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軍挖開的土中,夾雜很多腐爛樹枝,打眼一看便知這是毛糙的回填。阿約並不想和我們一起去找營地,站在土堆上出神。
李立明卻冷冷的說,這裡的樹林很密,能紮下幾個大帳篷的地方不多,你們幾個人進去應該很容易找到。其實他不這麼說,我們也沒準備讓他一起來。回身正想走進密林,張春來卻叫我朝他那邊走,丁曉東在那邊。
走過的地方,是一道較高的土楞。可想而知,如果整個山谷是大地的龜裂,那麼現在山谷中的地面凹陷應該是雨水沉積的作用,土楞下方就是堅固的碎石帶。
丁曉東坐在幾顆樹前,在他面前是一處較爲開闊的空地。空地是相對於樹林來說的,因爲沒有大的樹木,卻長了很密實的灌木叢,如果砍開它,的確適合紮營。
“附近我轉了一圈,能適合紮營的也只有這了”丁曉東道。
回頭看看山根方向,足足一百多米距離。阿約母親的筆記上提到,當晚她和同生逃走的時候,看到雲秀帶人匆匆趕到入口處。算算距離也差不多,那麼她們所處的方位大概就是我們來時經過的那坐山,那座山就在對面,夜間看這邊的火把必定很清楚,更重要的一點,就是逃走,必然是逃向人多的地方,山的那一邊,就是村寨。
想到這裡,心中涌出一點小小的自滿,這也太簡單了點,難度係數比立雞蛋高不了多少。自滿的情緒還沒過去,丁曉東的一句話就像一盆涼水,來個透心涼。
“你們說那些必要裝備能藏在哪裡?”丁曉東道。
放眼四看,除了樹就是樹,雖說這裡可能是營地,可是時隔這麼久,想找到一點證據都難。眼下只能是靠猜,天知道阿約的母親會把裝備藏在哪?
“你們怎麼還在這?”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李立明來到我們身後。看他眼睛瞪得圓圓的,一定是生氣,他的下眼皮還腫着呢。
李立明向樹頂掃了一眼,幾乎用教訓的口吻對我們說,這裡沒有死樹,可以排除在枯樹洞裡藏東西的可能,況且風吹日曬雨打,難以保存完好。排除了樹頂,也只有地下可以埋了,但是這裡是凹地,土壤中的積水較大,同樣不能保存東西。
樹洞土埋都排除掉,那麼剩下的就好辦了,這裡環境條件有限,能利用的也做出了幾種假設。但李立明首先提出一點,那些裝備不會在營地裡,同時也不會太遠。
“就以這裡爲中心,你們四散開,在周圍查看就可以了,只要細心,應該不難找”李立明刻意將只要細心說的很重,那是阿約母親的囑咐。
按照這個思路,三人排開一線,從左邊開始,細細的查看每一個角落。不必關心樹上,李立明已經排除了上方,重點就落在地面上,然而又不能埋在土中,心裡不住的罵着李立明,幹嘛不直接說得明明白白的,三個人就差翻樹葉了,你還不動彈。轉瞬就打消了這個情緒,自從來到阿約家,李立明一直都很懶。
張春來輕輕的一聲口哨,打斷了沉悶的收索。三個人距離本就不遠,聽到口哨聲,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小來跟前。
張春來用下巴指出他前面的一棵大樹,與其說大,不如說高,這棵樹不像別的樹那麼粗。丁曉東已經朝那走去,大樹長在土楞上方,只是大略一看,立刻看到此樹與其他樹的區別。丁曉東喃喃的說着,這叫香梓楠,是很稀少的樹種呢。我咬牙切齒的看他一眼,這個時候你還裝博學。
“看什麼看,動手啊”李立明總是意想不到的出現,在別人身邊出聲。現在我也不罵他了,我知道,他這是一邊觀風景,一邊監督別人,什麼事都叫你去做,你做不好他隨時出現。
不知道丁曉東說得對不對,我看這棵樹和周圍的幾棵長得都差不多,走到近前的確有一絲淡淡的香味。一部分根部裸漏在外,能看到幾段主根上面已經沒有了根鬚,在粗根的中間,一小片雜草長在一塊極像龜殼的土包上。
一把抓住小草揪掉,帶下來大片連着草根的土,那聲音就像扯下一張皮革。石塊碼排的整齊嚴實合縫,一時中幾人無處下手,張春來一鎬頭下去,鎬尖生生扎進石頭縫,一股蠻力就給硬拉下來,石塊散落到腳邊。
剩下了不多的碎石,然而幾人已經看到了散開的碎石中,一個不小的草團,居然是乾草。丁曉東和我各把一邊,石塊紛紛扔到身後,小來幾下拔掉乾草。乾草裡面的箱子不大,看到一角我就有點泄氣,這麼小的箱子,恐怕裝不下多少有用的東西。
然而露出好大一截,我和曉東兩人都無法撼動樹根裡的箱子,張春來在正面伸手,也不能晃動絲毫。包在箱子外面的乾草裹得很緊,其中還夾雜很多碎布條。
工兵鏟鋒利的鏟刃切開大團的乾草,幾乎半個身子都探進坑裡纔將這傢伙弄出來。看到這兩米多長的大箱子,幾人心裡一陣唏噓,這麼個大傢伙是做什麼的?
空洞的樹根裡,乾草和碎布就像一個窩。阿約的母親一定是首先掏空了樹根中部,在用這些雜草碎布做成窩狀,然後兩米多長的大箱子塞進去,石塊平整碼砌。只掏空中間一部分,樹根還是活的,這大箱子就被牢牢抓在樹根中。廣西雨量充沛,即使積水較多,這處於土楞上方的樹根也不會浸入太多的水,而且雜草和布條有效散去一部分水分,這才叫充分利用現有條件。
長箱子有三道金屬拉扣,這是軍用裝備外箱上特有的,方形的拉環能將蓋子死死拉緊鎖住。一邊有幾個團在一起的軍挎,這軍用挎包至今還在軍隊中服役,太熟悉了。一共四支用布條包裹的長槍,槍身不長而且裹得嚴密,我更加泄氣,拿到手中還以爲是步槍,丁曉東卻拿出一個彈夾,看到那個彈夾我眼前一亮,急忙撕開布條。
只看到槍身的一部分,馬上又有一陣驚喜,李立明卻緊鎖眉頭,他也驚訝這麼長的箱子裡,居然有這槍——五六式自動步槍。
看到五六式,大家都不陌生,電影電視上時常出現。蘇制AK在全世界的步槍當中,屬於王者中的王者。1951年中國與前蘇聯換文,仿製AK47製造出的槍就是五六式自動步槍,至於它那麼早就來了中國,爲什麼沒有去朝鮮戰場,這又是一番波折,去朝鮮的那槍是波波莎41。俄語中沒有衝鋒一詞,只有突擊,所以它在外國人口中常常被叫做突擊步槍,而非我們中國人常說的***,它們是兩回事,兩種槍,這是由槍械戰鬥諸元決定的。
手腳十分麻利,張春來和曉東也收拾妥當,小來卻將一支槍交給我。大概檢查一下,這支沒有復進機,也許是阿約的母親時間匆忙,沒有認真檢查,現在是用不成了,又被我扔回箱子中。還有一支鐵器,看質地應該是合金製造,只有少量鏽跡,外形卻略顯粗糙,細長的鐵桿,前段是闊口的扁鏟,看樣子是一件開鑿工具。
李立明仍然臉色凝重,對箱子裡的東西不太在意。其他的幾件小件我們認爲不重要,連同箱子一起準備重新送回樹洞中。“這外面的字應該是勘測器材,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李立明道。
兩米多長的箱子,外表的油漆貌似被有意刮掉,但是在一些死角上還能看到它原來的顏色是灰褐。外表的字跡看不清楚,只有淺淺的幾道筆畫,但李立明說的對,一定是勘測器材,畢竟雲秀的隊伍當年是以地質勘探的目的到這來的。
“你當的是什麼兵?”李立明的問話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這事我以前和他說過N次了,他這時候還在問我。沒好氣的回答完,我纔在心裡覺得不對。
李立明關心的不是這些,而是槍和箱子本身意味的問題。自動步槍和這個兩米多的大箱子,而且這些是80年代就在這裡的,能夠調撥軍用武器,這個216是真也好,假也好,級別肯定不低。
明哥問我當的是什麼兵,其實是想問我對軍用武器瞭解多少。部隊有職能一說,所以當過兵也不一定對所有軍事武器都瞭解,外軍也是如此。我告訴李立明,兩米多長的箱子,有可能是武器,也有可能是裝備器械,這個規格得東西還是有很多的,非要用它來裝武器,也只有122‘冰雹’***了。
“看來我們要觸碰的是一個塵封的往事,最重要的,也許這些往事還沒結束啊”李立明略帶感慨,眼睛卻瞟向小來。
張春來貌似也受他感染,同樣的沉重表情。不知道這兩人說過些什麼,但我覺得應該比較樂觀。
回到山根處,邵軍已經開到近十米深。洞是平坦向內的,我們回來時邵軍正抱着一捧樹枝,就像一抱燒柴般出來。也許邵軍有話要說,一看到我手中的五六式,立刻眼都直了。李立明走進洞裡,出來說着果然不錯。
選擇這樣陡峭的山根打洞,必然如李立明說的那樣,首先盜洞橫走,打到岩石之後立刻向下。這山是在中間裂開,貼着岩石向下,就是自然裂縫,裂縫中也許是空的,但是李立明覺得不能,整個山谷都是沉積的作用,即使打到裂縫,也有可能被虛土填滿了。
邵軍扔掉燒柴,拿起五六式愛不釋手,嘴裡不住的說着,這槍在黑市上很少有,沒有足夠硬的人在中間搭線根本買不到,有足夠硬的人,價格也是一分不差,貴的要命啊!
丁曉東在我們說話的而時間裡,拿了東西進到洞裡。準備工作基本OK,邵軍高興地說着:“連孔雀大輪明王昨晚都給我們送來了吉祥祝福,那麼即將拉開的戰鬥就叫‘孔雀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