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將軍斛律問雁拔刀自刎,楚軍頓成無主孤魂,不由自主紛紛慢下了進攻的步伐,揮戈的手臂也漸漸下垂。
荀奕見狀,忙舉起手中令旗,“左軍兄弟聽令!左軍兄弟聽令!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放下武器,快隨我歸降大商,不降者,自此便不再是左軍兄弟!”
楚營之中,喊殺聲漸稀,左軍之中,已有部分士卒棄械而降。
恰在此時,黎軫、戴涉、傅籍、封維四將登上高處,黎軫振臂高呼:
“楚軍兄弟,我是你們昔日的大將軍黎軫,你們尊敬愛戴的戴涉、傅籍、封維三位將軍俱在此處,大家快快放下武器,聽我良言一句!”
楚軍之中,除各地縣師之外,楚營三軍主力,昔日都在黎軫麾下,分處中軍、左軍、右軍三營,多年跟隨戴涉、傅籍、封維三將,一起出生入死,南征北戰,結下深厚情誼。
黎軫四人,昔日待手下士卒極好,從不打罵喝斥,從不克扣軍餉,從不濫施刑罰,故楚軍士卒,對四人一向敬若神明,極其愛戴擁護。
聽見黎軫聲音,楚軍再無戀戰之心,紛紛放下武器,向四人所站之處,聚攏而來。
“大將軍您沒死!”“戴將軍!”“傅將軍!”“封將軍!”
“這一年多你們去哪了?我們都以爲你們被大王殺死了!”
“將軍,你們終於回來了,我們早已受夠了斛律問雁幾個人的氣,她根本不拿我們當人看……”
黎軫四人,與昔日麾下的兄弟擁抱在一起,許多人激動得熱淚盈眶!
黎軫重新登上高處,“大家聽我說。一年之前,楚王受人挑唆,命我率師遠征南夷,卻故意拖延軍糧,致我軍無功而返。
楚王因此治我四人‘有負王命、有辱國體’之罪,欲對我四人施以斬首之刑。
我四人身陷囹圄,幸得商軍兄弟冒死相救,方得以掙脫牢籠,自此,我四人便無家可歸,飄泊江湖。
大商大王武丁,襟懷磊落,禮賢下士,與士卒同甘共苦,對百姓秋毫不犯,就連盤龍城中楚國百姓,都心甘情願慷慨捐糧,這充分說明,大商軍隊是真正的仁義之師。
我等熱血男兒,投身軍伍,所爲何來?自然是爲國家而戰,爲百姓而戰,爲仁義而戰,爲榮譽而戰!
而今,楚王重懷,我之親兄,聽信讒言,逐殺功臣,不顧手足之情,拋卻君臣之義,不恤士卒,不愛黎民,勾聯外邦,挑起內戰,禍及百姓,國本飄搖!
似此無信、不義、寡仁、失節之人,枉爲一方之主,不值得我們爲他賣命!而今,我四人已心甘情願歸降大商,從此,願爲國家而戰、爲百姓而戰、爲仁義而戰,爲榮譽而戰!
兄弟們,如若大家仍相信我黎軫,就請放下武器,隨我四人一起,加入仁義之師;若不願歸降,商王有言,可以回家與親人團聚,自此歸養田園。萬不可再與大商之軍刀兵相見,徒增無謂傷亡!
衆兄弟意下如何,請給我黎軫一句痛快話!”
楚軍近兩萬士卒,振臂齊呼:“願爲國家而戰,爲百姓而戰,爲仁義而戰,爲榮譽而戰!”
黎軫四將,奉商王武丁之命,將楚軍降卒兩萬,重新收編入伍。
盤龍城下,暮色四合,星斗滿天,戰火熄滅,天地間重歸寧靜祥和。
武丁舉目,於千軍萬馬之中,尋覓婦好的身影,但見星光照輝之下,銀盔銀甲的伊人,容顏依舊,英姿卓然,深情款款,嬌羞無限。
婦好舉目,於刀林劍陣中看見武丁的王冕,但見衆將簇擁之中,朝思暮想的夫君,身形偉岸,目若朗星,微笑頷首,情意綿綿。
連日來的思念,連日來的牽掛,連日來的焦慮,連日來的渴盼,化作深情的凝視,化作激情的相擁。武丁與婦好,張開雙臂,向對方奔跑,山河掠影,刀劍掠影,千軍萬馬、戰鼓旗鉞,皆化作一道道浮光掠影……
執子之手,萬語千言竟不知從何訴說,關山萬里,戎馬倥傯,南征北戰,一身征塵……你可安好?
武丁與婦好的深情相擁,激戰數日方得大勝的喜悅,加入新陣營開啓新徵程的興奮,令全軍將士無比振奮!
“大王萬歲!大王萬歲!王后萬歲!王后萬歲!”
“戰沙場!建功業!護百姓!衛大商!”
盤龍城下,篝火照徹夜空,廣闊的原野,化作激情四射的海洋,將士們手撒牛肉,大碗喝酒,載歌載舞,釋放激情!
武丁與婦好,依次走過每一座營房,走過每一處篝火,走過每一位戰士的身旁。火光映着每一張可愛可敬的戰士的臉龐,每一張臉龐,都是大商軍“剛強勇毅”精神內核的縮影,是這些平凡而勇敢的戰士,用血肉之軀,建築起大商的尊嚴。他們不貪生,不畏死,戈林箭雨之中,勇往直前,攻下一道道關隘,奪下一座座城池,嬴來一次次勝利!
武丁與婦好來到侯告營房,太醫正爲侯告清洗傷口,好一個侯告,胸肋間箭傷觸目驚心,兀自談笑風生。
婦好接過侍從手中藥碗,拿起湯匙,欲親自喂藥。
侯告惶恐:“王后,使不得,使不得!”
“爲何使不得?普通士兵受傷,我都會親自照料,難道神威將軍嫌我手拙?”婦好笑吟吟地說。
“侯告不敢。”侯告滿臉通紅。
“這就是了,養好傷,眼下還有許多惡仗等着你呢。”婦好一口口將藥餵了下去。
武丁殷殷垂詢:“神威將軍,傷口沒有感染吧?”
侯告神色自若,“多謝大王關懷,傷口已得太醫診治包紮,這點小傷,不礙事的!”
武丁十分讚賞:“方纔激戰,幸得將軍制住斛律問雁,免去了許多傷亡,將軍功不可沒!”
侯告道:“此乃大王洪福齊天,將士用命殺敵之故,侯告不敢居功。”
王后婦好誇讚道:“似將軍這般衝鋒在前,領功在後的風采,不愧爲將士們的楷模!”
侯告:“王后謬讚了,我軍之中,人人如此,非獨侯告一人!”
武丁十分欣慰:“我大商有如此男兒,何愁邊患不平,天下不定!”
辛酉日,商軍休整完畢。其間,楚將容昊歸降,並與荀奕一起,提供戰船,協助訓練水師,時機成熟,進軍的號角再次吹響。盤龍城中,大殿之上,武丁擂鼓聚將。
武丁慷慨陳詞:“列位將軍,斛律問雁雖已授首,但鄀都仍在,諸鎮未平,各位將軍可願重披戰甲,再踏征塵,蕩平江漢,一統華夏!”
“願從王命,重披戰甲,再踏征塵,蕩平江漢,一統華夏!”
武丁於是派兵遣將:“我大軍由盤龍城出兵,分四路西進。第一路,由孤王親率陸寒、黎軫、容昊三將,率軍一萬,直取鄀都。
第二路,天威將軍鳳帥婦好,以戴涉、荀奕爲副將,率軍五千,攻取郢城。
第三路,神威將軍侯告,以傅籍爲副將,率軍五千,攻取鄢城。
第四路,武威將軍墨胎雲逸,以封維爲副將,率軍五千,攻取北津戍。”
衆將領命:“謹遵王命,定克強敵!”
武丁囑道:“列位將軍,郢城、鄢城、北津戍三鎮,山環水繞,易守難攻,故爾等不可強取,只宜圍定城池,切斷糧道即可, 待我率主力攻克鄀都,收降重懷,三鎮便會不戰而降。”
婦好深爲擔憂:“大王,鄀都城池堅固,糧草甚豐,防守嚴密,實非易取,此戰恐將激烈。”
武丁微笑:“無妨,盤龍城一役,楚軍主力已不復存在;且烈威將軍瑟舞、奮威將軍飛裳,已率兵五千先至,料今已圍定鄀都,重懷已是驚弓之鳥,待我大軍壓境,重懷必望風而降,王后不必擔憂。”
壬戌日,商軍誓師於盤龍城下,各路大軍,拔營起寨,開赴前線。
但見旌旗招展,戈戟林立,車輪滾滾,戰馬長嘶,千帆竟發!
鄀都城外,咽喉要塞上,駐紮着商軍五千,正是瑟舞和飛掌奉婦好之命,率軍南下武陽關,駐兵要塞,切斷了鄀都與盤龍城之間的聯絡,援兵不能至,軍糧不能繼,使鄀都與盤龍城失去耳目,皆爲孤城。
鄀都九鳳宮中,楚王重懷與上卿甘盤,正商討軍情。
重不十分焦慮:“甘卿,商軍扼守要塞,切斷我東西聯絡,今我鄀都兵少,不能與戰,如之奈何?”
甘盤卻不以爲然:“大王且放寬心,依甘某所料,此乃商軍之計也。我大楚二萬重兵,圍定盤龍城,眼見武丁便可束手成擒。大商援軍,見我軍勢衆,不救武丁,卻直撲鄀都,虛張聲勢,欲令我主力回師鄀都,以此解盤龍城之危局。”
重懷仍不放心:“依甘卿之見,盤龍城此時形勢如何?”
甘盤十分安穩:“盤龍城中,武丁糧草已斷,兩日之內,或降或戰,定有結果。而今商軍已傷亡半數,我楚師二萬精銳,此戰大楚必勝!”
重懷猶疑:“武丁被困日久,大商援軍因何遲遲不救?”
甘盤大笑:“哈哈哈……大王難道忘了,我大楚東聯淮夷,西盟巴方,西北又有蒲城璧、斛律奚烈之雄兵,大商只得分兵拒之,朝中焉有援兵?”
重懷略略開顏:“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交談罷,甘盤離去。重懷隻身踱至太廟,凝視荊州鼎,自語道;“但願斛律問雁此戰能擒殺武丁,我大楚便可揮師北上,直取豫州,攻克北蒙,平定天下,屆時,九鼎歸於大楚,大楚便是華夏共主,如此,方不負祖宗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