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楠面前就是鳥坑的翅膀邊,楠楠腳下的土凹陷下去,幾個人小心翼翼靠近,生怕凹陷的土承受不住塌掉,鳥坑足足有六十米高。四邊陡峭,一旦掉下去,不死也殘廢。
在凹陷的土坑當中,一隻人腳骨漏出土中,順着腳骨往上,微微隆起的土包上方,枯草和土包裹着一段金屬管子,仔細一瞧,應該是槍口。土包邊緣有兩塊大石頭,石頭埋在土中的部分,壓住這個人的頭。
一點一點試探,凹陷的小坑很可能撐不住。腳尖正在土上輕踏,鳥坑中間一陣水花沖天而起,鬼哭神嚎一般的嚎叫聲也出來,就像厲鬼索命。
渾身一顫,腳下也控制不住,六個人的身子同時在塌掉的土上下沉。張春來的捆屍索電射一般朝上打出,纏住樹枝,張春來的左手抓住我肩膀,我的腳也踢向邵軍的腋下,邵軍死死夾住。張春來不堪重負,痛苦的一聲‘啊’。
下方轟然巨響,石塊滾落的聲音久久不息。鳥坑的整齊石壁也朝裡面塌落下去。楠楠抓着一邊沒有塌掉的土奮力向上爬,李立明和丁曉東在傾倒的土層上跳躍,拼命往上跑。
張春來大叫一聲,渾身用力讓捆屍索悠盪起來,邵軍反身推開我的腿,自己朝後落到楠楠旁邊,被推回來的我順勢也落到樹下,張春來厲喝一聲,身影游魚一般竄上樹梢。
大片土石停止滾落,丁曉東被埋的就剩個腦袋。頃刻間鳥坑翅膀的地方,形成大片缺口,斜面直達坑底。趕忙跳下去挖丁曉東,身體被土石牢牢擠住,幾個人邊挖邊笑,丁曉東老老實實的掃視大家。
“一人一狗”李立明站在上方說道。
挖出丁曉東,爬到土石堆上方,不時回頭瞅瞅,中心的水池不知是否還會噴出水花。略帶彎曲的條石就在一邊立在土中,就是那個彎曲部分,壓在這人的頭上,和鬣狗死死抱在一起,那條胳膊還能看出,死前也沒鬆開。兩具遺骸外面還有少量衣物和枯草,一圈一圈包住。
李立明一把扯出屍骨下的鐵管子,是一支56半。槍身金屬部分鏽跡斑斑,紅色的護木和槍托大部褪色,揹帶的連接環已經斷了,一段揹帶也在兩具屍骨中間。鬣狗骨骸上還有幾塊皮毛,花紋斑點比白骨溝發現的還要清晰。
丁曉東抓着這個狗頭,說道:“德臻老人說的,二十多年前打狼隊有人失蹤,看樣子這是那幾個人當中的一個”。
打狼除害是《邊防執勤條令》的內容條款,我是邊防兵,對此再熟悉不過。邊境地區屬於軍事管理區,大面積自然生態適合野生動物棲息。有些危險動物一旦對邊民生產生活構成威脅,邊境政府部門或者駐軍就可以報請上級批准,組織打狼除害活動。因爲是與鄰國接壤的邊境地區,所以情況必須上報,而且上報之後必須得到批准纔可以施行。
我自己就親身參與過部隊的打狼除害,要說部隊那叫相當專業,使用85年式狙擊步槍,咣咣滴!
這是一條廣義命名,並非只有狼,熊或野豬,或者其它動物都在此列。當然,保護動物有其它方式。
李立明推斷,這個人沒有用槍,一定是走到上方的時候遭到鬣狗攻擊,扭打在一起。土層塌落,被幾塊石頭擠壓進了塌陷的土中,因爲當時勒住了鬣狗,無法脫身求生,才被悶在土中。後來有人尋找,因爲靠近巨大鳥坑,不敢靠前,屍體又大半埋在土裡,纔會沒發現。
德臻老人說的隱晦,鬣狗捕獵的方式是掏肛。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況,德臻老人說的血肉橫飛,其實是那人的腸子被鬣狗羣拉出來撕扯。當時人們在水邊,衣物很少,以這畜生的牙口,肯定一口就齊活。
“明哥,你從屍體的形態就能推想出這麼多,不得不佩服你,不過我老覺得像是講故事似地”我道。
邊說話,我們邊動手將屍骨全部挖出。
李立明指着自己腦袋,極度炫耀的說道:“我這都是大數據,不像曉東說的相生相剋,無生不克”。
“什麼大數據?”張春來問道。
‘嗷’。
又是一聲厲鬼長嘯般的刺耳聲音響起,水花在我們頭頂爆開。稀里嘩啦落下,身上滿是水漬。
渾身一個激靈,站立不穩,從土堆上栽倒。張春來屁滾尿流的爬起來怒罵着,昨夜就是這聲音在這邊上空迴盪,我們都沒聽到。因爲邊上的石塊碼排整齊,整體是鳥形沒錯,但是上下卻是弧形,聲音只會沖天而起,四野是聽不到的。
邵軍哈哈大笑,每個人都是一臉稀泥。
李立明在土堆當中找到一根木棍,曲身慢慢靠近水池。兩次水花都見過了,心裡當然清楚,如果再次噴發,那力道完全可以把人捲到天上去。
“是個風缺嗎?”張春來聽力敏銳,如此問想必是他聽到了什麼。
李立明把木棍插在水裡就跑回來坐在地上。“水下有洞口,不敢靠近,現在還有很尖細的呼哨聲響發出”李立明道。
看下手錶,現在開始計時。
鳥坑中間的石塊上,娟娟水流緩慢向鳥尾方向流淌。水質很好,正好用來洗面巾。李立明坐在地上呆呆的瞅手錶,丁曉東也試圖過去,被李立明叫回來。
那邊不用去看,算下每次噴發的間隔時間,有洞口也不能貿然頂水進去。水池的水位,與黑水湖和那邊小溪大致相同,從水質肯定是來自溪流。更重要的是骨頭溝的骸骨,那麼多動物都死在那,還能起屍,這本身就是個大問題。
如果猜測正確,毒氣是大面積殺死那些動物的原因,那麼起屍就不對。這個鳥坑是人爲修建,水裡的巨石就是用來堵住洞口,想必當初堵住之時並沒有水。出水的原因就是導致咱們掉下來原因。
說着話幾個人擡頭回望,六十餘米的高處,土層整整齊齊在石頭上張開。
“張開的兩米高度,就是水下深度”李立明道。
李立明自顧自的說着,可是其他人目光再也不能從土層下挪開,剛纔掉下來的地方,隱隱發現幾個掛在土層下的東西,乍看上去有些人形。大家都有不錯的目力,凝神盯去,樹皮般的顏色,四肢長度基本對稱,和人形越來越近。上面佈滿根鬚狀的東西,有的鬚子還連在土裡。
猶如機械一樣的起身,丁曉東當先爬上土堆。
我和邵軍很在後面,輕輕鑽進土層下,生怕再塌下來。一點點靠近,眼中越來越清楚,按照大小形狀,無限接近人體,只是看不到手足不能定論。整體根瘤狀,說是大號人蔘也可。
“腦袋腦袋,別弄掉了”邵軍急道。工兵鎬趁手,一勾過來這人蔘的頸部就幾乎要斷,邵軍的大喊,是因爲人蔘的脖子此時拉的老長,在頭部上方的土裡還有很大一截。
楠楠離的遠遠的,直說這是樹根成精。拖到坑底石頭放下,細碎的土塊紛紛掉落,活脫脫一段大樹根莖,連表皮都泛着樹根的色澤。只有頭部位置賴賴嘟嘟,像大紅薯一樣。
拖到石頭中間的同時也被暴露在陽光下,立刻發出‘呲呲’的聲音,表皮迅速乾癟下去。幾人馬上跳向後面,陽光一照就冒煙,心裡立刻明白,不是大樹根。
身形剛剛站穩,身後的水池再次噴起沖天水花,厲鬼哀嚎一般的聲音讓人忍不住抱起腦袋。水花落下的同時,有小石子打在頭盔上。
水花落在人形樹根,噼噼啪啪打碎表皮,那聲響就像打在紙殼上,一塊塊被砸碎,餘光看到裡面是空的。
轉眼水花落盡,幾個人靠前觀察,頭部位置被打掉一大塊,露出一排整齊的小黑塊。
“這是人嗎?”邵軍驚訝道。
地上一塊塊砸開的樹根表皮四散開,微微灰白的棉絮狀被翻出來。仔細去看頭部的一排整齊黑塊,居然是一塊下顎骨。
“還他媽真是人”丁曉東罵道。
張春來和李立明用工兵鏟扒開腿上的皮,整條腿都被蛀空,滿是棉絮。
“頭上,頭上”。
邵軍眼力最好,大喊告訴丁曉東,屍身頭上有一串小東西。
蹲下仔細查看裹着人骨的爛樹根,頭上面像是髮髻的東西和整團爛樹根搭配起來特別顯眼。丁曉東一把就給扯下來,伴着丁曉東的用力拉扯,那頭上面‘撲哧’一聲,濃濃的青黑色的像發黑的糞便似地東西流出來,惡臭撲鼻。丁曉東帶着手套,所以不用擔心那東西會毒到他,帶着氣泡流出來,裡面還帶着顆粒狀的東西。
形狀和外皮極似花苞,花苞上的線條極像扭曲的鬼臉,細藤條般結實的枝椏上有幾片枯萎的葉子,根部穿過頭蓋骨。根部一圈一圈盤繞,在頭顱裡邊繞成一團。
“媽的,‘鬼臉哭笑’的原型屍原來是這樣”丁曉東恨恨說道。
按照我的說法這是人做屍的一種,是人使用手段製造出的變形屍,大多都是邪術。人造屍的特點是排除自然條件對屍體的影響,使屍變的成功率增加。在古墓裡放醒屍的目的就是保護古墓不被破壞。但是還有另外一種情況,與保護的目的截然相反,就是爲了破壞古墓。
“屁,根本就不是做屍做出來的東西”丁曉東喝道。
把鬼臉哭笑扔的遠遠地,楠楠扶在地上吐得眼淚汪汪。李立明呵呵的笑着說:“適應不了你就留下,別勉強,下面說不定還有更噁心的東西”。
光線照射冒白氣,應該屬寒陰的變屍,只有寒陰屬性的屍體懼怕陽光。北派最初有人曾經用過‘金針灌頂’的絕技,斜打盜洞,將光線引入墓室。就是爲了‘曬屍’而生的技藝,這需要精密的計算盜洞走向,準確控制光照的時間,不然打通盜洞之後太陽落山,前功盡棄。
而丁曉東的家傳告訴他,這些都是煉蠱的產物,他的爺爺講給他的傳說裡,這東西是在人頭當中煉製蠱毒的東西,應該是某種植物的種子和蟲卵,用人頭充當培養皿。
今日所見,徹底打亂了丁曉東的認知,想不到鬼臉苦笑是一句完整人屍。
“整半天人頭人屍你都沒見過,就敢說這是鬼臉苦笑”我大聲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