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丁三年五月甲午日,王城婦好寢宮棲鳳殿,婦好正在書房教兒子子引識字。子引已經長到六歲,天資聰穎,玲瓏剔透,甚得武丁喜愛。
忽爾庭院中傳來一陣喧鬧聲,“姐姐,姐姐,我倆帶着孩子過來看望你啦,怎麼不見子引出來玩啊,他的兩個小弟弟來啦……”原來,是婦妌帶着兒子子躍,婦癸帶着兒子子載前來探望婦好。子躍斯時五歲,子載四歲,個個活潑可愛。
於是婦好命侍女詩語帶子引、子躍、子載去院中玩耍,婦妌的侍女漓洛,婦癸的侍女素雲也一同來到院中看護着幾個孩子玩耍,婦好婦妌婦癸三人便在房中敘話。
婦妌:“姐姐戎務繁雜,又協理前朝政務,千萬小心身體。”
婦好:“妹妹掌大商錢穀之事,亦是日理萬機,也要好好珍重。”
婦癸:“你們都是大商柱石,能爲大王分憂,偏我整日清閒無聊,好生羨慕兩位姐姐。”
婦好:“我們姐妹三人自到大王身邊,便同氣連枝,相互扶持,雖職責不同,但心志一致,那便是排除大王后顧之憂,讓大王安心於前朝理政。妹妹言說整日清閒,我正想拜託一事呢,不知妹妹樂不樂意啊?”
婦癸:“姐姐快說,姐姐快說,有什麼事你就交給我,婦癸一定能做好,一定能做好!”
婦好:“妹妹出身望族,深諳管理之道,大王沒有交辦妹妹前庭事物,那自然便是想讓妹妹料理好後宮諸事,所以以後後宮姐妹們的開支用度,飲食起居,丫鬟僕役等事宜就全交給妹妹了,這樣一來,我和婦妌便能安心打理營中之事和錢穀之事,能多替大王分擔一些,如此一來,應該給妹妹記頭功纔是。”
婦癸:“姐姐放心,我一定會讓姐妹們生活得舒泰安心,保證讓大家衣食無憂,和睦相處。”
婦好臉色突然變得鄭重,“妹妹,姐姐還有一事相托,萬望妹妹成全!”婦好拉住婦癸的手。
婦癸趕緊站起來:“姐姐但說無妨,婦癸無不照辦!”
婦好:“子引、子躍、子載俱是大王骨血,均天縱聰明,三子將來皆有可能承繼大統,無論哪個公子上位,我等均要泰然處之,萬不可使兄弟鬩於牆,惹人恥笑!”
婦妌婦癸齊聲道:“姐姐放心,妹妹定當謹記!”
婦好繼續面向婦癸:“我與婦妌常奔波於朝務,今後子引、子躍的詩書禮儀就全賴妹妹了!”
婦癸:“多謝兩位姐姐的信賴,我定視如已出,用心教導,定不負姐姐相托之重!”
“好啊,哈哈……子躍、子載你們都在這兒,來,快讓父王抱一抱。”院中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原來是武丁下朝回來了。
婦好三人連忙起身相迎,武丁見姐妹三人相處和睦,頗感欣慰,甫一坐定,便愁眉緊鎖。婦妌婦癸料得朝中有事,武丁來找婦好相商,於是先行退下了。
婦好關切地問:“大王何事煩惱,可否告於婦好?”
武丁怒形於色:“還不是那甘盤老兒,欲以其子甘賓爲羽林衛統領!”
婦好:“羽林衛乃大王近衛,負責拱衛王庭,守備王畿,非同小可,原以望乘爲統領,他勤勞王事,並無差錯,爲何換之以甘賓,此人無尺寸之功!大王答應他了?”
武丁嘆了口氣,“唉,不答應又能怎樣呢!朝中諸臣皆看甘盤臉色,甘盤上奏,衆臣附議,我這個孤家寡人只得下旨照辦了!”
婦好:“用人不唯賢,則朝臣不服,諸侯不服,實是大弊!”
武丁:“可是當今之勢,孤無力扭轉乾坤,徒喚奈何!”
婦好突然眼前一亮:“大王難道忘了傅先生了嗎?何不就請傅先生入朝爲相!”
武丁:“孤亦早有此意,然傅先生身爲奴隸,恐甘盤等又要說三道四了。”
婦好沉吟半刻,心生一計,“大王可假託先祖入夢,指點賢臣,大王按先人指點畫影圖形,于山野尋找,想必甘盤無話可說。”
武丁大悅:“王后好計,令孤茅塞頓開,多謝王后!”
五月乙未日,觀風殿大堂之上,武丁對百官言道:
“孤昨夜夢見湯王顯靈,言說賜與孤一位賢人,此人是一個奴隸,赭衣麻鞋,姓傅名說,正在遙遠的地方做着苦役。孤醒來後思忖,‘傅’者,輔佐之意也;‘說’者歡悅之意也。天下當有傅孤而悅民者哉!”
甘盤出班奏曰:“夢中之事,未必做真,何況縱有此人,亦不過一奴隸而已,安能入得朝堂?請大王三思!”
武丁曰:“既是湯王指點,此事定然不虛。甘卿且莫以出身論英雄,當年伊尹出身亦爲奴,卻能輔佐湯王滅夏建商,立下不世之功而配享太廟,焉知傅說不能位列朝堂?”
武丁遂宣畫工上殿,按武丁描述,畫工將傅說相貌畫了再來,武丁派出四路人馬在全國尋找,卻暗中派象雀與望乘直奔傅巖,帶着武丁旨意,請傅說入朝。
庚子日戌時,望乘象雀馳至傅巖,按武丁的指引,二人沿山路攀援而上,來到傅說所居洞窟外。
望乘在洞口施禮並朗聲問候:“傅先生在否,打擾清修,死罪死罪。望乘與象雀奉商王之命,按夢中湯王指示,特請聖賢入朝爲相。”
洞口竹簾一挑,傅說出洞相迎,傅說雖赭衣麻鞋,但雙目炯炯,氣質淡雅,似天邊皎月般散發出柔和潔淨的清淡光芒,神情間也有着一種超然物外的淡然與平靜,令人頓生敬意。
“‘百戰沙場神威現,七竅玲瓏絕世間’,未知望將軍與象將軍光臨寒舍,有失迎迓,恕罪恕罪。”傅說深施一禮。便邀望乘象雀入洞府就座。
“傅先生身居洞府卻瞭然天下,不愧當世聖賢。大王遣我二人致上拳拳之意,懇請先生入朝相佐,萬望勿辭。”望乘再次申明來意。
“大王承繼大統,可喜可賀!大王待我有知遇之恩,方今朝堂風雨如晦,傅說當效犬馬之勞,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傅說欣然應允。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大王此時定翹首而待,若知先生誠意,必喜不自勝。”望乘如釋重負。
“傅說久居深山,見識鄙陋,大王美意,實感汗顏。傅說一生淡泊名利,然能與望乘象雀這等豪傑相處於朝堂,並肩於沙場,爲英主驅馳,爲黎民請命,傅說之願也。”傅說向二人投去欣賞欽敬的目光。
因天色向晚,傅說便將二人留宿洞中,三人海闊天空,朝野見聞,江湖軼事,戰場風雲,文韜武略……真是相識恨晚。
不覺間,子時已過,三人卻仍然豪無睡意。突然間,望乘、象雀語音戛然而止。二人同時聽到洞外有輕微的腳步聲,從聲音判斷,約二十人左右,而且俱是高手!弓弦響處,竹簾被射飛,隨即便是一陣箭雨呼嘯而至!
望乘一把拉起傅說,縱身躲在石洞的一個死角,象雀拔出霄練劍,舞出一道劍網將箭羽擊落,甫一喘息,第二輪箭雨又至,象雀邊舞邊退,三人於石洞暗角會合。
象雀低聲道:“望將軍,請照顧好傅先生,象雀在前,我們殺出一條血路!”傅說道:“象將軍小心,勿以傅說爲念。”
象雀望乘同時低聲輕呼一聲“衝!”象雀在前,望乘護住傅說在後,一邊拔打劍羽,一邊向洞口疾衝。
三人衝至洞外,但見月光下二十名玄衣蒙面的暗衛手持銅弩正向洞中輪番發射。象雀輕叱一聲,一個起落,身子已落在暗衛面前,霄練劍揮出,一名暗衛已然身首異處,其餘暗衛拔劍將三人圍在垓心,殺將起來。
因顧念傅說安危,二人下手不再留情,施展平生所學,將“鴻影”劍法與“萍蹤”劍法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月光、星光、劍光、血光,閃爍交織、劍擊之聲、哀嚎之聲、呼喝之聲混成一片。
象雀又一劍刺穿一名當面暗衛的胸膛之後,終於將這張天羅地網撕開了一道口子,縱身躍出包圍圈,望乘亦隨後殺出,二人護着傅說,奮力衝向山下,身後暗衛仍是窮追不捨。
望乘護傅說先退,象雀殿後,阻暗衛於狹路,爲了爭取時間,象雀以一身孤膽單槍匹馬立於路口,兩名暗衛一齊衝至,象雀巋然如山嶽,暗衛起刀斬落,正驚異於象雀爲何不躲,突然頸間一涼,霄練劍已然刺入咽喉,暗衛瞪着驚愕的雙眼倒地死亡。
另一名暗衛縱身躍起在空中,從象雀頭頂飛過,順勢揮刀斬向象雀腦後,象雀並不回身,霄練劍向斜上方疾揮,暗衛連腕帶手被齊齊削斷,哀號一聲跌落深谷。
爲首暗衛見遲遲不能衝過象雀,疾呼一聲:“放箭!”頓時,箭聲呼嘯,齊向象雀射來。象雀聽得下令之人乃是一女子,頗覺耳熟,猛然間記起此人便是殤雪,這是象雀與殤雪的第三次交手,第一次是在潞州靈空山,第二次是在太行絕壁。
好一個象雀,面對箭雨流矢渾然不懼,揮起霄練劍護定周身要害,於狹路之上翩然若舞,竟看得殤雪心生不忍,白衣象雀,神兵霄練,萍蹤絕影,自己遠非其敵,卻能兩次全身而退,莫非象雀故意手下留情?而今自己卻要爲了甘盤的命令殘忍地將其射殺?
殤雪突然舉手示意:“停!”有了喘息之機,眨眼之間,象雀一襲白衣已然蹤影全無。旁邊一暗衛狐疑:“小姐,此人已然力竭,我等眼見便可將其射殺,爲何卻放他一條生路?”殤雪怒斥:“你懂什麼!大家宰自有計議,執行命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