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語冷笑了一聲,傾盡涼薄:“高姐姐未免太小看了我,尋死覓活的那一套,還是留着你自己個兒用吧。.”含着淚,盼語鄭重向皇后屈膝:“臣妾今日失儀,還請皇后娘娘責罰。”
“薛貴寧。”蘭昕知道嫺妃這會兒是清醒過來了,漸漸隱退了眼底的關詢,肅聲道:“嫺妃聖前失儀,傳本宮懿旨,罰留於承乾宮閉門思過三月。無本宮懿旨,不可踏出宮門半步,不允任何人探望,以儆效尤。”
料想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盼語反而不驚不躁,從容淡定:“多謝皇后娘娘,臣妾必然好好反省,不辜負娘娘您的一番苦心。”
“妹妹真是聰慧,這個時候亦能有所領略。”高凌曦少不得揶揄,可並未針鋒相對。“做姐姐的也少不得提醒你一句,皇上是天子,日理萬機。咱們這些近前伺候的人,討他歡心都來不及,哪裡有頂撞觸怒的道理。妹妹是該好好反省反省了,自己的心裡不明澈,害己害人。”
縱然是這麼說,高凌曦還是看不明白的,許多疑問憋在她心裡倒不出來,尤爲堵得慌。
待樂瀾扶着嫺妃灰溜溜的退下,她才湊上近前弱音問道:“皇后娘娘,您說這是怎麼一回事兒,盼語妹妹一貫是沉穩縝密的性子,怎麼會就在這慈寧宮裡,在太后的地方,如此恣意妄爲的得罪了皇上。再說,皇上是心疼妹妹的,怎的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呢?”
蘭昕看着一臉茫然的高凌曦,緩了口吻,徐徐的說道:“慧貴妃得空,好好寬慰寬慰皇上吧。”至於皇上與嫺妃之間的事兒,她根本不想多言。有喜歡的時候,就有不喜歡的時候。妃嬪們爭相競逐的目的,不就是爭來比旁人多一點點的喜歡,讓皇上別對自己生厭麼?
“是。”高凌曦再看皇后時,她已經就着錦瀾的手轉身離開了。再沒有半句多餘的話,似乎這一切並非是皇后想要看到的。於是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這麼看,皇后還是疼惜嫺妃多過自己。“碧瀾,回去把本宮的排簫擺放好,也有許久未曾動過,難免手生了。皇上最愛聽的,就是這個。”
碧瀾依然心存餘悸,方纔的那一幕實在讓人心驚肉跳。她甚至懷疑,若不是皇后娘娘及時趕到,皇上會不會直接處置了嫺妃呢。自然,她也明白,這些事兒實輪不到一個奴婢操心,遂不再去想也未曾多嘴問什麼。
這會兒見慧貴妃臉色好了許多,碧瀾才如往常一般的說話:“娘娘的排簫其形參差,像鳳凰之翼,其聲優美,陶冶心情。康熙爺的時候最爲盛行,且又是娘娘的拿手樂器,皇上讚不絕口呢。若是得娘娘奏上一曲,皇上必然煩憂盡散,笑逐顏開。”
看着身邊的宮婢跟得有些近,高凌曦故意走快了幾步。伺候的人識趣兒,沒有誰刻意跟上。反而是碧瀾心如明鏡,知道慧貴妃必然是有話說,緊忙往前追了幾步:“娘娘,是不是有什麼吩咐。”
點一點頭,高凌曦的動作很是細微,卻是連眉梢都染上一層喜悅。那是消融了心底深深淤積的怨恨之後,晴空萬里澄碧的喜悅。她一直盼着這樣一日,狠狠的將烏喇那拉盼語踏在腳下,這一等,便是些許年呵。
“你吩咐了內務府的人,好好待嫺妃,吃穿用度上別虧着了她。”高凌曦眉心微蹙,笑意躍上臉來:“不過是禁足罷了,又不是打入冷宮了。沒必要做的太難堪,憑白招來皇后的不滿。本宮是想,與其在這些小處刁難她,倒不如想想怎麼讓皇上更加厭惡這個女子。”
碧瀾轉一轉眸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娘娘,奴婢看嫺妃身邊的樂瀾是個精明的,或許不那麼好籠絡。可……溪瀾就未必了。稍微想一想法子,怕是就能讓她爲娘娘您盡力了。”
“不急不急,慢慢來就是了。”高凌曦心裡看不上溪瀾,反而更想用這個樂瀾:“再精明的人,也有弱點不是。呆頭呆腦的雖說好控制,卻容易壞事兒。她能拿咱們的好處,就能拿旁人的好處,靠不住的。”
微微一嘆,高凌曦的笑容裡,嵌了愁緒:“本宮知道你的心思與樂瀾相同,倘若沒有了她,反而對你有利。待事情辦妥之後,處理的乾乾淨淨最好。你不是也儘可以省心了。”
先是有些侷促不安,再來便是愁上心頭。碧瀾當然明白慧貴妃說的心思相同,是指她們都喜歡着蕭風。可即便沒有樂瀾,那蕭風也未必就會鐘意自己啊。“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細心留意,好好替娘娘辦妥此事。至於寶瀾……”
“不提起這丫頭就罷了,提起來,還真讓人心煩。”高凌曦無奈的搖了搖頭,靜靜看着滿樹嫩黃的枝芽凝神,緩慢道:“管不住自己的嘴,明顯是輕縱的性子。卻懂得在緊要關頭替本宮扛下莫須有的罪名。很顯然是有人暗中教了她個乖。後宮裡這樣的事兒屢見不鮮,防不勝防,根本沒有什麼稀奇。只不過,本宮不希望這樣不忠的人留在身邊,隨時壞事兒。”
稍微停頓,高凌曦又蹙眉道:“可若是就這麼沒了,反而讓籠絡了她的人生了疑心,指不定又會安插什麼人來本宮身邊兒。屆時敵在暗我在明,反而更不好收拾……左右難辦,倒不如留下寶瀾這條賤命。”
碧瀾聽得頭皮發麻,總覺得腳下的每一步都顯得格外小心。“那娘娘的意思,是否要留着她繼續伺候,告訴暗中操控她的人,咱們想告訴的話?”
高凌曦滿意微笑,攥住碧瀾的手道:“從前本宮就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否則那會兒我還是使女的時候,你也不會處處暗中幫襯。放心吧,碧瀾,有我的好,總不會虧待你的。待你年滿出宮,本宮必然遂了你的心願。”
原本還不想說,可這會兒碧瀾實在是憋不住了,眼圈一紅,淚水險些涌出來。所幸是忍住了,只是那霧氣讓她看不清,慧貴妃絕美的容顏了。
“你怎麼了?”高凌曦詫異的問道。
“奴婢本……想給蕭風留些體面,也怕這事兒傳出去了,他的性命就保不住了。可若是不對娘娘您說實話,奴婢又實在心中有愧。”碧瀾言至於此,側首對身後跟着的宮人們道:“你們先行回宮去吧,天兒好,娘娘想去御花園走走。”
高凌曦順着甬道,緩慢的走着,心裡犯起嘀咕。這蕭風如今已經是御前侍衛了,深的皇上的信任,還以還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豈非自己毀了自己的錦繡前程?再說,他從前一向忠心,怎麼入宮了,反而變了!
碧瀾打發了旁人,緊緊跟上了慧貴妃的腳步。環視四周總算沒有什麼人,她這纔不緊不慢道:“有一日,奴婢做得了一雙鞋,想塞給蕭風替換。誰知,就在侍衛當值的耳房後院,奴婢撞見蕭風攬着一個宮婢,偷偷摸摸的……沒幹好事兒。”
姑娘家家的有些話碧瀾實在說不出口,縱然是說不出口,臉也臊的又紅又燙,死死的咬住自己的脣瓣,不知道該如何自處纔好。
“你可看清楚了?”高凌曦總算跟蕭風熟悉,猜測他不至於糊塗成這個樣子。“這其中不是有什麼誤會吧?”
碧瀾一聽,忍不住反駁道:“娘娘啊,奴婢去的時候的確是晚上不假。可總歸有月光,有燈光映着啊。再說,那宮婢衣衫不整的……兩個人還抱的那麼緊,難道難道還能是誤會不成麼?可惜,奴婢沒看清楚那人的臉……”又咬住了脣瓣,碧瀾到底有些不甘心。
會是誰呢,高凌曦有些茫然。“這話,你再沒對旁人說過吧?”
碧瀾鄭重的點了點頭:“奴婢沒看清楚那人是誰,自然不敢亂說。何況,與宮婢私通,是死罪。即便蕭風不喜歡奴婢,奴婢也斷斷不想連累他賠上性命啊。”
“本宮心裡有數了。”高凌曦品着碧藍的話,似乎能把前因後果什麼的串起來了。“皇上這會兒還在氣頭上,你先陪我回宮準備準備。傍晚的時候,再親自去請皇上過來,聽本宮演奏排簫吧。至於這一樁還未弄清楚的事兒,暫且擱下就是。是狐狸,早晚得露出尾巴來。”
“是。”碧瀾聽着慧貴妃的意思,是心裡已經有疑惑的對象了。可她自己卻關心則亂,實在吃不準那個與蕭風情深繾綣的宮婢到底是誰。
這大半日,金沛姿都坐立難安,心裡猶如掉進了一塊火紅的炭,越燒越旺,那份灼熱簡直要將她的心燙糊了。
蘇婉蓉連連嘆息不止,清婉的規勸道:“我說好姐姐啊,你這又是何必呢。等着就是了。”
“純嬪娘娘,臣妾實在不安的厲害。倘若您的猜測沒有錯,那……倒不如咱們現在就去稟明皇后娘娘得了,總比抓了個現形要好啊。誰知道那下作丫頭攀上了龍牀去,還肯不肯走下來了。”金沛姿急的虛汗直冒:“臣妾實在不敢冒這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