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瀾小心的將孫永來從長春宮一個極不起眼的角門送了出去。[ ]【一路上倒也順利,沒有人疑心。輾轉返回內寢的時候,索瀾已經領着雅福進來,正與皇后在內寢之中密談。
蘭昕看着雅福,彷彿能從她的相貌裡,依稀能瞧出她姐姐的樣子,在默默的與皇上對比一二,彷彿是有幾分相似。
雅福微微擡頭,似乎瞧出了皇后眼中的疑惑,只悠悠一笑:“皇后娘娘這樣盯着奴婢看,可是懷疑太后今日的話麼?其實太后若想要奴婢死,隨意尋一個由頭也就是了。何況太后今日病痛發作,頭腦不怎麼靈光,這才胡言亂語起來,難道皇后也信?”
“若不是本宮讓孫御醫在太后的藥湯裡做了手腳,太后不會有病痛,更不會沉睡不起。這個時候,姑姑若還不對我說實話,只怕太后一醒,姑姑的性命就難以保全了。”蘭昕直言不諱,只因她信任雅福,從一開始便知道雅福的心地不壞,只不過是礙於太后的威嚴罷了。
“幾次三番,姑姑有心提點本宮,只是本宮頓悟,不知姑姑竟然有這樣的身份。否則一開始,本宮便要將此事告訴皇上,那麼這些日子,後宮也不會這般烏煙瘴氣。本宮的如繽是幸運,可恩嬪卻……說到底,太后怎麼能刁毒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即便恨毒了本宮,也絕不該向本宮的孩子下手,難道到了這個時候,姑姑還不肯對本宮掏心掏費的說實話麼?”蘭昕因爲激憤,身子微微發顫,頗有些不冷靜。
雅福瞧她是真的傷心,倒也不好再藏着掖着,說些連自己都不願相信的話。“原是昨晚,太后預先說好,讓奴婢演一齣戲,逼迫皇后娘娘與太后打動干戈。太后自然是好趁機奪取了皇后您的權勢,將後宮之事悉數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也是到了昨晚,奴婢才知道太后早已經洞悉奴婢的真實身份了。”咬住了脣瓣,雅福緊緊蹙眉,好半晌才道:“當今皇上並非太后嫡親子,而是我那苦命姐姐誕下的孩兒。”
淚水順着雅福的臉頰,奔流不止,這一忍就是三十二載,如今能說出實情,她怎麼會不激動,怎麼會不痛心。
蘭昕搖搖晃晃險些站不穩,臉色也是白的唬人,儘管腦子裡不斷的閃過這樣的念頭,可事情一經證實,她還是心慌的厲害。“姑姑既然知曉內情,爲何不……爲何不告訴皇上,爲何還要將此事隱瞞這麼多年?當年之事,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兒,姑姑不可瞞我,請如實相告。”
握住了雅福的雙手,蘭昕拉着她來到自己的牀邊坐下:“這件事事關重大,姑姑坐下慢慢說,不要遺漏什麼。”
雅福搖了搖頭,並不知道能說什麼。
“難道到了這個時候,姑姑還不信我麼?”蘭昕有些焦慮:“皇太后雖然已經年邁,可這些年,她暗中勾結大臣,手裡頭也不乏自己的勢力。加之朝臣如何得知這些內情,倘若果然與皇上反目,太后未必就不能另立新君。姑姑,太后的心性如何,你豈會不知道,既然話都已經挑明瞭,你爲何還要……”
“不,皇后娘娘,奴婢不是想要隱瞞,實際上,奴婢根本就不知道當年的事情。”雅福含淚道:“那一年,姐姐被送入圓明園伺候,於圓明園中修剪花枝,本也是清閒的。家裡頭窮,我們之下還有兩個弟妹,一家人都等着姐姐一人的月例銀子過活。
起初,銀錢總是將將巴巴剛夠餬口,可過了沒多久,替姐姐送銀子回來的人,竟然拿回了兩張千兩的銀票,說是姐姐做得好,主子賞了錢。一家人歡歡喜喜的,倒也沒有疑心什麼,權當是姐姐爭氣,總算不辜負爹孃的期望。”
雅福慢慢的說着這些話,眼眶愈加的紅了起來:“正因爲有了這筆錢,一家做起了小買賣,日子漸漸的好了起來,手底下也寬鬆了不少。轉眼一年就這麼過去了,爹孃想着好久沒有姐姐的音訊,便託了在圓明園司職的小公公,也給姐姐少些東西去……
誰知,這一去才知道,那筆銀錢給了我們之後不久,姐姐就不在圓明園了。爹孃心急如焚,幾次打探消息,終究沒有什麼眉目,事情倒是隱蔽的很。可我不甘心,花去了大半的銀錢,好不容易纔混進了圓明園,也和姐姐一樣當起了小宮女,機緣巧合之下,我終於知道,姐姐是被某一位王爺看上了,偷偷帶出了圓明園。”
蘭昕微微一顫,想必那時候,先帝還沒登基,而皇上嫡親的額娘,一定是被太后藏匿在了王府之中。
雅福嘆了口氣,慢慢說道:“後來,我使勁了力氣,也將家裡的銀錢花了個乾乾淨淨,才終於知道,姐姐爲王爺誕下了一個男嬰。這是王府裡有人偷偷告訴我的……再後來,當我見到那個嬰孩兒的時候,他已經是……是太后的孩子了。
而我的姐姐,從此就再也沒有露面過……”
難以掩藏眼底的失落,蘭昕不由的嘆了口氣:“這麼看來,必然是太后得了這一子,便藏了殺心,欲永遠掩藏此事。只是先帝如何能恩准,難道就因爲皇上的生母沒有顯赫的身份,反而是太后系出名門,乃鈕枯祿氏的女兒?”
“這其中必有玄機,可這些年我潛伏在太后身邊,終究也沒找到蛛絲馬跡,不得不說,太后真的是很決絕很小心的。想必當年在府裡,一同侍奉先帝的其餘女眷,也未必能知曉究竟。”雅福有些心灰意冷:“其實我也曾懷疑過傳言,想着皇上未必真是姐姐所生育,畢竟沒有證據。可當我第一次見皇上的時候,我便知道她一定是姐姐的孩子……
說話時那認真的樣子,微笑時眼裡的光彩,活脫脫就是姐姐的影子。”雅福含淚道:“皇后娘娘侍奉皇上多年,奴婢也沒有什麼顧忌,娘娘是否見皇上背上有一塊黃豆粒大小的胎記?微微發紅?”
蘭昕眸子一閃,凜起清冷的光:“是。”
“告訴我姐姐誕下男嬰的小公公說,他瞧見了那個胎記。”雅福黯淡的眸子,滿滿是心灰:“可惜,事後我再想去找那位公公,人說他犯了重罪,被活活給打死了。這重罪是什麼,我問了,卻沒有人知道。想必,就是他知道的太多了……”
“太后深謀遠慮,又怎能會在皇上登基之前,傳出這段不利的謠言,惹得皇上疑心?”蘭昕想起當時的情景,少不得多問一句。“如今還將這罪名強加到你身上。想借我的手,取了你的性命,到頭來皇上知會怨懟於我,而你的枉死,卻是太后籌謀的一步棋。”
雅福頷首:“皇后娘娘看得透徹,卻不十分透徹。”倒不是賣關子的話,雅福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垂首道:“昔年皇上還小的時候,就曾聽過類似的傳聞,加之太后對皇上一直是淡淡,康熙爺在的時候,又格外疼愛皇上,太后便更放心將皇上送入宮中求學。也因爲這些事,皇上對太后早有疑心。既然疑心使然,那麼太后必然趁機將大做文章,表面上看着是欲蓋彌彰,其實太后這樣反其道而行之,卻能盡然消除皇上的疑心。這些訛傳的確是我與高翔散步出去的,但均是受了太后的指使……”
蘭昕的心不停抽搐,疼的表情有些扭曲:“皇上至孝,若是沒有鐵證,只怕必然會信太后的話。眼下也是。”
慨然一嘆,雅福如何會不知道:“所以奴婢本事不願意對皇后娘娘您說出此事的,一旦您知曉此事,那麼太后斷斷容不下您啊。這些年,奴婢好不容潛伏在太后身邊,事事謹慎,還是讓太后發現了奴婢的真實身份,更何況太后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娘娘您……”
“你也會說了,太后根本就不喜歡我。”蘭昕無所畏懼一笑:“即便是不知曉此事,也必然會遭難。反而還是知道的好。”
眉頭越蹙越緊,蘭昕這會兒心裡纔有些害怕,倒不是旁的:“太后的安神藥不能日日飲用,倒是姑姑您的安慰最要緊。皇上出宮一去至少月餘,本宮想,最安全的地方莫過於長春宮,無論怎樣,姑姑都得小心提防纔是。本宮會稱病,鎖閉宮門,想來太后也不能在本宮的眼皮子底下胡來。”
“不可。”雅福輕輕搖了搖頭:“這無疑是引火燒身啊皇后娘娘,何況太后真相要奴婢的命,也未必就不能。只是,娘娘藏匿奴婢於長春宮也是徒勞,奴婢到底沒有證據指證太后。哪怕是皇上回來了,空口無憑,也只能讓皇上與您生出嫌隙。”
蘭心有些沮喪,雅福的話不無道理:“是啊,空口無憑,難道還能逼迫皇上與太后滴血認親不成?”眼底慢慢的透出殺意:“實在不行,便是本宮得爲皇上做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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