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諸葛亮看到木喬帶着青龍會傾巢出動。全副武裝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心裡就“咯登”響了一下。
果然,一天後,黃老爹三人風塵僕僕的趕來了。
聽說碩叔來了,劉備特意跑來致謝,長揖到底:“長阪坡上,多虧碩先生及時示警。不然,備之命早喪矣。”
黃碩心裡很清楚,糜夫人最終衝破封建思想的桎梏,選擇與錢應遠走高飛,這裡面多多少少有她的一點點功勞。劉備這樣大禮道謝,她心裡挺過意不去滴,連忙躬身還禮:“皇叔言過了。”
諸葛亮從鼻子裡冷哼一聲,站在劉備身後,恨得牙癢癢,腸子都悔青了。該死,忘了岳父也是一個愛湊熱鬧的主兒。使勁瞪了黃碩一眼,上前把黃老爹和雷迅正式介紹給劉備:“這兩位就是沔陽名士黃公承彥和他的公子雷迅。”
關羽手裡的那幾艘新式蒙衝都是黃家贊助的。劉備立馬熱忱的表示了歡迎。
這時,門外稟報:“報~,糜將軍所部歸營了。”
劉備臉上的笑意一僵,很快又恢復了常態。高興的對衆人說:“好好好,又有一支隊伍歸隊了。”又說笑了兩句,在要爲糜竺、糜芳兩兄弟接風洗塵爲由告辭了。
等他出去之後,黃碩一把扯下了臉上的面具。不料,門外又報:“大公子到。”是劉琦來了。她只好又重新把面具戴上。
葦簾一掀,劉琦輕咳着走了進來。黃碩見到他,駭了一大跳。這人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臉色發青,略微浮腫,頂着一對熊貓眼,嘴脣青紫。幾乎都快認不出來了。
不等他開腔,黃老爹輕“咦”了一聲,皺眉問道:“賢侄,你這樣有多久了?”劉琦一向體弱多病,但也從來沒有這麼憔悴過。這分明是一副慢性中毒的樣子。
“近半月了。”劉琦又握拳咳了幾聲,“最初只是頭昏腦脹,沒有食慾,軍中郎中開了幾副治風寒的藥,吃了也不見好。昨天見到孔明,才知是中毒了。此事驚動了叔父,他已經下令徹查了。”
諸葛亮悶聲不語,臉色冷得嚇人。他去江東才半月,不想回來就發現劉琦竟然中毒了,最可氣的是,軍中的郎中卻說是“偶感風寒”。氣得他下令把那庸醫當場打得屁股開花。
黃老爹沒有吭聲,示意劉琦在几案前坐下,伸手爲他把脈。
黃碩偏過頭去,悄聲問雷迅:“是誰下的毒?”
雷迅搖頭:“不知道。”
“沒錯。確實是慢性中毒。”黃老爹很是氣憤。
“姨父不必擔憂,琦已經在服用解毒的藥了。”劉琦細聲勸解着。
聽到他還在叫自己“姨父”,黃老爹不免有些愧疚。劉家弄成現在這副模樣,儘管與他無關,便他也沒有及時伸出援手,實在是慚愧得很。“老夫略通醫理,賢侄能讓老夫看看你服用的是些什麼藥嗎?”
劉琦動容:“小侄這就命人去把方子拿過來。”
“算了,既然已經來了,老夫就搬過去叨擾賢侄幾日吧。賢侄意下如何?”這毒中得有些蹊巧,黃老爹有意過去看個究竟。
“那,有勞姨父了。”
不再廢話,黃老爹當即搬到了劉琦的住處。
雷迅也一同跟了過去。他可不想留在這邊當大燈泡。
仔細的搜尋了一翻,又詳細的問了平常的飲食作息,黃老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乘着周圍沒人,黃碩拉着諸葛亮的袖子問道:“發現什麼線索了沒有?”
諸葛亮搖頭:“沒有。大公子出身侯門,對飲食向來仔細,到現在都不知道是怎麼着的道。”
黃碩歪着頭問道:“你說,害死大公子,誰是最大的得益人?”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害人。
諸葛亮目光閃爍,避而不答,卻問她:“娘子剛剛問過舅兄了。他有說是誰嗎?”
“不知道。”黃碩聳聳肩,“他說,‘不知道’”。
諸葛亮雙眼微合,跪坐在几案前,徐徐的搖着扇子。
黃碩氣不過,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扇子:“其實,你心裡已經懷疑到某人了,只是不敢面對現實,對不對?”
猛的睜開眼睛,他低喝:“胡說什麼?”
“我說錯了嗎?如果是曹操派來的奸細,會麻裡麻煩的選擇相生相剋的飲食嗎?搞什麼慢性中毒嗎?一包砒霜下去,十個劉琦都已經斃命了。除了他,這座軍營之內,誰還有這個本事,神不知鬼不覺的讓劉琦中毒?又有誰能讓軍醫誤診,差點延誤瞭解毒?現在,你應該看清楚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吧!徹頭徹尾的僞君子!野心家!爲了目的,不擇手段!他分明就是一條毒蛇,就你當他是……”黃碩越說越激動,分貝漸漸提高。
諸葛亮慌忙捂住了她的嘴:“姑奶奶,你輕點聲不行嗎?無憑無據的,你亂嚷嚷什麼?大敵當前,妖言惑衆、動搖軍心,這個罪名,你擔當得起嗎?”
黃碩衝他翻了一個大白眼,用力甩掉他的手,壓着嗓子,氣呼呼的質問:“心虛了吧。只怕你心裡的嫌疑人和我指的是同一個人吧。要不,你也不會拿那個可憐的軍醫開刀。”這招敲山震虎。傻子都看得出來。
“此事,爲夫自有分寸,你勿須多言。”諸葛亮陰沉着臉,甩袖離去。
如血的夕陽下,徘徊在軍營旁邊的大江邊,諸葛亮心事重重。黃碩說的沒錯,到目前爲止,那個人的嫌疑最大。如果真是他的話,這樣目光短淺、心思歹毒的人,真的值得他全心全意的去扶佐嗎?
“軍師!”糜芳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諸葛亮站定:“糜將軍,出了什麼事?”
糜芳站在他對面,一臉陰霾,欲言又止,憋了半天,終於問道:“他們都不肯跟末將說實話。軍師,你能告訴我,小妹到底是怎麼遇難的嗎?”
諸葛亮一怔,揚眉問道:“糜將軍,此話怎講?”
“小妹嫁給主公,是二哥一手促成的。這些年,她過得並不如意。如果沒有關將軍,她險些名節不保……唉,對不起。軍師,末將扯遠了。”糜芳痛苦的甩甩頭,“爲什麼小妹會……,而甘氏卻安然無恙?”
“你在懷疑什麼?”諸葛亮冷冷的問道。
“末,末將……不敢。”糜芳咬了咬嘴脣,拱手行禮,“軍師事後去過蒯家莊,末將斗膽想問一下,小妹真的是跳井身亡的嗎?”
背過身去,遠處的江面上,滿眼都是曹操密密麻麻的艦隊。諸葛亮輕聲回答道:“不是。”
急急的跑到他的對面,糜芳驚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令妹尚在人世。”諸葛亮把臉轉向一邊,“她確實是不小心掉到井裡了。但是,事後,我們挖開那口井,發現井裡有一條暗道通往莊外,而且也沒有打撈出她的屍骸。離出口不出兩裡地,我和趙雲尋着腳印找到了一個小院子。院子的主人姓錢名應,聽口音象是徐州人士。”
“錢應!事上竟有這樣離奇的事!”糜芳目瞪口呆。
“後來,主公又獨自去了一次。回來後就當衆宣佈,糜夫人落井身亡。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諸葛亮目光如注,盯着糜芳的眼睛,正色道,“亮本來準備把此事爛在肚子裡,今生今世不再跟任何人提起。可是,大敵當前,糜將軍的話,讓亮憂心忡忡。我想,主公這樣做,必定有難言之隱。希望將軍不要辜負了主公的良苦用心。”
“我,末將,唉。”糜芳的臉上五彩繽紛,難堪之至。以小妹的性子,他完全相信她做得出來。
輕輕的搖了搖頭,諸葛亮扔下他,獨自回了軍營。不管讓劉琦中毒的幕後黑手是誰,現在都不是追究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團結一致對搞曹操。
只是,他很清楚,在自己的內心深處,已經有一顆隔閡的種子生根發芽了。大事未成,就迫不及待的對自己的盟友下手。怪不得,糜夫人會一去不返。自己的運氣真的差到離譜。
軍營的另一邊,張飛拉着關羽大大咧咧的衝進了劉備的營帳:“大哥,劉琦好端端的,怎麼會中了毒?”他和關羽剛剛巡江回來。聽說後,首先想到的是劉備的安危。
見劉備好好的,兩人放心了。
關羽琢磨着:“莫不是曹操的細作混進了軍營?聽說軍師昨天把那郎中打了個半死,會不會是郎中使的壞?”
“此事已經在徹查了。”劉備把目光從几案前的竹簡上挪開,皺着眉頭說,“目前沒有任何線索。”
張飛撓撓頭:“這種猜來猜去的事,大哥不妨交給軍師去做。他心思細膩,可能會看出一些門道來。大哥,你要當心飲食,不要也着了歹人的道。”
劉備頜首:“我知道了。”
第二天,劉備病了。和劉琦一樣,也是頭暈、腦脹,不思飲食。
黃老爹親自爲他診脈,結論嚇人:他中了和劉琦一模一樣的毒。好在中毒不深,服了兩劑藥,毒很快就被解了。
一時間,軍營內草木皆兵,人心惶惶。張飛和關羽一邊親自爲劉備把關飲食,一邊義憤填贗,大罵曹操老賊下三濫。
諸葛亮氣極,非常時期,這不是自毀長城嗎?他和趙雲費了一些手腳才把軍心穩定下來。
黃老爹提了一壺烈酒去找諸葛亮。兩人對飲了半天,他才悶聲長嘆:“天要亡大漢啊,回天乏術。”
無情無義,可以容忍;歹毒,也可以不計較;但是,這人怎麼能蠢到這個地步。欲蓋彌彰,實在是愚蠢到家的伎倆,真的當別人都是白癡嗎?
諸葛亮仰脖喝了一口悶酒:“沒意思。”
這時,門外老遠就傳來了劉備興奮的聲音:“軍師,探子來報,江東盟軍已在十里之外。你與我去慰勞一番。”
“去吧。”黃老爹揮揮手,“事已至此,也不能讓曹操得逞。”
諸葛亮苦笑,快步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