶娘和我出海呢。”
陳菁笑呤呤的解釋着:“剛剛收到夫君的信,說他們已經上岸了。我估計還有個十來天就能到家了。”
往常崔州平他們都是過了臘八才能回來的。黃碩暗驚:他們今年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黃夫人掐指算了一下。嘆道:“不知不覺,一年又要過去了。”
只差小半月就是臘月了,黃碩低頭把玩着茶碗。
黃夫人當着沒看見,偏過頭去和陳菁商量着過年事宜。
第二天,黃夫人一大早就派了婆子過來請她。
黃碩一進門,就被滿滿一几案的珠寶首飾閃花了眼。
黃夫人坐在珠寶堆裡衝她笑眯眯的招手:“愣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來幫忙。”
“娘,你這是做什麼?曬富嗎?”黃碩揉着眼睛走了過去。
黃夫人皺着眉頭左手拿着一支鑲着鴿子蛋大的紅寶石金釵,右手握着一串晶瑩奪目的珍珠手串,似乎拿不定主意:“阿醜啊,你幫我選選,送點什麼給菁兒好。”
“娘是在選新年禮物啊!”黃碩拿起那隻紅寶石金釵說,“這個很不錯的,就選這個好了。州平每次出海都會帶回來一大堆珍珠,她最不缺的就是珍珠了。”
黃夫人卻一併塞到她手裡笑道:“唔,這釵是你阿婆送給我的及笄禮。而這手串還是剛成親那會兒,你爹送我的呢,全歸你了。”
正好,陳菁也過來了。
黃夫人指着自己跟前的首飾說:“我年歲大了,戴這些首飾也不太適合了,就分給你們姐妹倆了。”說罷,一人給了她們一張清單。
黃碩和陳菁都嚇了一大跳:“娘(乾孃)。你這是做什麼?”
黃夫人卻打了個呵欠擺擺手:“唔,分了一夜的首飾,我累得很。你們按着清單各取各的吧。我去眯會兒。”
旁邊侍立的僕婦碎步過來攙起了她。裙角不小心被撩了起來,現出一雙赤足。
黃碩驚呼:“娘,你有哪裡不舒服?”黃夫人平生最重儀容,從來就不會光着一雙腳出來見人。更何況,黃碩看得很清楚,她的一雙腿腫得跟兩個饅頭一般。這分明就是穿不上鞋襪了。
黃夫人擺手輕笑:“哪有不舒服。人老了,就這樣,稍稍坐得久些,就腫手腫腳的。”
Wωω✿ тt kán✿ ¢Ο
陳菁卻沒有吭聲,起身欲上前扶她。
黃夫人拒絕了:“有丫頭婆子呢。”
首飾早就被細心的分成了兩堆。黃夫人吩咐貼身侍女分別送到黃碩她們院裡去,這纔在婆子們的攙扶下去內室睡覺。
黃碩想跟過去,不想,陳菁一把拉住了她,悄悄的使着眼色。
心裡泛起一陣強烈的不祥預感,黃碩不動聲色的跟她走了出去。
來到院子裡,陳菁憂心忡忡的輕語:“乾孃,她病了。”
“我這就去軍中請華佗回來。”黃碩的眼圈立馬紅了,蒙着頭往外衝去。
陳菁連忙拉住了她:“早就請過華神醫了。這些日子,乾孃一直在吃華神醫配置的藥丸呢……你們離開後沒多久,乾孃就病了。開始只是手足無力,沒精神。請了郎中過來看,喝了幾十劑藥,不但沒有任何起色,反而沒胃口吃東西了。乾爹慌了神,就派人把華神醫請了回來。華神醫把我和乾爹拉到院外說,說乾孃能否熬過今年冬天都能難說,建議讓你們回來一趟。乾爹想給寫信讓你帶着孩子們回來一趟。可是乾孃知道了,說什麼也不讓。還好,你終於回來了。”
黃碩已經淚流滿面,掉頭就往屋內走。
陳菁拉住她的袖子沒鬆手:“乾孃的覺越來越少了……”
黃碩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捂着口鼻在院子裡站了許多,整理好情緒,這才放輕手腳走了進去。
臥房內紗帳輕垂,焚着淡淡的幽香,靜悄悄的。兩個整角的小丫頭默默的跪坐在臥榻前,一個輕輕的替黃夫人按摩頭部,另一個則拿着美人錘緩緩的幫她錘腿。
見黃碩進來了,兩個小丫頭連忙起身行禮,悄聲說道:“姑奶奶,老夫人剛睡着。”
黃碩從小丫頭手裡拿過美人錘,揮手讓她們退下,自己隨意的歪坐在榻前,輕輕的幫黃夫人錘着腿。
不想,黃夫人輕咦一聲,睜開了眼睛,看着她笑道:“死丫頭,進來了也不吭一聲。”
見她準備起身,黃碩連忙上前扶起了她:“娘,都是我不好。把您吵醒了。您先歪一會兒吧。”順手往她腰後塞了一個大抱枕。
黃夫人很舒服的靠了上去:“說你針線活不好吧,偏偏最會奇思妙想。這抱枕用着就很好。也不知道你的小腦袋瓜子裡都裝了些什麼。”
黃碩又服侍她喝了一口溫茶,把火盆往榻前挪了挪。
黃夫人輕拍自己的身邊:“別折騰了,娘舒服着呢。過來坐,讓娘好生看看你。”
黃碩強按着內心的悲傷,在榻前盤腳坐了下來,瞅着黃夫人咧嘴呵呵笑着。
“傻丫頭,都是三個孩子的娘了,還笑成這副傻樣。”黃夫人嗔笑道。
黃碩也不嫌肉麻,拉着她的手撒嬌裝憨:“哼,我就算是有了三個孫子了。還是孃的女兒。”
黃夫人被她逗樂了,不由笑出聲來,眼波流轉,上下打量着她不住的頜首:“象,真象。你這樣子真的很象你爹。”
黃碩不滿的噘起嘴:“娘最會胡說了。我長得這樣漂亮,別人都說我跟娘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呢。爹長得那樣難看,我怎麼會象他。”
黃夫人眼裡掠過一絲別樣的亮色,輕拍她的手背:“對對對,是娘胡說。”
當黃老爹進來的時候,便見母女倆軟聲細語的聊得正起勁。他笑道:“還是阿醜知道討夫人的歡心。”
黃碩起身行禮,找了個藉口把空間讓給了他們倆。
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她立馬寫了一封信讓龍十用最快的速度送到諸葛亮手裡。而她自己則留在草廬盡心盡力的侍奉黃夫人。
十餘天后,崔州平帶着阿仇回來了。兩人一進門,連茶都顧不上喝一口,就去給黃夫人請安問好。看着阿仇終於長成大小夥子了,黃夫人的眼神都亮了許多。
等他們下去更衣之後,她悄聲的問黃碩:“我看阿仇很不錯的,你看呢?”
黃碩笑道:“這事我說了不算,得看寶寶的。”
黃夫人不滿的橫了她一眼:“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麼!這種事哪有姑娘家自己作主的?”
黃碩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連笑道:“行,就依娘,等過了年,我就跟夫君商量一下。”
黃夫人兩眼放光,咂巴着嘴巴:“不知道我還有沒有福氣喝上孫輩的喜酒。”
黃碩笑道:“能,肯定能。喬兒訂婚多年了,也該成親了。”知道老太太就有這點心願,所以,她已經寫信給諸葛亮和諸葛瑾了,希望他們能玉成此事。
黃夫人立馬來了精神,撫掌樂道:“是哦,可不能讓人家小姑娘等得太久了。”
黃碩聽了,眼淚都快下來了。陳菁連忙將話題叉開,拉着黃夫人去拆小崔他們帶回來的禮物。
臘月十五,青松一家也回來了。草廬內越來越熱鬧,黃夫人成天笑不絕口,越來越有精神。
黃碩內心如焚,乘人不注意。每天都要跑到竹林外去翹首盼望好幾回。終於,臘月二十五的清晨,她看到一隊行色匆匆的車隊出現在路的盡頭。騎着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諸葛亮。
她眼圈一紅,飛身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