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六年十一月初八丁酉。【西元年2月3日】
輕輕搖晃的海船上趙瑜雙手撐着桌子紋絲不動。一盞被玻璃罩籠着的油燈散出昏黃的光芒照亮了桌面上攤開了的圖紙。看着上面由一條條扭曲的線條和幾十個大小不一的墨圈組成的畫面趙瑜問道“這就是汴河沿岸的地圖?”
“回大當家話這正是自揚州至開封汴河沿岸兩府、五州、一軍的地圖下面的一份則是回程時經過的古汴渠和泗水的地圖。”回答趙瑜問話的是高明輝站在他身邊的則是丁濤。
東京一行的正使高明光還在艙中趕他的報告來接受趙瑜問詢的也只有這兩個剛從畢業的小子了。不過話說回來繪製這幅地圖的正是他眼前的丁、高二人。
學生的繪圖技術從他們剛開始認字時就同時開始培養三年下來這生只需一把曲尺便可把看到的地形描繪到圖紙上。丁濤、高明輝能被編入入京隊伍中唯一的原因也正是他們倆的繪圖技巧在新一屆的畢業生中屈一指。
這麼些年下來東海的海圖日漸周詳沿海州縣的地圖也慢慢齊備但內陸地圖的繪製工作卻一直沒有被重視起來。丁濤他倆還是第一批被派入內地繪製地圖的東海人。
趙瑜眼前的這兩份地圖雖然十分粗陋但至少把通向東京城的兩條水路沿線的城鎮關口都繪製了出來。如果剔除東海的這個特異宋代的地圖繪製技術也就只有這個水平。
“畫得不錯”趙瑜誇獎道。
兩人齊聲道“謝大當家誇讚”
趙瑜讓兩人把地圖收起笑問道“今次去東京可有什麼感想?”
高明輝搶着道“東京繁華無比吃的穿的都是以前從沒見識過的。不過東京雖好卻還是比不上家裡自在。”
趙瑜笑道“出門在外旅途勞頓自然比不上家裡不過……我問的可不是這個。”
高明輝愣了一下面色有些迷惑不明白趙瑜的意思。
趙瑜有些失望看來這小子也就製圖水平還可以。他轉過視線看向他在畢業典禮上親手贈與了一把百鍊軍刀的席畢業生“丁濤你有什麼感想?”
丁濤皺着眉頭油燈燈火在眉間撒下陰影微圓的臉上稚氣和穩重糅合在一起“這一路來經過的州府不少。只有東京一地繁華無比其他州縣卻都有些破落。京城人吃穿都富貴得緊但外地卻有不少百姓沿街乞討。在來回的路上沒看到官府救濟流民但在大相國寺卻.
.有許多人費上幾十貫買了鳥獸魚龜放生。我裡時聽先生說這是以天下財貨濟一城不過現在看來也許濟不了幾年了”
政和六年十一月十一庚子。【西元年2月日】
藉着凌冽的西北風只用了六天趙瑜就回到了闊別一個多月的臺灣。這些天來他的心情一直很不錯。此次出行所巡視的湄嶼、琉球、衢山三地不論內政還是軍事都展得不錯皆在他預計之上。
尤其是衢山當三年前他逐步把大部分工坊遷往臺灣後這座他起家的島嶼因此衰落了一陣。但自從兩年前宋廷在兩浙、江東兩路增設稅司後情況卻生了扭轉。爲避免繳納大幅增加的商稅這兩路的商人紛紛租船出海轉往衢山港進行交易再加上東海開始在島上銷售的香精、白糖等特產衢山島又重新繁榮了起來。
在大陸上販運商品的貨主每經過一道稅卡就要繳納百分之二的過稅而增設近倍的稅司讓商品物流成本一下增加一多半。‘二十里路三稅司’‘無半里許又有稅’這些不是笑話而是擺在所有東南商旅面前的事實。但與陸上不同在海港交易則只需交納百分之三的住稅也就是交易稅至於過稅大宋政府還沒本事把稅卡開到海上。
得惠於此今年前十個月衢山島上的商稅就已比三年前全年的稅入多出了三倍有餘。衢山稅司完全在東海控制下只要保證上繳明州的稅入不減少這多出的部分卻全落入趙瑜這個地頭蛇的口袋。這些稅收再加上經營港口所得整整二十萬貫的歲入。而且這二十萬貫並不包括出售香精、白糖的收入。若是加上去已能過三十萬。
不過衢山收入雖多卻仍比不上湄嶼私港。曾經是大宋最大的回易黑港的圍頭澳在被趙家艦隊燒成白地後已徹底敗落。輻射東南沿海的黑市中心也因此轉移到湄嶼港上。泉州港現在雖然還能保持着大宋海貿第一港的地位但隨着湄嶼港的名氣日漸增大上島採辦的商人日漸增多越來越多的大食商船開始轉往湄嶼島貿易。
在泉州所有海外商品都要先由市舶司過手在和買、徵榷之後大部分利潤都流入大宋政府手中留給普通商戶的就只剩些殘羹剩飯。但湄嶼港不同所有的商品貿易東海並不插足只是以趙家的兩萬水軍做擔保收取百分之五的中介費罷了比起市舶司起徵點高達百分之二十的稅率實在微不足道。但這區區百分之五所帶來的入息就算趙瑜已是號稱富可敵國也免不了要眼暈。不過趙瑜很清楚湄嶼土地狹小展已經到了極限現在的收入已經很難再增加了。
這兩座港口給趙瑜、給東海帶來的收入差不多能有大宋全國財政收入的百分之一、二雖然份額不大但平均了東海治下的人口後已是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字。不過在東海治下除了布匹、硝石之外其他物資基本都能做到自給自足。趙瑜拿到這些錢卻沒多少花的地方如果全砸在臺灣怕是會引起通貨膨脹。東海實在太小容不下這麼多錢在內部市場流通。所以趙瑜纔會另新錢一是爲了正名而另一個更重要的目的卻是爲了隔絕內外幣制以防止東海社會的經濟被破壞。
‘要是人口再多些就好了’趙瑜忍不住這樣想着。要是再多些人口這些錢就可以用在築路、修橋上用來購買物資、給人工。日後還可以通過稅賦徵收上來然後再用出去。財如流水要不斷循環才能激活經濟——最粗淺的經知識趙瑜還是有的——但在東海這個循環卻還沒建立起來。正因爲這樣東海纔不夠資格在後面綴個‘國’字稱不上國家。
船隻進港的鐘聲驚醒了趙瑜的沉思。他擡頭望着臺北港東側遠處南觀音山上的基隆堡——北觀音山自然是衢山島上的那座——不禁自嘲一笑。對比起三年前被不到兩萬貫的虧空逼得差點走投無路的窘境現在的煩惱近乎於奢侈了。
下了船趙瑜和陳正匯在一羣親兵的護衛下坐上馬車直奔主堡。離家一個多月他挺想他的那對兒女。是的趙瑜已經有了一兒一女。嫡長子自然是正妻蔡婧所生而給他生了女兒的卻是陳繡娘。
想起他那個快兩歲的大女兒趙瑜嘴角微微逸出一絲微笑。小丫頭長得並不像他而是完全繼承了她母親的容貌不過也幸好如此要是女孩子長得趙瑜這樣那真是沒法兒見人了。小丫頭長得玉雪可愛又聰明伶俐極得趙瑜疼愛。
趙瑜摸摸懷裡懷中的小盒子裡裝的是高明光從汴京買回的魔合羅【注】本是讓高明光給他家小子帶的禮物卻被趙瑜不客氣的搶了過來。“男孩子舞刀弄劍就可以了這娃娃還給女孩子玩比較好。”趙瑜是這麼對高明光說的就不知會不會同意。
一行人的車馬駛過吊橋穿過鐵柵門在寨堡前的校場上停下。從寨門處傳來的號角聲中得知趙瑜回島的消息以爲基隆堡中的頭領們都迎了出來。
趙瑜跳下車笑着走了上前。但前來迎接他的衆人卻沒有一個面露笑容。看到的臉色趙瑜的表情鄭重起來“出了什麼事?”
“二郎我們的人在交趾被殺了”
注魔合羅泥塑娃娃古代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