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倉虎一陣朗笑,“既已冰釋前嫌,衆位遠來是客,難道不肯進城喝杯酒嗎?”
陸寒毫不掩飾胸中豪氣:“哈哈哈……得遇倉虎慰此生,會須一飲三百杯!”
自已未日陣前鬥將、深夜劫商營、癸亥日兩軍交鋒,英湄早已被倉虎的英雄氣概折服,此生若能與如此豪傑執手,快意恩仇,共襄國難,夫復何求?
念及此,胸口不覺怦怦直跳,“我也想留下來!”這句話憋在心中卻羞於啓齒,英湄只好將目光投向風南,她多麼希望風南的決定恰如已願啊!
風南何嘗不想留下來,執手寤寐相思的那個人,然而自己氣勢洶洶前來,不聽良言,執意報仇,痛下殺手,箭射無辜之人,這一切的一切,能得到對方寬宥嗎?風南立馬陣前,躊躇不語。
婦好一眼看透當前形勢,微微笑道:“風姑娘,本帥斗膽問一句,令尊大人臨終可有遺言留下?”
“桑間陌上,風靡華夏。”風南輕吟道。
“風姑娘可知這句話的深意嗎?”婦好問道。
風南茫然搖首,“我當時只顧着悲傷,竟沒有去琢磨父親最後的遺囑,尚請鳳帥明示。”
婦好道:“令尊是希望九夷和大商組成溫暖的一個家,讓老百姓過上溫馨的好日子,風姑娘不想看到這樣的盛世嗎?”
“九夷流浪了這麼久,也該回家了。可是……”風南羞怯地望着侯告。
婦好笑着問侯告:“侯將軍心胸坦蕩,可否原諒風姑娘報仇心切?”
侯告:“風姑娘深明大義,結束戰亂,率衆歸來,此等家國情懷,侯告欽敬之至。爲人兒女,不忘血海深仇,直闖龍潭虎穴,此事無可厚非,侯告深深體諒。風姑娘穿雲火龍槍神出鬼沒,侯告一生亦喜浸淫槍法,若能與風姑娘談槍論劍,幸何如之!”
風南見侯告如此體諒,心中頓感無限快慰與溫暖。“若蒙將軍不棄,風南願時時請教,能與將軍共列朝堂,征戰沙場,風南此生足矣。”
倉虎大笑:“哈哈哈……都是一家人了,還客氣什麼,快進城痛飲吧!”說着,上前拉起陸寒的手,二人大步流星向城內走去。
風南迴望隨行步卒:“東夷兒郞,爾等可願隨我入城,歸附大商,建功立業,保家衛國?”
“願意!願意!建功立業!保家衛國!”衆步卒高聲齊呼。
婦好上前雙手一伸,拉過風南與英湄,“可喜可賀!東夷與大商終於走到了一起,我們姐妹也走到了一起,桑間陌上,風靡華夏,爲期不遠!”
風南英湄齊聲應道:“桑間陌上,風靡華夏,爲期不遠!”
婦好一手一個,拉着風南與英湄向城門走去。風南走着走着,忽然感覺婦好身邊似乎少了幾個人,仔細回想之下,確實不見了瑟舞飛裳與傅相,風南按捺不住好奇之心,開口相詢:“鳳帥,爲何自癸亥日至今,一直不見傅相、瑟舞、飛裳幾人?”
婦好微微一笑:“既然風南、英湄已是我婦好之妹,我便以實相告。癸亥日兩軍列陣谷林之野,辰時大霧瀰漫,瑟舞帶精兵一支,悄悄繞過九夷左翼,向南插向徐州;傅相與飛裳帶精兵一支,悄悄繞過九夷右翼,向北插向兗州,而今已是第四日,料已克定徐、兗二州。”
風南心中駭然,“鳳帥果然用兵如神!九夷之師悉數出動,後方必然空虛,鳳帥以奇兵奔襲,攻城拔寨,不費吹灰之力,更使九夷首尾不能相顧,不戰自亂,大商軍則穩立於不敗之地,真萬全之策也!”
婦好微笑搖首:“此乃傅相謀略,傅相運籌帷幄,洞察戰機,他纔是曠世奇人,大王將傅相起用於甿隸之間,君臣戮力同心,大刀闊斧,革新朝政,方有今日之局面。”
風南與英湄暗暗歎服,君臣同心,何愁大商不興!
丙寅日,費弦、嬴陌率畎夷、赤夷歸向兗州途中。
費弦:“此番敗退,皆因風雲因循守舊,戰機盡失,若依我之謀,何致如此!”
嬴陌:“風雲既歿,九夷無主,費兄可要把握機會啊!”
費弦狂笑道:“區區夷尊之位,已不在我費弦眼中,今雖小敗,元氣未傷,我卻有大謀略。”
嬴陌:“費兄果有大將風範,處變而不驚,不知費兄之大謀略,所指爲何?”
費弦:“大商軍與我九夷鏖戰於帝丘,精銳盡出,北蒙此時必然空虛,我卻引奇兵一支,徑奔北蒙,會合羌兵、相方軍,與城內巫族,裡應外合,一舉拿下北蒙,大商既破,九夷的輝煌便宣告來臨,我等入主中原,俯視天下,豈不快哉!”
嬴陌:“費兄果然好計謀,小弟鼎力支持,即刻便隨兄前往。”嬴陌眼中閃爍着喜悅與貪婪。
費弦:“不,我們不能一味向前而不顧後方,那就和武丁婦好目前的局勢一樣了,我們在進攻的同時,要守住根本。嬴夷主,我現在就正式把兗州交給你了,速速回去,守住大本營,守住兗州鼎,等待我攻破北蒙的好消息。”
嬴陌心想,這樣也好,雖無緣問鼎中原,但仍有一州之地,足以休養生息,東山再起。於是應道:“費兄但去無妨,若有差遣,小弟便來!”
費弦帶着畎夷、赤夷兩部整編後的二千精兵,向北蒙方向悄悄急行。
接近觀扈城,見城門緊閉,戒備森嚴。打探之下,方知是商軍名將望乘,已於十五日前,便率軍駐守此城。費弦心料,自己斷非望乘之敵,無奈之下,率衆南行百里,繞過觀扈城,翻山越嶺,走山間小路,取道曹邑,直撲北蒙。
嬴陌僅率數百殘兵倉惶北竄,堪堪逃至兗州城下,嬴陌長舒了一口氣,“唉,總算是到家了,去時兵強馬壯,歸時殘兵敗將,不知幾時,方能恢復往日氣象!”
嬴陌派士卒前去叫門。士卒來到城門下大喊:“快開城門,嬴夷主回來了,快開城門,嬴夷主回來了!”
喊聲未畢,忽聞鼓聲大振,卻見城樓之上,豎起一面大旗,上書一“羽”字,大旗之下,挺立一英姿颯爽的女將軍,正是羽飛裳,奉婦好之命,已於十月甲子日,率精兵襲取兗州,並重新部署了兗州兵力,兗州已是大商的鋼鐵城防。
羽飛裳見嬴陌倉惶狼狽之狀,已知姚墟戰況。“嬴夷主,我奉鳳帥之命,已取兗州。爾等已是喪家之犬,除率衆歸降,已無路可走,爾好自斟酌!”
嬴陌吃驚非小,始知大勢已去,萬事成空,東山再起之夢已成泡影!想起兗州城中妻兒老小、家族產業,再無遲疑,“我願歸降,我願歸降,但求羽將軍放過嬴氏妻兒老小,嬴陌感激不盡。”
羽飛裳:“嬴夷主既降,便請入城,家人無恙,夷主勿憂。”
城門開處,卻見傅相微笑而待,嬴陌急步上前,深施一禮:“拜見傅相,蒙大商不棄,嬴陌來降,懇請延納。”
傅說伸手扶起嬴陌,“華夏一家,何分彼此,夷主來歸,大商之幸,披肝瀝膽,再立功勳!”
嬴陌:“兗州境內數十方國,多有嬴陌親信眷屬,嬴陌願爲前驅,勸降諸國。”
傅說:“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能免去刀兵之苦,是百姓之福,國家之福,嬴夷主辛苦,傅某表奏大王,夷主居功至偉。”
嬴陌:“傅相莫再以夷主相稱,嬴某不過一囚徒耳。”
傅說:“夷主已是我大商功臣,功在社稷,日後論功行賞,當不下於夷主之位。”
在嬴陌的協助下,飛裳率軍迅速接管了兗州境內大小方國,大軍所至之處,秋毫不犯,兗州全境,悉歸王化之下。
十月丙寅日,偃離率白夷、風夷兩部三千餘衆,回奔徐州。
方至徐州城下,忽聞鼓聲大作,城樓之上大旗迎風招展,旗上繡一“禽”字,旗下站立一位女將軍,威風凜凜,英氣逼人,正是禽瑟舞,奉婦好之命,已於十月乙丑日,襲取徐州。
瑟舞見偃離軍倉惶狼狽之狀,便已料知姚墟戰況。“偃夷主,而今大勢已定,東夷與大商間的戰爭已然結束,華夏一統,人心所向。勸夷主識時務,恤士卒,愛家人,憐蒼生,放下武器,率衆歸降,夷主前途坦蕩,再立功勳,仍能位列朝堂,封妻廕子!”
偃離思瑟舞之言,句句在理,依當前形勢,他確實別無選擇,回頭看一看手下士卒,皆已疲憊,人心思歸,不願再戰。
於是,偃離順應時勢,率衆歸降。偃離降後,協助瑟舞迅速接管徐州境內數十大小方國。刀不血刃,百姓安素,撫定徐州全境。
十月丙寅日,詹訣、葛隱、徐錚率青州三夷經譚國、北辛國、三壽國迴轉青州。青州三夷在此次大商與東夷會戰中,諸事不爭,韜光養晦,故所受之創傷最弱,斯時部隊仍保持相對完整之狀。
葛隱:“詹兄,此次會戰,九夷元氣大傷,已呈分崩離析之勢,我青州三夷該何去何從?”
詹該 :“自古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今商王武丁海納百川,雍容大度,王后婦好德配其位,天賜正氣。華夏歸一,勢不能擋,我等已無力偏安海濱負隅相抗,歸於王化遲早之事。”
聽罷詹訣之言,葛隱、徐錚陷入了沉思之中。
詹訣部衆已距青州城不遠,斯時,忽有琴聲傳來,錚錚琮琮,悠揚婉轉,引得所有人駐足傾聽,心情立時沉靜,漸漸自失,均在心中歎服琴音美妙!
詹訣、葛隱、徐錚齊步上前,卻見一白衣男子,姿態清雅,飄飄欲仙,雙手撫琴,心神陶醉。琴側橫放一劍,身後立一白馬。
一曲終了,白衣男子起身施禮,“在下孤竹國墨胎雲逸,奉商王武丁之命,在此相侯青州三位夷主十餘日矣,不期今日相逢,幸甚至哉!”
詹訣:“世人皆知墨胎劍,誰聞墨胎琴聲遠。青霜出匣雙月明,一曲孤竹天下傳。你就是琴劍雙絕墨胎雲逸?”
墨胎雲逸:“正是在下。青州三夷遠征帝丘,我奉王命,率輕騎自孤竹南下,已然取龍山,佔青州,而今青州已歸王化之下,然夷主寬懷,雲逸只殺些許頑抗之徒,餘皆秋毫無犯,家族、宗室、太廟、大鼎,完好無損。”
詹訣、葛隱、徐錚不覺愕然!遠征未果,家園已失,天地蒼茫,何去何從!
墨胎雲逸:“大王有令,青州三夷素居海濱,遠離殺伐,安居樂業,率軍遠征,實非所願。若能率衆歸降,皆可位列朝堂,加官進爵。”
詹訣、葛隱、徐錚相視無語,詹訣思忖片刻,而今家室、宗廟保全,已是最好結果,歸附大商,早在意料之中,便欣然上前施禮,“青州三夷,願歸王化,去留悉聽大王之命!”
墨胎雲逸:“夷主英明決斷,實青州百姓之福。奏樂!迎夷主入城!”
墨胎雲逸舉手示意之下,城門大開,燕雲十八飛騎飛馬出城,立馬城門兩側。但見十八勇士:身着寒衣,腰佩彎刀,臉帶面罩,頭蒙黑巾,腳踏馬靴,靴藏短刃,揹負長弓。
十八飛騎俱執號角,仰天而鳴,號角之聲,穿雲裂帛,直達碧霄,威武雄壯,奪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