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忽然東北方向茂林之中傳來“嗷唔”、“嗷唔”兩聲巨吼和“呔”、“呔”兩聲大喝,望乘與飛裳聽得真切,這是倉虎的聲音,二人立時展開腳力循聲音飛奔而去。
奔至近前,二人立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倉虎和一隻體型巨大的黑熊對峙着,黑熊發出驚天動地的巨吼,而倉虎赤手空拳卻全無懼色!黑熊人立起來,張開血盆大口,揮舞着兩隻前爪,衝向倉虎!衝至近前,血盆大口猛地咬向倉虎咽喉!
倉虎穩如山嶽,不但不退,反踏前一步,身形一矮,躲過黑熊巨口,一拳擊出,砸在黑熊胸口,黑熊痛得“嗷——”的一聲長嚎,身形一個趔趄,倒退數步。黑熊怎肯善罷甘休,略一喘息,又揮舞着雙掌向倉虎撲來!
望乘飛裳見象雀並未出手,便知倉虎足以應付,便在一旁觀敵掠陣,眨眼間,另幾組人馬也都應聲而至,見望乘飛裳沒有出手,料是無礙,便都在一旁觀戰。
倉虎躲黑熊右掌,向左前方斜跨一步,已閃至黑熊右側,倉虎吐氣揚聲,“呔——”猛地擊出一拳,正中黑熊肋骨,但聽“咔吧”一聲,黑熊肋骨齊齊折斷兩根!
黑熊負痛長嚎,已是惱羞成怒,又一個人立,雙掌環抱,欲生生夾住倉虎!
倉虎又是身形一矮,照準黑熊腹部,快如閃電般連擊數十拳,最後雙拳齊出,擊在黑熊胸口,巨大的黑熊卻似一棵無根之木,被打得倒飛出去,直撞向一棵松樹,但聽“咔嚓”一聲,樹幹被生生撞斷,黑熊“轟”的一聲跌落雪地,連嚎叫聲也沒有了,這隻巨熊竟被倉虎赤手空拳打得魂歸地府!
旁觀衆人齊聲喝彩,“好個倉虎,今日出獵,你是全勝之王!”喝彩罷,衆人紛紛羞澀地呈上自己的獵物:雲逸瑟舞獻雪狼皮兩張,子昭婦好獲青羊一隻,沚瞂侯告獲雪兔一隻,望乘飛裳獲環頸雉一隻。
衆人的目光齊齊望向倉虎,倉虎“哈哈……”大笑幾聲:“痛快!痛快!承讓了,若依倉虎之議,熊掌送與婦好,狼皮送與瑟舞飛裳。現在我等便將青羊野兔野雉烤來吃!”衆人齊聲叫好。於是拾些乾柴,將青羊野兔並野雉架在火上烤將起來。
說笑之間,肉已烤好,衆人紛紛上前,大快朵頤。子昭扯下一條兔腿遞與婦好,望乘扯下一條雞腿遞與飛裳,雲逸扯下一條雞腿遞與瑟舞,直羨煞衆人。倉虎道:“你們真個不懂,淨揀腿肉,其實雞脖子纔是最好吃的!”說罷伸手擰下雞脖子大嚼起來,衆人“哈哈哈……”一陣大笑。
吃罷野味,歡笑聲漸無,衆人均自黯然神傷,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歡聚過後,終究還是要說分手。
瑟舞獨自一人躲在旁邊的松樹下,早已淚水漣漣。雲逸走將來,呼哨一聲,重霄飛落雲逸肩上,雲逸將重霄捧下來,放在瑟舞肩上。
“這隻海東青喚作‘重霄’,今後不論天涯海角,重霄都會與你相伴,就如雲逸一直在你身邊,在你需要我的時候,就讓它到雪宮找我,縱然刀山火海,我都會飛身而至!”雲逸真情流露,依依難捨。
瑟舞扶摸着重霄斑斕的毛羽,收起淚水,強換笑顏:“公子多多保重,今後縱千山暮雪,萬里層雲,瑟舞心中永遠留有公子身影,戰事定,天下平,瑟舞定來尋你!”
子昭召集衆人:“方今大商內憂外患,正是用人之際,不得不天各一方,待得天下承平,我等仍會在一起把酒言歡,歌舞昇平。雲逸暫回孤竹,屯糧練兵,守好東北門戶,來日中原與西北若有戰事,少不得雲逸援手。”
雲逸道:“世子但有差遣,雲逸莫敢不從。”
子昭面向沚瞂:“沚侯暫回沚方,危方、土方環伺日久,早晚必會進犯,西北之境,全賴沚侯。”
沚瞂道:“世子放心,但有一口氣在,沚瞂定會保得邊境安寧!”
子昭面向望乘:“魯帥遠征未歸,軍營諸事,全賴望將軍,瑟舞飛裳象雀侯告倉虎諸將暫在你帳下聽用,今日你暫帶瑟舞飛裳歸營,好生訓練士卒,隨時做好迎戰準備。”
望乘道:“謹遵世子鈞命,望乘必不辱使命!”
子昭面向象雀等人:“象將軍,侯將軍,倉將軍隨我與婦好繞路冀北,觀察各方國狀況及山川險要。”
三位將軍齊聲道:“但憑世子鈞命,吾等誓死相隨!”
子昭站起身來,向衆人深施一禮:“國事紛擾,政事繁雜,戰亂頻仍,百姓不安,全仗各位豪傑征戰沙場,定國安邦!有英雄用命,我大商必會開疆拓土,威震四方!”
衆人齊聲道:“願追隨世子,開疆拓土,威震四方!”
衆人拔劍擊節,唱起蒼涼的歌: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衆人於不鹹山兵分四路,揮手別離,各奔前程。子昭婦好象雀侯告倉虎一行五人,取路直奔冀北。
戊戌日,子昭一行到達井方地界,見河水之畔有良田千頃。東阡西陌間,黍稷何薿薿!和風吹送,百泉竟流,黍浪起伏,綠意盈野,風光無限,心曠神怡。
五人牽着馬小心翼翼穿過阡陌,看見數十農人在黍地中彎腰除草,其間一女子邊除草,邊放歌曰: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子昭循聲望去,但見這放歌女子: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雖勞作于田間,卻難掩其矜持高貴,雖滿載一身風塵,卻始終給人以清麗脫俗之感。
這女子歌罷,向那些農人們喊道:“各位叔伯兄長們,大家快來地頭上歇息一下吧,一會餉田的就來了!”
“大公主,有你的歌聲相伴,我們一點都不累啊,你能再給我們唱一首嗎?”農人們打趣道。
大公主?莫非她是井侯的掌上明珠婦妌,怎麼,這大公主竟能和農人們一起勞作,而且關係還如此融洽,怪不得在“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的環境下,農人們竟能“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如此人才,或可成爲大商柱石,獨擋一面亦未可知?子昭思忖着。
子昭一行走到黍田盡頭,繼續上馬馳行。未時,眼見得已馳離井方地界,卻見前方官道上煙塵滾滾,出現了一彪人馬,舉一杆大旗,旗上書一“龍”字。
子昭示意衆人就近林中隱蔽,待隊伍奔近,但見一個個手持戈矛,凶神惡煞,居中戰車上一人,手擎劍刃,目露兇光,不可一世,似是衆人頭領。隊伍之後,卻是些推着空車,手拿布袋的奴隸,被一些武官看押着前行。
子昭問於象雀:“象將軍可看出這是何處來的人馬,意欲何爲?”
象雀道:“大夏之朝,堯帝后裔劉累曾向豢龍氏董文學得豢龍之術。夏孔甲帝時,天降二龍於王庭,孔甲乃派劉累養龍,長達7年之久,因劉累養龍有功,孔甲封其爲御龍氏貴族,其後世便爲龍方。
我大商建國以來,龍方始終不臣,且經常挑起戰端,滋擾邊境,劫掠財物。看今日之勢,似是奔井方而去,隊伍之後有糧車布袋,應是前去劫掠,井方危矣!”
子昭吩咐道:“如此,我等不可坐視,必救井方危殆。可尾隨其後,於中取事。”於是衆人離隊伍五百米之遙,悄悄跟進。
確如象雀所言,這龍方乃大商北境方國,民風彪悍,不服王化,經常劫掠四境。斯時國主爲劉懿,此次派出劫掠的乃劉氏宗族殿前大將軍劉沼。
隊伍甫一踏入井方地界,山坳、林間、地頭忽然梆子聲大作,“龍方來了,趕緊戒備!龍方來了,趕緊戒備!”喊聲此起彼伏,遠遠地傳向邢城。
頃刻間,前方山坳處便彙集了一支隊伍,手持戈矛、鐮刀、鋤頭、木棍,雖武器雜湊,但人人義憤填膺,同仇敵愾。居中指揮者正是日間所見的婦妌,頂盔摜甲,手持長戈,胯下戰馬,凜然生威,英姿颯爽,一反之前的清麗柔美。
劉沼於戰車之上耀武揚威:“哈哈哈……井方沒人了嗎?派出個柔弱的女子迎戰?識相的,趕快把糧食布帛乖乖地拿出來,否則,今天便踏平你井方!”
婦妌大喝一聲:“劉沼!你休要猖狂,便是與你玉石俱焚,你也休想拿走井方一料糧食!”
劉沼沒料到井方竟敢如此態度堅決地和他的正規部隊對抗,惱羞成怒,大喊一聲:“給我上,殺散他們,井城搶糧!”
婦妌豪無懼色,指揮着她的雜牌部隊:“鄉親們,爲了我們的家園,爲了我們的親人,和他們拼了!”
於是,衆人一齊喊着:“拼了,拼了!”奮勇衝向戈矛林立的敵陣!
雙方混戰在一起,殺聲震天,飛沙走石,直殺得山河變色,日月無光!婦妌於敵軍之中寸步不退,鎮定指揮,並揮起長戈不斷擊倒衝向她的敵軍。
婦妌的部隊雖士氣高昂,終難抵擋劉沼的虎狼之師,眼見得便落於下風。
子昭舉手示意侯告,侯告摘下震天弓,拈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向劉沼,劉沼方聽得箭羽之聲,箭已從後背射入,穿透甲冑,透胸而出!劉沼一頭載於戰車之下,已然斃命!侯告又搭上三支箭,弓弦響處,衝在最前面的三個龍方士卒應聲而倒!
衆卒見主帥已然陣亡,又見殺出個神箭手,便都已無心戀戰,紛紛潰退,爭相逃命,一時間人踩馬踏,自相殘殺,眨眼之間逃得乾乾淨淨,山坳中又恢復了日間的平靜。子昭一行跳下馬來,幫助婦妌打掃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