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夷大商陣前鬥將,東夷輸卻兩陣,平一陣,鳳雲黯然收場,召衆夷主帳中議事。
風雲:“觀大商陣營,能征慣戰者頗多,今日之勢,我九夷敗卻兩陣,銳氣已失。若望乘、沚瞂、象雀、墨胎雲逸再至,我九夷萬萬不敵。”
費弦陣前慘敗,卻依然恬不知恥:“夷尊之言差矣,自古征戰,皆賴士卒驍勇,武器銳利,我九夷箭陣,天下無敵,而今尚未施展威風,豈可因陣前鬥將失卻兩陣便自墮威風,喪失鬥志!”
風雲:“今日陣前,我亦已觀察商軍,三萬將士,盔甲鮮明,士氣如虹,兩師交鋒,我九夷未必能勝。” шшш_ т tκa n_ ¢ Ο
費弦:“兩軍交戰,卻非只有力戰一途,運用天時地利,智取敵軍,方是上策!”
風雲:“未知如何智取,請費夷主明言。”
費弦:“今夜東風正盛,大商軍營正在下風向。料其日間大勝,必戒備鬆馳。我軍卻乘其不備,深夜劫營,先發一陣箭雨,令其自亂陣腳,再火燒其連營,令其自相踐踏,我軍趁勢攻入,生擒婦好,令其羣龍無首,便可盡收戰果,一戰而平大商!”
風雲目視偃離,徵詢意見。偃離曰:“費夷主此計可行,既是天時予我,便出兵一試,強似良機坐失,空自嗟嘆。然深夜偷襲,兇險重重,不可孤注一擲,一要確定沒有伏兵,二要有後隊接應,方可向縱深挺進。”
風雲目視諸位夷主,見無異議,便下令曰:
“費弦、嬴陌率兵五千,帶足箭羽、火把,子時出發,偷襲商軍大營;英湄風南帶二千兵馬接應,費弦勝,則全力推進,擴大戰果;費弦失利,便全力營救,共同撤回大營。青州三部詹訣、葛隱、徐錚整頓軍備,準備明日與商軍會戰。”各夷主領命,各去準備。
已未日亥時,月黑風高,樹影幢幢,在夜色掩映之下,有兩條輕快敏捷的身影,悄悄離開東夷軍營,向商軍大營方向移動。這兩人身着東夷步卒服飾,揹負長弓,箭囊之中各負箭三十支。
商軍大營,婦好、傅說、瑟舞、飛裳、倉虎、侯告正營中議事。婦好:“原與風雲約定,明日庚申各引本部士卒對決,東夷善射,而弓箭卻非我大商軍士所長,故明日之戰頗爲艱苦,恐將增大士卒傷亡,未知各位有何妙計?”
傅說突然問道:“聽聞王后善卜,可否問卜神靈,近幾日天氣若何?”
婦好:“難道天氣與此戰有干係?”
傅說:“實有莫大幹系,若王后占卜,與微臣以曆法推算之結果相同,則我軍勝算大矣!”
於是婦好進內室問卜,衆將稍候。一柱香後,婦好回到大帳之中,向傅相言道:“據神靈所示,自庚申而至壬戌,皆爲東南風向,天氣晴好;癸亥日風定,辰時有大霧瀰漫。”
傅說面露喜色:“王后聰慧通透,學貫陰陽,實我大商之幸,大王之幸,衆軍士之幸也!”
婦好頗爲疑惑:“傅相如此欣喜,未知這天氣何以干係如此之重,尚請傅相不吝賜教。”
傅說:“據微臣以曆法推算,亦是癸亥日風定,並有大霧,此天氣實有大利於我軍用兵。
可與九夷約於谷林,其地平闊,九夷必不疑,大霧瀰漫之時,東夷必不敢冒進,定以羽箭紛射,而我軍以少量軍士的吶喊佯攻,卻以草人着戎裝以惑敵。
東夷雖善射,然所配之箭卻是有限,據查,東夷之卒,皆配箭三十支,而我軍僅配二十支,若經數番猛射,料對方之箭便所乘無幾,沒有了箭,九夷之師戰力便大打折扣。
此時我軍悉收敵箭,卻沿路灑下馬牛血跡,將敵引至姚墟,其地可屯兵,可設伏,九夷雖衆,必不堪一擊!”
婦好:“傅相這計甚妙,然總需一合理託辭,將決戰之期由庚申改爲癸亥,方不至風雲起疑。”
正議論間,忽聽外面值夜哨卒大喊:“有刺客,速報鳳帥!”須臾之間,帳外火把通明,各營軍士迅速進入應戰狀態。
婦好問道:“外面有何軍情,速進帳通報!”
哨卒應聲進帳:“稟鳳帥,有兩條人影,自東夷方向潛向我軍營帳,被巡哨發現,卻急射兩箭便隱身退去,片刻便不知所蹤。”
婦好:“把箭呈上來!”
“是!”哨卒應聲呈上兩支羽箭,婦好仔細端詳,卻正是東夷所制羽箭,衆將不明所以,婦好與傅說眼神相交,均是微微一笑。
倉虎與飛裳俱是直爽之人,一時之間忍不住,倉虎:“難道東夷派細作來刺探我方軍情?”
飛裳:“刺探軍情卻又何以故意讓我軍察覺?”
傅說:“這兩個探營之人,定是閹茂、大淵獻,二人以箭示警,定是東夷今夜有劫營之舉。如此正好,我軍先殺他一陣,並以此爲由,將決戰日期由庚申改爲癸亥,這便是最合理的託辭了!就請王后調兵遣將,排兵佈陣。”
婦好拿起一支令箭,“倉虎聽令!”“未將在!”倉虎起身施禮。婦好:“命你帶二千兵馬,虛設燈火巡哨,卻將大帳層層包圍,待敵軍衝入營帳,便率軍殺出!”“遵命!”倉虎接令出營。
婦好又拿起兩支令箭:“瑟舞飛裳聽令!”“未將在!”瑟舞飛裳起身施禮。婦好:“命你二人各帶二千兵馬,伏於營外十里處南北兩翼,待劫營之軍潰撤,便一齊殺出,將敵軍一網成擒!”“遵命!”瑟舞飛裳領命而去。
婦好又拿起一支令箭:“侯告聽令!”“未將在!”侯告起身施禮。婦好:“命你帶二千兵馬爲先鋒,先至三十里外谷林,安營紮寨,以侯大軍!”“遵命!”侯告接令而去。
分配調拔已畢,婦好與傅說率領大軍,拔營起寨,迅速撤出帝丘之野,向谷林方向進發。
子時,費弦嬴陌率兵五千,攜帶箭羽、火把,人銜枚,馬摘鈴,在夜色掩護之下,悄悄起身,向商軍大營而來。
來至商軍大營切近,唯見漆黑一片,料是商軍熟睡,見當中一座大帳,光影飄忽,哨衛森嚴,料應是婦好營帳,費弦自以爲神鬼不知,計謀得逞,此時志得意滿,大喜過望,遂不假思索,斷然下令:“放箭!點火!”
一聲令下,萬箭齊發,射向營帳和人影,一輪箭雨過後,東夷軍手持火把,將營帳點燃,頃刻之間,大火連營,濃煙滾滾!
費弦大喊一聲:“殺!”便親率畎夷猛士,搶奔婦好營帳,在震天撼地的喊殺聲中,費弦帶人衝進營帳,卻目瞪口呆,原來帳中已空無一人!
費弦猛然驚醒:方纔東夷大軍箭雨紛射,火燒連營,卻不聞一絲商軍警戒之聲,而今婦好大帳又是空營一座,難道中計了不成?
念及此,費弦不覺倒吸一口涼氣,惶急之間便令軍士:“快撤!”話音未落,四周喊殺之聲滾滾而來:“殺啊——”“殺啊——”“殺啊——”
當費弦撤出營帳,站在他面前的卻是大將倉虎,手持金頂朝陽槊,如天神一般怒視着費弦!深夜之中,四方火把通明,重重疊疊不知埋伏了多少商軍,費弦及東夷將士怎敢應戰,心中所想均是如何逃生而已!
費弦見倉虎擋着他的逃路,便歇斯底里,卻喊道:“給我上,殺了這個瘟神!”手下五六名東夷猛士,怯生生殺向倉虎,倉虎橫槊一掃,這幾名猛士已然身首異處!
餘下軍士紛紛後退,沒奈何費弦只得硬着頭皮,舉劍衝向倉虎,堪堪衝至倉虎近前,倉虎舉槊便向費弦胸口一擊,費弦怎扛得住這驚天一槊,頓時甲冑俱裂,口中鮮血噴涌!
爲救費弦脫難,費弦手下數十猛士一聲吶喊,將倉虎圍起來廝殺,費弦陡見一絲生機,怎肯放過,惶惶然如喪家之犬,奪路狂奔!
倉虎揮槊激戰,幾個照面下來,又倒下屍體一片,東夷之士見費弦已逃,嬴陌又不見蹤影,誰肯賣命,呼啦一聲,四散奔逃,後面倉虎率軍一路追殺,逃得慢的士卒,只好繳械求饒,束手就擒。
逃出營帳之外,費弦遇見嬴陌,見嬴陌亦是丟盔棄甲,面如土色,二人整頓隊伍,已不到二千人,二人帶着殘兵敗將,向東夷大營方向潰逃。
正逃間,忽然南北兩冀,火把點亮,兩路商軍從兩面殺至,爲首者正是瑟舞飛裳!費弦嬴陌無心戀戰,只求活命,在死士的保護下拼命衝殺。不消片刻,二千人馬所乘無幾,費弦嬴陌仍是殺不出這重重包圍,眼見瑟舞飛裳仗劍殺來,費弦嬴陌心道:“此番劫營不成,不想卻命喪於此!”
忽然東方喊殺之聲又起,費弦愈發驚恐,待定睛一看,卻是風南與英湄帶軍前來營救,費弦一下子見到了救命稻草,急呼曰:“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風南英湄一槍一劍,奮力殺入垓心,瑟舞接住風南,飛裳接住英湄,捉對廝殺。風南英湄所帶二千東夷士卒,瞬間便陷入重圍,眼見東夷士卒越戰越少,大商軍士卻越戰越勇。
忽爾西面倉虎又率軍殺到,將風南英湄所帶援兵緊緊圍在垓心。眼見得東夷將士便將被一網成擒。倉虎忽然大喝一聲:“兩方軍士住手!”聲如雷霆,立時喝散纏鬥着的將士。瑟舞飛裳收劍迴歸本陣,費弦嬴陌風南英湄收整殘兵敗將,神色悽然。
倉虎聲如洪鐘,朗聲斥道:
“東方九夷,不守信諾,鬥將既敗,便又深夜劫營,此非大丈夫所爲也!費弦嬴陌風南英湄今陷重圍,我大商卻有好生之德,絕不趕盡殺絕,今網開一面,放爾等歸營。
請上覆夷尊風雲,本約定之庚申日決戰,念爾甫受重創,士氣已衰,亟待休整,故我大商鳳帥有令,定於癸亥日,決戰於三十里外谷林,望此次夷尊莫再爽約!”
朦朧月色中,費弦見倉虎神色威嚴,直如天神一般,又思及方纔帳外一槊之仇,不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遂偷偷從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認扣填弦,瞄準倉虎胸口,使出全身力氣,“嗖”的一聲,箭已離弦,疾飛向倉虎。
英湄卻早已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她既欽佩於倉虎的英雄之氣,磊落之行,又不恥於費弦的小人之心,齷齪之舉,便於千鈞一髮之際,大呼一聲:“倉將軍小心!”話音甫落,箭已及胸,倉虎定光劍卻已在手,吐氣揚聲,大喝一聲:“開!”已揮劍將羽箭拔落。
倉虎望向英湄,見英湄一身戎裝,秀美挺拔,雖夜色深沉,但仍可見其眉如遠黛,青絲飛舞。倉虎戎馬一生,心底裡裝着全是剛強勇毅,卻不想於此時此地,有一絲柔波流入,心中甚喜甚慰。
倉虎向英湄微微一笑:“多謝姑娘仗義示警,倉某欠下姑娘一個人情,他日沙場相逢,倉某定有以報!”
飛裳義憤填膺,“似費弦這般小人,留在世上,終是禍害,今日便留下命來!”言罷,拔劍欲上。瑟舞伸手相阻,“我等既已答應網開一面,今日便放他一馬,來日沙場再見,便不會再手下容情。”
費弦顏面盡失,無地自容,遂帶領殘餘士卒,灰頭土臉地迴歸東夷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