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在進長安之前,就曾下令道:“強弩長戟,吾豈不許用之。所冀內外共知,以安天下。斯志不果,此外任諸公従民所欲。然七廟及代王並宗室支戚,不得有一驚犯。有違此者,罪及三族。”進城之後,李淵命李建成和李世民依城外部分,封府庫,收圖籍,禁擄掠。義軍所到之處,秋毫無犯,一如漢初入關故事。
等到李淵帶兵進入皇宮之後,楊侑躲在東宮殿內,聽外面士兵鏗鏘有力的腳步聲,瑟瑟發抖。
殿外,李世民策馬跟在父親之後,一路從皇宮打馬而過。皇宮禁地,李世民很少入內,就算能夠進入,但宮中規矩森嚴,不會允許大臣騎馬的。李世民現在在皇宮中肆意奔馳,心中暢快無比。
李淵他沒有立刻帶兵衝向東宮大殿,依舊對代王禮遇有加。他止步在東宮門口,派人向裡面喊話。然而李世民卻有些不耐煩了,他焦急地在殿外騎着馬兒打轉,馬蹄聲聲,彷彿敲打在殿內楊侑的心上。
楊侑看向姚思廉,含淚道:“我們輸了。”
“殿下,老臣拼死定會保全殿下性命。”姚思廉恭恭敬敬朝代王楊侑三叩首,而後拿起手中的劍,毅然決然的從東宮大門出去。
姚思廉是文臣,怎麼可能打得過門外那些武將。楊侑看向姚思廉的背影,彷彿有着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涼,不由落下淚來。
“父親,兒子請命,帶兵衝進東宮。”李世民終於忍不住,請命道。
李淵看向紋絲不動的大門,緩緩點頭,“去吧。”
“殺!”李世民興奮地舉起手中長劍,一聲令下,士兵們全部涌入東宮。
“慢着!”此時,一個年老的大臣突然從門內走出來,他高舉着長劍,大聲呵斥道,“此乃代王寢宮,誰敢亂入。”
“你是何人?”李世民挑眉問道。
“代王侍讀姚思廉。”姚思廉高聲道,“唐公舉義兵,本匡王室,卿等不宜無禮於王。”
姚思廉一句話,說得李世民啞口無言。畢竟,李淵起兵就是打着擁立代王的旗號,現在怎麼能在代王面前放肆呢。
李淵從後面緩緩而來,見姚思廉面對大軍,毫無懼色,心生幾分欽佩和敬意。他下令讓士兵們全部退下,對姚思廉道:“你就是姚簡之。”
“正是。”
李淵和顏悅色地說道:“請讓我見代王。”
姚思廉瞟了一眼李淵身後黑壓壓一片士兵,傲然道:“君見臣,應卸下兵甲,一人獨往。”
“可以。”李淵同意了。
“不可!”李世民上前一步,小聲阻攔道,“父親三思。”
“無妨。”李淵坦然地看向姚思廉,“請先生帶路。”
李淵一人入殿,讓李世民和大軍候在殿外。李世民皺着眉頭看向緊閉着的大門,他自然不會害怕代王這個孩子,只是擔憂姚思廉耍詐。而李淵則看過了姚思廉的文章,相信此人人品,不會做出卑劣之事。
李淵跟着姚思廉身後,坦然進入大殿內。而代王楊侑看見李淵進來,雖然李淵沒帶一兵一甲,但還是惶恐不安。楊侑驚懼地看着李淵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很怕他一把掐死自己。可姚思廉卻衝代王微微點點頭,對他道:“代王,大將軍李淵求見。”
“大將軍?”楊侑震驚地看向姚思廉,難道他已經承認了李淵自封的大將軍身份了嗎?
李淵單膝跪地,對代王道:“臣李淵奉迎代王殿下繼位。”
劇情反轉太快,楊侑本以爲自己要殉國了,沒想到李淵竟然真的讓自己當皇帝。可是楊侑年紀雖小,也很清楚,自己當這個皇帝,不過是個傀儡,沒有任何實權。
姚思廉朝代王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先同意吧,畢竟大軍在外虎視眈眈,他們是插翅難逃了。
“準……奏。”代王怯怯地說道。李淵立刻起身,帶着代王離開東宮,移駕入大興殿。
代王這邊同意了,可是李淵身邊的文臣武將等議請曰:“天厭隋德,歷數在唐。謳歌在路,被於遐邇。兵起晉陽,遠定秦雍,百餘日間,廓清帝宅。神武之速,此謂若飛。非天啓聖,孰能如是昔漢高入關,不即自王,項羽後至,悔無所及。公雖卑以自牧,須安天下。”
李淵聞言,愀然改容,“舉兵之始,本爲社稷,社稷有主,孤何敢二劉季不立子嬰,所以屈於項羽。孤今尊奉世嫡,復何憂哉?”
於是李淵乃率百僚,備羽儀法物,具法駕。命太常促擇吉日,告高廟,定尊位,立代王之禮。十一月十五日,改大業十二年爲義寧元年,大赦天下。仍遙尊後主爲太上皇,與少帝在,不言廢也。
尤記少帝登基那日,身穿玄色冕服,衣和裳上分別織或繡着十二章紋飾,頭戴十二旒冕冠,並插上玉簪,以黈纊塞耳。登基大典在大興殿舉行,御仗前導,車駕相從,王公百官在路旁跪迎。
李淵作爲大將軍,率領百官向新皇行三跪九叩大禮。楊侑雖然是這場盛典的主角,卻如同一個木偶一樣,任人擺佈。他拿出李淵早已擬好的詔書,照本宣科的念出來,“……任命李淵爲大都督中外諸軍事、尚書令、大丞相,進封唐王,位在王公上。以武德殿爲丞相府,改“教”稱“令”。封李淵長子李建成爲唐王世子,次子李世民任京兆尹、封秦公,四子李元吉封齊公。任命裴寂爲丞相府長史、劉文靜爲司馬。……”
吉鍾長鳴,百官俯首。李淵站在丹陛之上,和少帝一起接受着大臣們的跪拜。他神色肅穆,面無表情的目視遠方,目光彷彿穿過了厚厚的宮牆,穿過長安,投向遠方。那裡,是李淵的下一步目標,長安已經到手,接下來,他要一統天下。
衆人在階下三呼萬歲,恭謹跪拜。他們雖然拜的是少帝,可誰都知道,他們其實在叩拜丞相李淵。
一個新的朝代,已然揭開了帷幕。盛世,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