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貴太妃萬福金安。【 ”盼語領着婉貴人齊整的向裕貴太妃行了禮,笑意盎然的臉上盡現清新與明媚,好似春日裡迎着暖陽吐露芬芳的花蕾,叫人看着便是賞心悅目。
“勞嫺貴妃相迎,倒叫哀家心裡不安了。”裕貴太妃十分客氣,縱然是由着嫺貴妃挽自己的手覲見太后,她也沒有半點的親暱之意。
盼語倒是沒有怎麼介意,臉上的笑意維持的剛剛好。“太后得知貴太妃今日入宮,歡喜的不行,臣妾必得早早迎在外頭,總是要見了貴太妃沾一沾貴太妃的福氣纔好。”
雖然是恭維的話,能說的這樣真也實屬不易。可惜裕貴太妃早已厭倦了宮裡頭的人與事,自然是看不慣嫺貴妃這樣的嘴臉。“嫺貴妃方得晉封尊爲貴妃,這樣的福氣是宮裡頭多少女子們夢寐以求的。哀家這點福氣,又怎麼及得上貴妃娘娘您。倒是哀家盼望着能沾一些你的貴氣纔好,興許往後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陳青青是旁觀者清,她自然聽出裕貴太妃的譏諷之意,只是保持着得體的笑意,拘謹而沉穩,到底也沒有說一個不該說的字。
“給太后請安。”裕貴太妃送了嫺貴妃的手,兀自行了禮,擡眼見太后迎上前來,她連忙站直了身子。“怎敢勞動太后相扶,臣妾叨擾了。”
“哀家在這深宮之中寂寥無趣,也就盼着裕貴太妃能入宮來說說話呢。咱們是老姐妹,同樣經歷過兩朝的人兒了,說起話來也能更投機些,你說是不是?”太后的笑容很是友善,握着裕貴太妃的手遲遲沒有鬆開。
盼語見自己插不上話,也不合適留在這裡,遂道:“臣妾領着婉貴人去準備些時令的糕點給太后和貴太妃品嚐,先行告退了。”
“去吧。”太后擺一擺手,就近與裕貴太妃一併落座:“妹妹今兒入宮,不光是來瞧哀家的吧?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哀家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與此同時,弘曆已經下朝返回了養心殿。
李玉一直跟在身側,大氣兒也不敢出,皇上不殺他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誰知道皇上就像是沒事兒人一樣,隻字不提“皇后安排”之說,如舊的吩咐自己幹這樣那樣的事情。李玉是真的吃不準皇上的心思,究竟他是衝着皇后纔不殺自己,還是因爲自己到底沒有做過什麼對皇上不利的事情……
正想得入迷,李玉忽然感覺到身側的皇上停下了腳步。“皇上,您這是……”
“蕭風失蹤多日,朕屢屢派人尋找均不見蹤影,誰知道今兒一早,竟有耳目稟告,說他傷痕累累的死在自己的宅子裡。”弘曆抽了口涼氣,遲疑片刻終於還是開口問道:“李玉,這件事情你是否也有所耳聞?”
“回皇上,奴才當真不知道,事先僅僅是知道蕭風蕭大人不知所蹤,再往後便是遍尋不果,其餘的,奴才一個字兒也沒聽過。望皇上明察。”這樣的罪責栽下來,李玉當真是畏懼至極。難不成,皇上懷疑是皇后娘娘所爲?
“既然不知道,就此打住也就是了。”弘曆凜眉盯了李玉一眼:“從前的事情,朕既往不咎。但往後,無論是養心殿還是乾清宮,有一句細碎話是從你這裡傳出去的,就別怪朕不客氣。”
聞言李玉唬得面無人色,撲通一聲就跪在了皇帝的腳邊:“皇上開恩,李玉從前替皇后娘娘效命,也從來不曾多嘴說過不利於皇上的話。娘娘僅僅是叫奴才留心着,看看誰會膽敢收買皇上身邊兒的人趁機某亂。至於皇上的事兒,娘娘從來不打聽,奴才也並不敢泄露隻言片語。”
弘曆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你起來吧,朕惱怒的不過是蕭風的事情,並非皇后與你。往後朕有什麼事情,都會親自對皇后講明,無需你從中傳話。從前沒有自然是好,往後亦沒有就更好了。”
若是連皇后也不信任,弘曆苦苦一笑,捫心想着自己還能去信任誰呢?
“奴才遵旨。”李玉畢恭畢敬的應下,懸着的心也總算是擱下了。
“朕靜一靜,你先下去吧。”言罷,弘曆推開南書房的門,孤身走了進去。
裕貴太妃雙眼皮微微往下低垂,像是不堪歲月的風霜,疲倦的撐不住。“太后,這麼多年來,臣妾爲您馬首是瞻,聽從您的吩咐與安排,從來就不敢有自己的心意。您不許臣妾出宮,臣妾哪怕是服毒致使抱恙都好,亦不想違背您的懿旨,求您,看在這麼多年的情分上,就幫一幫臣妾吧。”
太后狹長的鳳目透着森冷的涼意,似乎是已經看透了裕貴太妃內心的險惡,故而只笑不語。
“臣妾知道,這回是弘晝的錯,可晝兒總歸是自幼養在您膝邊的。若論情分,竟要比臣妾這個嫡親額娘還要親。您就當幫幫他吧。”裕貴太妃淚眼婆娑,將期盼的目光投向太后。
“嫡親額娘。”太后喃喃的重複了這四個字。“其實只要有情分在,是不是嫡親額娘又能如何?”
裕貴太妃自知失言,連忙告罪:“臣妾冒失,說了不該說的話,還望太后恕罪。”
“你沒有說錯啊。晝兒的確是你親生的,哀家的孩子,還沒睜開眼看看哀家就已經嚥氣了。哀家沒有餵過他一點奶水,也沒聽他喚過一聲額娘,哪怕是四五個月裡,發出的奶聲奶氣似是而非的‘娘’聲。”
眉心蹙緊,裕貴太妃不敢苟同:“太后,皇上對您百般孝順,祖宗的規矩,阿哥自打出生就要抱給太監撫育,即便是在王府裡頭,也都有專門的乳孃看顧,哪裡會交給咱們自己帶自己的孩子呢。”
她並非不知道太后話裡的意思,卻不敢知道,也不想知道。
“別和哀家打啞謎了,貴太妃呀,你說說,哀家這到頭來落下什麼好了?什麼也沒有,不過都是假的罷了。”太后看一眼梨花帶雨的裕貴太妃,依稀能看見她昔日的花容月貌,不免有些妒忌。“先帝待你總歸是極好的,待哀家卻是情面上的。你又有弘晝,雖然養育在哀家膝邊,可卻是從你腹中掉下來的肉,你說說,哀家怎麼能不妒忌你呢。”
“太后……”裕貴太妃知道,先帝並非不寵愛從前的熹貴妃,只是後來,那原本美好的東西,早已經變了樣子罷了。“臣妾一直不敢違背您……求您,救救晝兒。”
“你不說,哀家也知道,弘晝擄去了蕭風,還將人殺了。殺了便殺了,屍體又佯裝無事的送回了蕭風的宅子。”太后怎麼會不知道裕貴太妃的來意:“可是你求哀家有什麼用?幫弘晝欺瞞住他對皇后的心思?還是要哀家勸解皇上別去調查此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嘆出來,太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哀家若真是嫡親生母,皇上也就聽了哀家的話了。可惜,哀家是什麼身份,外人不清楚,你難道還不明白麼?”
裕貴太妃聽着太后的意思,是想坐視不理,便慌忙的起身跪在了太后身前。“太后,您是咱們大清最尊貴的人了,若是您想救弘晝,一定會有辦法的。”
“哀家老了,不中用了,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了。你若是有法子,只管說。”太后就是想聽聽這個裕貴太妃到底是怎麼的心思。
“臣妾……”裕貴太妃咬了咬脣瓣,橫了心道:“既然如此,那臣妾就斗膽進言了。請太后承擔蕭風之死,只說是您看不慣他兩面三刀,背主求榮,才替皇上剷除了這個禍害。如是您出手,皇上一定不會追究……”
一陣狂笑,太后冰冷的聲音在殿上來回飄蕩,經久不散。
“太后……”裕貴太妃老淚縱橫,心疼的不行。“爲了弘晝,臣妾求求您了。”
“你的如意算盤真是打的極好,哀家怎麼就沒想到呢?”太后白了她一眼,定了定心道:“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哀家若是不答應你,豈不是自己找死麼!”
“臣妾不敢有這樣的心思,臣妾侍奉太后之心依然如舊,絕不會有絲毫改變。”裕貴太妃心急着想要撇清自己,語速不免快了些許:“這麼多年來,太后讓臣妾說的話,臣妾纔會說,不讓臣妾說的,一個字兒也沒從臣妾嘴裡蹦出去過。哪怕是做夢,臣妾都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倘若太后肯答應臣妾,救一救弘晝,那臣妾縱然是死也心甘情願。”
太后不耐煩的擺一擺手,示意她起身:“哀家知道你一直以來都守口如瓶,這樣真的很好。哀家也知道,先帝血滴子的事情,你與哀家一樣心中有數。甚至那個人的下落,你也一清二楚。這些都不要緊,裕貴太妃,哀家之所以讓你好好的活着,就是因爲你乖覺,你讓人省心。”
慢慢的勾脣,太后眼裡冷意四射:“你也看見了,皇帝與哀家是越來越疏遠了,救下弘晝也好,哪一日哀家這聖母太后當不成了,還能借着弘晝的光,當一回母后皇太后,裕貴太妃妹妹,你說是不是這個禮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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