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三年五月,一份皇帝的敕書下方太原,上面寫道:“發太原、西河、雁門、馬邑,人年二十已上,五十已下,期歲暮集涿郡,擊高麗。”一時間,民怨沸騰。
隋煬帝和高句麗的戰爭,從大業初期一直打到現在,已經經歷過三次大戰了,而且每一次的結果皆不盡如人意。如今,隋煬帝又要讓二十歲到五十歲的男子再要去打高句麗,打一次兩次情有可原,三次四次就太過分了吧。
太原及其周邊的老百姓們都覺得活不下去了,人情洶洶,思亂者益衆。
誰也沒想到的是,其實這份詔書是李淵讓劉文靜僞造的。這個計謀,正是劉文靜在李淵出獄那日提出的。
那一日,李淵帶着李世民、裴寂和劉文靜直奔府中,屏退下人後,詳細問道:“肇仁,你說假傳聖旨是何意?”
“陛下登基之後,修運河、建宮殿、三徵遼東,勞民傷財。這種種讓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如今我們只需要再加上一把火,太原的百姓日子過不下去了,自然會跟着我們造反。”
“再加一把火?”李淵問道,“你意欲何爲?”
“僞造陛下敕令,召集太原及周邊男子,四徵高麗。”
李世民一聽,欣喜道:“妙計!百姓一定不會懷疑,這是僞詔。”
“可是……”裴寂有些擔憂,“萬一被副留守察覺聖旨有假,豈不是暴露我們要謀反的意圖?”
此時,王威、高君雅爲副留守,他們不僅僅是李淵的副手,更是隋煬帝派過來監視李淵一舉一動的。平日裡,李淵和他們二人井水不犯河水,雙方表面上都客客氣氣的,沒有鬧出什麼矛盾。然而李淵心底很清楚這兩人是皇帝眼線,在他們身邊也佈下了自己的暗探。只要他們有什麼異動,李淵立刻會得知。就算將來謀反被他們知曉,到時候李淵先下手爲強,王威、高君雅二人根本沒有什麼機會能跑去江都,向隋煬帝告狀。
於是李淵自信地說道:“裴老弟放心,王威、高君雅在我掌握之中,不會出事的。肇仁,製造僞詔之事就交給你了。二郎,你和長孫順德、劉弘基等各自募兵,日夜訓練。等大郎、四郎和柴紹一到,我們就動手。”
李世民問道:“父親,我們用什麼藉口招募士兵?”
李世民擔心的是被王威、高君雅發現,畢竟募兵是大張旗鼓的,不可能藏着掖着。而李淵對此早已有了計謀,“我兒勿憂,聽聞劉武周馬邑太守王仁恭,並佔據汾陽行宮,自立爲定楊天子。我們正好可以藉此理由,光明正大的募兵,王威、高君雅自然不會起疑。”
第二天,李淵就召集將領僚佐,說起了劉武周之事。李淵對王威、高君雅:“武周據汾陽宮,吾輩不能制,罪當族滅,若之何?”
劉武周佔據的是隋煬帝的行宮,汾陽宮中不僅有很多貌美如花的宮女、妃嬪,還有無數金銀錢財。再加上李淵誇大其詞,王威、高君雅被李淵一嚇,立刻覺得此事非同小可。搞不好,陛下一怒之下,真的會丟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王威和高君雅一下子就懵了,王威急忙問道:“事態緊急,請大人調兵遣將,擊退劉武周。”
李淵一看王威、高君雅的態度,就知道他們倆人急了。李淵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卻表現出愁容,他嘆氣道:“朝廷用兵,動止皆稟節度。今賊在數百里內,江都在三千里外,加以道路險要,復有他賊據之;以嬰城膠柱之兵,當巨猾豕突之勢,必不全矣。進退維谷,何爲而可?”
按照隋朝的制度,李淵即使是封疆大吏,手頭能夠調動的兵馬數量也極其有限。若是地方官員在沒有得到皇帝允許下,擅自調兵達到數千人,則是死罪。
於是李淵向王威抱怨,劉武周在數百里內,而皇帝所在的江都在千里之外。要是派人先去江都奏報,加上道路險要,恐怕還沒有回來,敵人就已經先發制人了。
李淵的潛臺詞,不過是想要不請奏陛下,直接調兵。按理說王威和高君雅是陛下的人,應該阻止李淵這樣近乎謀反的行爲。可是現在他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王威等人早已慌了神,哪裡會想到更深一層。
王威一心想着保全自己,急得不行,再三請求道:“公地兼親賢,同國休慼,若俟奏報,豈及事機;要在平賊,專之可也。”
形勢逼人,王威再也顧不得什麼了,哪怕讓李淵專權也可以。李淵心中竊喜,又拿出了過人的演技,假裝自己是迫不得已的,他嘆道:“然則先當集兵。”
“這是自然,募兵之事,需要我等協助嗎?”王威立馬同意了李淵徵召兵馬的要求,甚至還想幫李淵去募兵。
“此等小事,交給我家二郎去就行了。”李淵目的輕輕鬆鬆達成,也不再和他們多說,便讓衆人散了。
募兵的命令一下,太原附近的百姓投奔彙集,十天之內有近萬人應募。李淵立馬把這些兵馬交給了劉文靜、長孫順德、劉弘基等人,讓他們日夜操練,時刻準備着。
劉文靜是晉陽令,讓他練兵還好說。但是長孫順德和劉弘基是躲避兵役的犯人,李淵居然讓此二人統兵,這讓高君雅聞到了一絲絲不尋常的味道。他叫來王威,告知其此事。
王威有些不以爲然地說道:“你太過警惕了吧,聽說李世民和長孫順德、劉弘基交好,或許是二公子給他父親舉薦,唐公才同意的。”
“唐國公怎麼放任自己的兒子,和這些人結交?”高君雅反問道,“他難道不知道,這兩個是罪人嗎?”
“你……想說什麼?”王威問道。
“二公子自從來到太原後,先是結識劉文靜、裴寂,後來又和這些罪人結爲朋友。你不覺得,太反常了嗎?”
“二公子豪爽,認識幾個狐朋狗友,有什麼問題?”王威覺得李世民這樣的紈絝子弟,都是喜歡呼朋喚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也是李淵的高明之處。李世民沒有官職,年紀輕輕,不會引人注目。要是李淵親自去和劉文靜等人見面,肯定會引起高君雅和王威懷疑的。
高君雅見王威漠不關心的態度,也不再說什麼,只好道:“那你找機會提醒一下唐國公,別讓他被長孫順德、劉弘基等人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